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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章 一手遮天的班组长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4-15 08:32:26      字数:3059

  1994年11月11日
  今天又进行了一天的军训,这中间有不少人都挨了焦亏的拳脚,至于口头辱骂,那就更免不去了。晚学习的时候,黑皮焦亏先是问我们家信写了没有。
  每个人至少交了一封家信。
  黑皮焦亏把这些家信整了整,说明天交干部审查之后,有干部为我们发出去,然后他就把这些家信掖到他的垫被下面了。那些信件被掖好之后,他开始履行他昨天说的话,逐个检查六项制度的背诵情况。第一个被他点名站起来的是黄斜子。
  在对黄斜子的登记中我知道他是一名因为盗窃而二进宫的犯人,文盲。同时也清楚地记得在入监大队的时候,仿佛就是他黄斜子,因为背不会四块牌子,让刁胜折腾得不少,但他还是没能背会那四块牌子,最后刁胜干脆就不折腾他了。在军训期间,刁胜每天罚他沿入监大队的院子跑了几十圈儿,军训仍旧是抬左脚摆左臂,刁胜就安排他每到军训时就让他绕着入监大队的大院子跑圈圈。尽管白天因为军训焦亏已经踢了他几脚扇了他一顿巴掌,今天晚上,不知道黑皮焦亏会因为背这些牌子又怎么折腾他了。
  “报告组长,我是文盲。”刚站起来,黄斜子就颤颤巍巍地向黑皮焦亏解释说。
  “你在说什么?找干部说去!”黑皮焦亏冷冷地说,“我要你背诵六项制度,不是这些。背!”
  “报告组长,我真是文盲,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背不会。”黄斜子请求理解地向黑皮焦亏进一步解释说。
  “我让你是文盲了?”黑皮焦亏站了起来,阴冷冷地问,脚下的步子也已经踱到了黄斜子的跟前,“还是我让你成为文盲了?我让你背六项制度,不是让你跟我说你是文盲,不是让你跟我我说你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不是让你跟我说你背不会。你一句你是文盲,一句你背不会,就可以向我交代了呀?我拿什么跟干部交代去?”说着,他一拳捣在了黄斜子的脸上。
  黑皮焦亏的一击重拳让黄斜子扎不住了脚跟,整个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
  黑皮焦亏紧跟着窜到黄斜子跟前,对着黄斜子的脸和前胸猛踢了几脚。
  这样的搞法,说不准能搞出人命来!
  黄斜子抱起脸,弓着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口中很重地呻吟起来。
  谁都能看得见,黄斜子的指缝间在流血。
  我们十七个人就这样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黑皮焦亏和黄斜子,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看着黑皮焦亏和黄斜子。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凶猛的野兽在鲜血淋淋地啃噬着一个羸弱的的同类。
  “二进宫了,谱子厚(心计多;点子多)是吧?别跟我装样子演戏,快点儿给我起来背六项制度!”对于黄斜子的血,黑皮焦亏置若罔闻,他仍冷冷地对黄斜子吼着,“二进宫在劳改队摆谱子的,我见得多了,跟我摆这个谱子,没门儿!”
  黄斜子没有站起来,两手仍紧紧地捂着脸,指缝间的血仍在往下滴。
  “起不来是吧?”黑皮焦亏怒怒地问,抬腿又是两脚重重地踢在了黄斜子的脊背上,然后弯腰抓着黄斜子的衣服领子往上猛地一提,把黄斜子提得坐了起来。他又拽开黄斜子捂着脸的手,黄斜子满脸都是血,并且两个鼻孔仍在往外很快地淌着血。黄斜子的两片嘴唇已经很厚地往外翻肿着。
  听到动静的值班犯人闯了进来,问明了缘由,说了一句:“劳改劳改,不打不改。”然后很不是一回事儿地要黄斜子把脸洗一洗,然后带着黄斜子去犯医室,说是要让犯医给拿两片消炎药吃就好了。
  黑皮焦亏继续检查其他的犯人背六项制度,仍然对那些不会背的人肆无忌惮地施加拳脚,只是他不再把重拳和脚施加到脸上了。
  这才是我们改造的开始呀!如果以后都是这个样子,那么,我们的日子还有的过吗?这样的野蛮会让我们时刻都提心吊胆,时刻都会让我们惴惴不安。我忽然感觉到,不光是我们呆着的这个监舍,包括这整个的大院子,都是一样的阴森恐怖了。我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不是和我一样对这样一个环境产生了恐惧,但我可以从这些人的目光里判断出,他们对这个环境已经十分惊恐。
  或许是我的两包阿诗玛的缘故,或许是黑皮焦亏对我有其它的期望,他没有让我背六项制度,尽管如此,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激。
  黄斜子从犯医室回来了,是那个值班犯人带着回来的,并且这个值班犯人告诉黑皮焦亏,说黄斜子没事儿,然后就出了我们的监舍。
  这会儿我看清了黄斜子的脸,他的脸上有几处青紫的疙瘩,我估计这几个青紫的疙瘩是黑皮焦亏的脚踢出来的。原本以为我们这些人来到劳改单位之后,一定会像媒体里介绍的那样,严肃而严谨,秩序而次序,但此时我对于劳改单位的设想这个时候已经不复存在。我不知道整个B湖局里的劳改秩序是不是都是如此,但我已经认识到了这儿的秩序应该就是如此,尽管我还不敢以偏概全,但最起码我们这个小组已经如此。
  黑皮焦亏并不关心黄斜子到底会不会有事儿,只是向那个值班犯人笑了一下,接着继续检查我们这些人背六项制度。
  这个时候,另一个值班犯人过来跟黑皮焦亏说了两句话就出去了。
  黑皮焦亏停下了对我们这些人的六项制度的背诵情况的检查验收,坐到床上点了一支烟,看着黄斜子,问:“怎么样?明天能不能出工呀?”他的脸上一脸的嘲讽。
  黄斜子不敢回答黑皮焦亏的问话。
  黑皮焦亏转过脸来看了看我们十七个人,铁青着脸说:“明天吃过早饭我们开始出工,到了大田里,任务分给你们,我要你们怎么干,你们就要怎么干。到收工的时候,分给你们的任务都必须给我完成了,没什么瓜皮可啃。如果说有哪位完不成任务拖了后,那就对不起了。”他抽了一口烟,阴毒的脸色在烟雾里更显得恐怖了,“到了大田之后,要服从我的分配,让你在哪儿干活,你就必须在哪儿干活,不准离开我指定的范围,屙屎撒尿都要先向我打个报告,没有我的允许,你就是拉到裤子里撒到裤子里,也不能拉撒。”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要以为出工了就不背六项制度了,照样背。不是我不近人情,这是干部交给我的任务。现在你们背熟了,到冬训的时候就少麻烦一些。下个月就要冬训了,干部要对中队的全体犯人抽查六项制度的背诵情况,同时也要检查验收队列队形的训练情况。既然明天出工了,白天就没有时间了,我可以延长对的你们六项制度的背诵检查的时间,十五号晚上学习时,我再进行检查验收。如果到十五号晚上有哪个再背不会,你们就自己想着!”他留下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对于这里,我理解不了!
  黑皮焦亏为了向我们证明他能把六项制度背诵得滚瓜烂熟,曾在我们面前十分自豪地炫耀过好多遍。我同样能熟练地背诵六项制度了,可我不知道熟练地背诵六项制度有什么意义,虽说遵守监规队纪必须要先知道监规队纪都是要求些什么,但是,我用监规队纪解释不了黑皮焦亏的行为,更无法理解黑皮焦亏的行为诠释了监规队纪的哪些要求。
  “你们不要想不通,劳改队就是这个鸟样子,想不通的事情以后多着呢。想不通,你就慢慢想!”黑皮焦亏对我们这十八个人的不解的眼神和表情无所谓地说,“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恐怕慢慢想我也想不通!我以为我会如此,也一定如此!也并非因为我笨!
  明天我们就要出工了,我不知道我们明天要做什么,也无法想象我们明天会要面临什么样的情景。对于明天,我有一种肉案上的肉的感受。不单是我,恐怕我们这十八个人都会如此。已经不是身不由己了,而是身体不属于自己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一种战士要去战场的激动,因为我想早一天干出成绩,早一天获得减刑的奖励,早一天回归社会。其他的人也一定如此。
  整个监舍里在黑皮焦亏的话落音之后变得出奇的静!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静得甚至可以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见这些人的喘息声。自去年四月二十七号以来,我真的已经很害怕这样的静了,因为在这样的静之后往往就是阴险、野蛮和残酷,有人会在这样的静之后遭受灾祸和苦头。我不知道在今晚这样的静之后,我们这些人明天要面临着什么,要经历什么!
  值班犯人在外面喊了一声休息,顿时,我们无声地忙着铺床伸被上床睡觉了。
  我不知道今夜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做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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