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任巡抚

　　看到出海抢劫的众人铩羽而归，留守东江镇的耿仲明、孔有德、陈良策、陈有时4人很惊讶。
　　
　　转眼到了公元1622年农历五月，大明军队在西南击败叛乱的土司奢崇明，相继光复了重庆、泸州二城。明军随后乘胜追击，救援被土司安邦彦围困的贵阳城，大明帝国西南局势逐步明朗。
　　
　　与此同时，熊廷弼的党羽、第一任登莱巡抚陶朗先，被朝廷罢官；孙承宗的好友、一代名儒袁可立接任登莱巡抚一职。
　　
　　袁可立，字礼卿，出生于公元1562年，河南睢县人，为万历十七年进士。万历十九年，袁可立初任苏州府推官，他在任内曾审结轰动一时的江南大案“董范之变”，一战成名，被世人誉为“能吏”。因在苏州工作出色，袁可立其后升任山西御史，在山西大同认识了孙承宗。后来，因为得罪权贵，袁可立于万历二十四年被朝廷罢官。“短命天子”泰昌皇帝朱常洛继位当月，重新起用袁可立，任尚宝司丞一职，后于天启二年春天升任通政使司。
　　
　　“天子老师”孙承宗向自己的学生天启皇帝朱由校保举了已经60岁的袁可立，接任登莱巡抚一职，他了解袁可立的才能，他需要一个能干的副手协助自己收拾辽东残局。
　　
　　登莱巡抚是非常时期的产物，大明朝廷原来没有在山东设置这个官职。天启元年，沈阳、辽阳、旅顺等地全部落入敌手，辽南半岛的局势坏得不能再坏。大明朝廷为了防范后金从海路南下，特意从山东巡抚一职中分离出登莱巡抚。
　　
　　登莱巡抚，顾名思义，其管辖的范围是登莱半岛。登莱半岛的面积比今天的胶东半岛要小，它分为莱州府与登州府两部分，为山东省最东面的陆地部分。
　　
　　登莱巡抚的公署所在地为登州府，而登州是一个海港城市，从登州到北面旅顺的海上直线距离，不到七十海里。若刮上正北风，从旅顺坐帆船到登州，只需要三个时辰即可到达。旅顺落入金人之手后，首任登莱巡抚陶朗先实际上是“扛雷”。
　　
　　在毛文龙部将张盘等人的努力下，旅顺重归明军之手，“东江镇”在旅顺光复后成立。后金从海路进攻山东的威胁解除后，登莱巡抚的职责从原来的防备金兵南下，转变成为调集粮饷、军械支援北面的东江镇抗金。
　　
　　然而，毛文龙与首任登莱巡抚陶朗先的合作并不愉快。毛文龙是王化贞的老部下，而陶朗先是熊廷弼的党羽。
　　
　　在朝鲜海峡损兵折将的毛文龙运气不错，因为大权在握的孙承宗知道毛文龙的价值。孙承宗认为，金人的弱点在于不善水战，只要东江镇在毛文龙的的领导下坚持抗金，持续不断地在金人的后方制造破坏，努尔哈赤的南侵就会受到巨大的牵制。
　　
　　早在天启二年（1622年）三月，山东发生大地震；四月，山东余震不断；五月，新任登莱巡抚袁可立从登州北上旅顺，正式会见大明朝廷在海外的唯一总兵——毛文龙。
　　
　　巡抚，顾名思义，其职责为“巡行天下，扶军安民”。巡抚是代表天子的官员，属省级最高行政长官，类似于今天的省委书记。登莱巡抚是从山东巡抚分离出来的官职，所以，北上旅顺的袁可立类似于今天的山东省委副书记。
　　
　　至于州、府、镇，属于明朝的一级地方行政单位，类似于今天的地级市。毛文龙的“东江镇”比较特殊，在法理上，其统治范围包括整个辽南半岛，实际上，其实控范围只限于皮岛、鹿岛、双岛、长山群岛等环绕着整个辽南半岛的岛屿；另外，三面环海、易守难攻的旅顺，是唯一的一块属于东江镇实控的陆地。
　　
　　毛文龙类似于今天的地级市市委书记。
　　
　　东江镇原属辽东巡抚管辖。原辽东巡抚王化贞、原辽东经略熊廷弼率领战败的明军退守山海关后，辽东巡抚一职被暂时罢设。天启二年（1622年）三月，东江镇被划归到一海之隔的山东省管辖。
　　
　　综上所述，省委副书记袁可立是市委书记毛文龙的上司。
　　
　　因舟车劳顿，60岁的袁可立到达旅顺后身体抱恙，未能按计划，继续北上东江镇的大本营皮岛。在拜会新任巡抚大人后，旅顺指挥使张盘把上司袁可立安顿在旅顺堡内的都督府；另一方面，奉毛文龙之命提前在旅顺等候袁可立的耿仲明，使用信鸽向毛文龙传递信息，让毛文龙尽快到旅顺堡拜见袁可立。
　　
　　经过半年的努力，旅顺与皮岛两地已经建立起“信鸽联络系统”。鸽子，具有归巢本能，且对磁场感应灵敏。一只鸽子需要从小被人持续训练，才能成为一只信鸽。汉人用信鸽传递情报有上千年的历史，明军将士把信鸽称为“飞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江总兵毛文龙戍边辽东，抗金有功，特赐尚方宝剑，加封正二品平辽将军……”
　　
　　“谢皇上！”毛文龙朗声接旨。
　　
　　毛文龙本来不想跪拜袁可立，若不是看在袁可立代表朝廷带到东江镇的十船饷粮的份上，他甚至不想去旅顺见袁可立。东江镇是毛文龙自己带着一大帮小弟打下来的地盘，他觉得自己要跪也只跪皇帝或者“大红人”孙承宗。
　　
　　毛文龙开始时确实没有跪，而且表情很嚣张，仿佛跟袁可立说“你算老几？”。等到看见袁可立亮出圣旨时，毛文龙马上跪下听旨。
　　
　　念完圣旨后，袁可立急忙扶起毛文龙，说：
　　
　　“毛将军请起！恭喜毛将军升官！法理上，你我虽为上下级关系，但袁某只是一个从二品官员，毛将军作为新任正二品将军，接旨后不必再跪拜袁某。”
　　
　　毛文龙听完袁可立所说的话后，心里乐滋滋的。话毕，袁可立恭敬地把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捧到毛文龙面前，毛文龙高兴接剑。其后，东江镇二把手、“东道主”旅顺指挥使张盘，邀请众人入席，吃饭喝酒。
　　
　　初次见面，袁、毛2人为彼此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袁可立除了给毛文龙带来了物资，还有一支500人的小型舰队，小舰队的统帅叫尚学礼，他刚被袁可立提拔为千总。
　　
　　尚学礼，出生于1574年，汉人，祖籍山西洪洞，出生于北直隶衡水，父亲为一名小军官，不属于军户，属募兵出身。尚学礼幼时随父迁居辽东海城，长大后，也跟随父亲从军。1619年春天，后金在萨尔浒大破明军；1619年夏天，金兵攻陷铁岭。尚学礼先后参加了上述两场战役，充分领略到战争的残酷性。战后，侥幸生还的百户官尚学礼离开了辽东，他凭借一位远房叔辈的关系，在山东谋得一个不错的工作岗位，“登州水师”的一名普通副千总。
　　
　　尚学礼有4个儿子和2个女儿，他总共娶了俩个老婆，一个是正室夫人，一个是妾侍。其中，大儿子与次子为正室夫人所生，分别是22岁的尚可进，18岁的尚可喜。
　　
　　袁可立招募舰队支援东江镇，是为了响应兵部尚书孙承宗的号召。然而，在招募令于登州府发出之初，舰队统帅无人应征。
　　
　　相对山东，北面的东江镇是苦寒之地，而且面对的是凶残的金兵，危险系数相当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袁可立提高了赏银以及承诺官位后，缺钱而又要养一大群人的尚学礼揭榜应征。
　　
　　袁可立从山东登莱调到东江镇的粮饷，救了毛文龙的急，东江镇的全体军民对新任登莱巡抚袁可立非常感激。然而，在袁可立从旅顺返航登莱的路上，山东爆发了一场由“闻香教”发起的农民起义。
　　
　　闻香教，属白莲教的一支，又称“东大乘教”。闻香教是河北人王森于万历年间在滦州的石佛口创立，它的教徒与白莲教的其他分支一样，都以最底层的百姓为主体。在1622年的山东发起这场农民起义的，是王森的弟子徐鸿儒。
　　
　　徐鸿儒，出生于万历年间，山东巨野人，为闻香教在山东的分舵主。徐鸿儒知道宗教的力量，他意图利用地震后的山东人心浮动，火中取栗，复制朱元璋当年利用白莲教势力改朝换代的故事。
　　
　　徐鸿儒敢造反，除了拥有地震的天时，以及闻香教在山东底层百姓中的威望外，还抓住了当时社会的现实痛点。在明末，土地兼并与贫富差距已经非常严重，地震重创了山东的经济，底层的百姓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在闻香教骨干们的蛊惑下，底层百姓在挨饿与造反之间选择了后者。
　　
　　天启二年（1622年）农历五月，徐鸿儒在徐家庄树起反旗，当夜占领了山东地震中受灾最重的郓城之“梁家楼”。徐鸿儒自立为“中兴福烈帝”，建号“大乘兴胜”。反旗竖起后，梁家楼周边的贫民百姓争相归附，顷刻间聚众过万。闻香教信徒们于天亮之时进攻县城，郓城县令带官印逃亡，向济南的山东巡抚赵彦告急。
　　
　　同年六月，闻香教乱军先后攻陷巨野、滕县、邹县、峄县，威胁兖州、曲阜、沛县、郯城，聚众十万，横戈于山东南部的大运河河段，山东境内的漕运被闻香教乱军切断了。
　　
　　从明成祖朱棣于永乐十九年（1421年）迁都北京城开始，漕运就成为了大明帝国稳定北方的经济命脉。当得知闻香教乱军攻陷邹县与滕县后，天启皇帝大惊，言：
　　
　　“此地一坏，国家进退之路已穷！”
　　
　　天启二年农历六月，大明朝廷从北直隶地区调集中央军赶赴山东省，协助山东巡抚赵彦与山东总兵杨肇基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