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秦卓雍的打油诗严重地让轩辕感到不安，明知是玩笑，但仍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潜在的威胁，对我看得特别紧。我有点不满，轩辕说，从这点就可以看出，秦卓雍从某方面来说跟我真的很般配，本是天生的一对，但是月下老人不肯牵这红线，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嫁人。
　　一个周末，轩辕带我参加他的战友聚会。见到我，文斓和美嘉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那晚的打油诗真是让人难以忘怀，让她们笑了足足两天。
　　“囡囡，嫁给轩辕后悔吗？”成少全问我。
　　我说道：“不后悔，我喜欢他。”
　　成少全说：“那天晚上看得出来，秦卓雍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打油诗张口就来，可见他是多么喜欢你。”
　　“喜欢也是兄妹般的喜欢，我绝不会和他有男女之情。”这话犹如一颗定心丸，轩辕严肃的表情顿时松缓，微笑地揽着我。
　　“秦卓雍说得没错，囡囡让人喜欢和爱慕，不止秦卓雍喜欢，连诸葛也喜欢。”黎晨曦说，“昨天我在超市遇到诸葛，他买了两罐进口咖啡，我一看那牌子，这不是囡囡爱喝的咖啡吗？有句话说得挺好的，喜欢一个人，就要活成那个人的样子。诸葛看来是朝着这个方向走。囡囡，你总说你素质差，可是你没有看到你的好，你被三个男人深爱着，多幸福呀。”
　　我噘着嘴，不屑地说：“我感到好累哦。我的心只装得下轩辕一个人。”
　　我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被轩辕一个熊抱，他当众给了我一个有力的亲吻。
　　“成大哥，我帮你问了。”我喝着奶茶说，“那幢四合院是紫姨的一个堂叔的，堂叔堂婶去世之后，他们的孩子都去了澳洲发展，在那里定居了。那幢四合院不是很大，挺小的，且年久失修，但地皮是蛮贵的。他们说一口价，四十万，你若有心想买，他们就派人回来跟你交易。”
　　成少全嫌贵，轩辕黎晨曦几个战友提出各自的意见。
　　“城里的二手两房一厅都要卖到五六十万，四合院卖四十万便宜了。”黎晨曦说。
　　轩辕说：“这是江紫出面，他们才开出这个价，若是别人，不少于五十万。”
　　“地皮是很值钱的，我听我岳父说，国土资源局将出台政策，禁止地皮买卖。你们赶紧买下来，再过两年，想买都买不到。”于润洲说。
　　武长宇说：“生意做得好，不出两年，这四十万很快挣回来。”
　　成少全全家商量后，决定买下那幢四合院。
　　我每天清晨照旧跟家公家婆到林子里走一趟，在林子里吹一个小时的笛箫。慕容和欧阳带着孩子在双休日下来玩，我就做慕容的老师，教他吹笛。
　　在皮文明没有被判决之前，我还不能回乐团，只能耐心等着。
　　
　　轩辕的驻地虽然离家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但他训练紧张，回来的时间有限。我闲得慌，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整夜整夜地吹笛吹箫吹埙，有时还拉二胡。
　　一个起风的上午，我和家婆坐在院子里剥荷兰豆和红薯苗，听家婆聊着种菜养花摘茶的乐趣。家婆说，她是做梦都没想到晚年会来到南方，住在一个清幽洁净花卉满园的四合院里，每天散散步，看看树，看看花，喝喝茶，过着如此安逸静好的晚年，真是幸福。
　　家公开着三轮车回来，如今，家公的蔬菜都有人订货，不用再挑到菜市去卖。家公对我说：“囡囡，我刚刚给一家餐馆送菜，看到隔壁一家咖啡厅在门口贴着一张招聘启事，说是要招琴手，你在家闲得慌，去试试，权当做散心。”
　　家婆也说：“囡囡，你每天吹给我们俩老听，妈觉得挺可惜的，吹得这么好，应该让更多的人欣赏。”
　　我听他们的话，换上一套米色秋装套裙，背着背包出门应聘。我来到贴着招聘启事的咖啡厅，推开玻璃门，里面没顾客，只有两个服务员。我向服务员说明来意，他们朝工作间叫了一声，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走出来，打量着我。
　　“你是弹钢琴的还是弹古筝的？”老板问。
　　我一愣，说：“我是吹笛子的，也会二胡。”
　　“我没听错吧？我这是咖啡厅，高雅的地方，笛子上不了台面，我招吹笛子的干什么？二胡那琴声根本不适合这种场所，你不要搞衰我的店。”男子不耐烦地赶我出门。
　　我抑郁地站在马路边，心里极失落，我的笛子居然登不了大雅之堂，被人拒之门外。我来到一座大桥边，望着桥下滔滔的江水，我沿着江堤走，让瑟瑟的江风吹着我落寞的心情。江面水波粼粼，泛着花纹似的涟漪。我坐在江边的一块岩石上，取出短笛，吹起了Huoseofthespirit这首乐曲。此时此刻，这首曲子最能让我心情释怀。我反反复复地吹着这首曲子，江面上舟来舟往，我也毫不在意。
　　“囡囡。”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我放下笛子，回头望去，是轩辕。他身着越野负重的军装，背着行军囊，脸上还涂着道道迷彩。我站起身向他走去。
　　“今早晨跑，还听到你在林子吹笛，怎么现在跑到这里来吹笛子了。”他拂了拂我额前零乱的刘海，摸着我吹得冰冷的脸颊。
　　“我在家闲着慌，来一家咖啡店应聘，店老板居然说笛子登不了大雅之堂，二胡会搞衰他。把我赶了出来。”我烦闷地说。
　　轩辕柔声地安慰我：“那是个俗人，别理他。江边风大，你穿得又少，小心别着凉。”
　　我跟着轩辕走上岸，桥上聚集着许多的人，都在用好事者的目光看着我。
　　一位警察向我走来，对我说：“有人报警，说有个年轻女子想不开，我差点要下去劝你别寻短见。这位军人刚好路过，他说你是他老婆，喜欢在空旷安静的地方吹笛子。”
　　我点着头说：“我老公说得没错。”
　　一个男子推开人群走过来，叫着：“你是张箬筠吧？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不知大神驾到，把你给赶了出来。我们可以重新坐下来谈一谈吗？”
　　我瞟了眼这个可恶的男子，没好气地说：“我的笛子登不上你的大雅之堂。二胡也会搞衰你的生意。”
　　“对不起，我一时口无遮拦。”
　　我看都不看那男子一眼，对轩辕和警察说：“我刚才心情不好，现在没事了。”说完转身回家。
　　“张箬筠，张箬筠。咱们——”
　　“别叫了。”轩辕喝斥道：“我老婆的笛子在乐团里是首席的位置，你却用最难听的话损伤她，让她在江边吹了一上午的冷风。”
　　“若不是听到她的笛声，打死我我都没想到她是张箬筠。”
　　轩辕狠狠地瞪了眼那男子，带着一队士兵继续跑步。跑过我身边，拉着我一块儿跑。
　　家公家婆听说我被店老板赶出来，大吃一惊，替我愤愤不平，直骂那个男子瞎了眼。我早已不生气，端着一大碗的馄饨坐在院子里有滋有味地吃着。
　　门外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家公去开门，是慕容一家四口来串门。正好赶上饭点，家婆搬出一张小餐桌，大家坐在院子中间吃着馄饨和酿豆腐。风里吹送着缕缕醉人的花香，家公很喜欢种花，尤其爱种菊花，院子的角角落落种着许多品种缤纷的菊花，有滁菊、杭菊、翠菊、大丽菊、金盏菊、蛇目菊、万寿菊、金鸡菊、黄金菊、蛇鞭菊等等，名菊当中不乏有珍贵品种，比如中华绣线菊、紫龙卧雪、瑶台玉凤、清水荷花、绿水秋波、金皇后、仙灵芝……
　　慕容看到满院的各色菊花盛开，非常喜欢，尤其看到绿色的绿水秋波，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他和欧阳的花园独独缺少绿菊花。他当场问要几棵，家公满口答应。
　　“喜欢就拿去，我这里多得是。”
　　慕容夸赞家公是现实版的秋翁，家公承领，还很受用地说：“我打小就喜欢陶渊明的诗，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与菊花为伴，没想到这个梦想是囡囡帮我实现了。”
　　“我喜欢那些玛格里特菊花，开得好热闹。好像是纯种的。”欧阳说。
　　我说：“我上次去英国，在伦敦一户居民花园里摘了一大把，带回来种，然后又移植过来。”
　　“你呀，”欧阳微笑地看着我，“下次去伦敦，记得给我摘些英伦玫瑰回来。”
　　“妈现在就在伦敦，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我取出手机，跟叶芷蓁交代着。
　　慕容告诉我，皮大炮的的案件下星期开庭，判决过后，我就可以回乐团工作了。我高兴地欢呼着，抱着欧阳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吃过午餐，我们去林子散步。
　　暖阳和煦地照耀着大地，我们慢慢走着。路边的灌木丛旁有阵阵人语，是成少全和他的父母兄弟与从澳洲赶来的江家的人在测量土地，成少全热情地向家人介绍慕容和欧阳。
　　“买下来了？”慕容问成少全。
　　成少全开心地笑说：“买下来了，没想到江大哥说房款里还包括这里一块十亩的地，真是太好了。”
　　欧阳说：“记得办好土地证。”
　　“正在办。”
　　我们继续向林子方向走去。树林里百鸟争鸣，哲哲和远远高兴地叫着，我和欧阳抱着俩孩子在林子里徜徉，慕容和家公在泉水边收割蔬菜。慕容身体已恢复健康，他和家公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带来两个大箩筐，一下子堆满。干完活，洗净手，坐在泉水边的石头上，取出竹笛吹一阵，我一旁指导。
　　“吹得真好听。干完活，听一曲笛声，真是美的享受。”家公笑眯眯地掏出手机拍摄下慕容吹笛子的视频。
　　“囡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欧阳跟我说，“我转发了你公公拍摄的一段你在林子里吹笛的长视频。你的笛声犹如万籁之音，引起百鸟共鸣。没想到这段视频在音乐社交平台上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专程从马来西亚找到我，说要做我们乐团的赞助商。”
　　“真的？”我高兴地叫着。
　　欧阳开心地说：“这个人是马来西亚的首富，祖籍是福建，我跟他用客家话交流，他的客家话说得很溜呢。他是个笛子爱好者，最喜欢听笛声。他说你那段视频让他无限感慨，梦里常回到故乡。千方百计地找到我，一定要为乐团做实事，让咱们中国的笛子音乐走向世界。”
　　我高兴极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还有，秦卓雍也联系了两家很有实力的电商赞助我们乐团，下个星期慕容再公布这两条好消息，乐团的人一定会高兴坏的。乐团能重整旗鼓，到世界各地表演，囡囡你是功臣。”
　　我擦了下眼角的泪水，说道：“我只是片轻云，还得借助姨妈的好风。”
　　欧阳微笑着揽着我，我们坐在一块岩石上，抱着俩孩子，静静地听慕容在吹笛。
　　
　　皮大炮的案件公开审理，开庭那天，法院的观众席上坐满了群众，记者也在现场拍摄。
　　轩辕和他的战友也请假前来旁听。
　　皮文明和他曾经的几个同僚耷拉着脑袋，面容颓丧地站在审判席上接受审判。
　　皮文明身为党员领导干部，丧失理想信念，纪律意识淡薄，背离党的宗旨，对党不忠诚，不老实，表面对党忠诚，积极上进，背后违规逾矩，权欲熏心；表面洁身自好，作风正派，实则道貌岸然，腐化堕落；表面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内里贪欲膨胀，唯利是图，大搞权钱交易，生活糜烂，是典型的两面派，两面人。
　　法院判了皮文明重刑，我可以光明正大的重回乐团。
　　轩辕海上的训练期结束了，他要带队回西藏。我们全家和好友们到火车站送他。我是真舍不得他，眼泪一直流个不停。轩辕抱着我，叮嘱大姐、辛歆、文斓有时间多关照我。秦卓雍与轩辕拥抱着，笑说下次他还开车进西藏找他。
　　“别乱吃东西，辛歆和文谰说，你当着她们的方便，她们什么都看完了，都不当你是男的。”
　　“她们早不把我当男的看待了，叫我秦大妹子。”
　　轩辕放声大笑，他拍着秦卓雍的肩，与战友们拥抱着，转身走进检票处，英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