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柳暗花明（二）第三十四章 尾声： 一树花开

　　“你……知道？”
　　萧感到吃惊，不过也就是一愣神儿的工夫，随之便恍然醒悟了。是的，这里的一切他全能感受到，前世的约定，注定了他俩的心灵始终是连在一起的。
　　所有的语言都已变得苍白无力，过往的一切苦难与痛苦；随着植物人的苏醒都变得无足轻重，两双手重叠在一起，就那样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奇迹，奇迹！太神奇了！一定要把这个案例保留下来，把这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传颂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要人间真情在，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可能发生！”
　　老主任在科里的办公会上激动地说，赢得了医务人员的一片掌声！
　　
　　第三十四章一树花开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杨柳掩映，微风徐来，阵阵芳馨。公园里，游人如织，穿梭往来，人们脱去厚厚的冬衣，穿上五颜六色的春装，个个眉飞色舞，欢声笑语，以崭新的精神面貌迎接这个一年一度的春的盛宴。放风筝的，扭秧歌的，跳舞的，小跑的，散步的，还有什么都不做，只把自己安置在长条椅上静静想着心事的，等等等等。无论男女，各色人等，全都尽情地置身于春的海洋里，恣情洋溢，笑魇如花，享受着大自然的无私馈赠，书写着美好的青春之歌。
　　靠近湖面的栏杆旁，一对中年男女静静地并肩站立者，目光凝视着湖面上一对对嬉戏并游的鸳鸯，不时地对望一眼，露出会意的微笑。
　　萧今天素衣简朴却不失典雅，淡施粉黛，微胖的身材透出中年妇女特有的丰腴和成熟；有些发黄的头发和略深的鱼尾纹，是长期生活磨砺留下的岁月印痕。但今天，就是今天，她的微红的面颊和眉宇间闪射出的明丽光彩，是那样的楚楚动人，活力四射！这是经历了“山重水复”、坎坷曲折后，终于迎来“柳暗花明”的心灵绽放。
　　身边男人中等身材，身体偏瘦，面容显得憔悴，头发灰黄有些枯萎，一看就是那种大病初愈，正在经历康复阶段的病人。但从男人笔直的身躯和坚毅的目光中可以看出，这决非一个寻常之人，一定有着十分丰富的人生阅历，而且意志坚定，果敢刚毅，担当有为。
　　看着男人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水中的一切，不时还露出微笑的样子，萧忍不住轻声打断一下：“想什么呢，这么惬意！”
　　“哦。”男人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温情地望着萧。
　　“萧，你看那水中的鸳鸯游得多好，这么优雅，这么自由，这么亲密无间，真是让人羡慕啊！”
　　“是啊，大自然真是美妙神奇，万事万物塑造得都是那么完美熨帖。无论花草植物，无论动物飞禽，大家同在一个蓝天下，共享阳光雨露，是那样的和谐统一、五彩缤纷。但愿这个世界一直这样美好下去，世世代代！”
　　面对美丽春景，萧不由地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说得太好了，精准无比，而且富含诗意！哎，萧，我现在才发现，你原本是可以吟诗作赋的！”
　　中年男人发自内心的赞赏让萧有点不好意思，顿时一片红霞飞上面颊，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瞧你夸的，我都找不到北了！倒是你，可真算是世间奇人。想想看，你的经历本身就是一幅神奇的人生画卷，一曲流动的精彩乐章！从童年经历到参军入伍，戍守边防，抗洪救灾；转业地方后，你默默无闻，忘我工作，崇尚医德，救死扶伤，直面艰险，无所畏惧；还有你舍生取义，无私救人，等等等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总之一句话，今生与你结缘是我无上的荣幸，谢谢你！”
　　到了这里，萧的眼里已经噙满泪花，由于太过激动，她再也说不下，凝噎不已。
　　“萧，看你！今天是高兴的日子，阳光多么明媚，微风多么和煦，所有的人们都把笑容洋溢在脸上，就连水中的鱼儿也是自由嬉戏，无羁游畅。好容易沐浴在如此美好的春光里，我们应该把一切忧郁和痛苦通通忘却才是，多少大风大浪都过去了，一切阴霾早已烟消云散，等待我们的将是无限美好的未来！擦掉眼泪吧，让我们开开心心，尽情享受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吧！”
　　“哥，你说的太好了，不知怎么了，你从那个无声的世界回来后，我这心里每天就像灌了蜜一样，浑身甜得一塌糊涂。真是太好了，皇天保佑你，愿你今后越来越好！”
　　面对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萧现在已经毫无顾忌了，她恨不得把心中的一切都掏给他，以此弥补多年来潜藏在内核深处的缺憾。她有太多太多的话儿要向他倾诉，以至于忘记了作为中年女子应有的矜持，竟然脱口而出，直接称呼他“哥”，这让他着实吃惊不小。
　　“你刚才叫我什么？这可是几十年来久违了的称呼啊，今天听起来倍觉亲切！记得小的时候，每当我俩单独在一起，你常常这样叫我，虽然我只比你大几天。时隔多年，我都忘记了自己还曾有个世上最亲最亲的妹妹，虽然……唉，都怨我！”
　　说到这里，男人也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触景生情，让他回味起过往的岁月，真是无限感慨，晶莹的泪水噙满了眼眶。
　　“你看你，刚才还说我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像你这样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也会掉眼泪，真让你妹开了眼了，嘻嘻！”
　　望着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萧知道自己刚才这个“哥”的称谓深深打动了对方，此时她故作轻松地安慰他。
　　“呵呵——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咱们说点轻松的话题吧！”
　　“好，说点轻松的，就说说咱们小时候的故事吧，你还记得多少？”萧歪着头，故意考问她。
　　“都记得，全在心里呢！那时候你是多么地天真无邪、活泼善良，大家都很喜欢你！”
　　“那你呢？”萧追问不舍。
　　“那还用问？”不容置疑的口吻。
　　“我让你说嘛！”萧故意撒娇。
　　男人想了一下，放松下来，说：“这样说吧，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亲人，胜似一切血缘至亲！”
　　“那你为啥不去为我送行？还有从此你杳无音信，我还以为……”
　　回味离别时的情景，萧激动不已，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
　　无语，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开口，却转移到别的话题。
　　“萧，唱首歌吧，那时候你唱得真好！”
　　“哪首歌？”萧问。
　　“《北风吹》！”不约而同的声音。
　　萧依稀记得，小的时候，每当自己手舞足蹈地演唱这段唱词时，他总是在一旁静静地倾听，尽情陶醉在萧的美妙歌声里。在他心里，萧唱的《白毛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天籁之音，比电影里的原唱都要好。
　　萧深情地点点头，心说果然不错，儿时的记忆他竟铭刻在心灵最深处，几十年都不曾忘怀，以前自己真是错怪他了！
　　“北风那个吹，
　　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
　　年来到……”
　　这声音凄美动人，唱出了一代人心中的印记，它有力地鼓舞着天下穷苦人为了自身解放，紧跟毛主席，向一切反动派进行坚决地斗争。萧轻轻地吟唱着，十分投入。他则神情专注，以手轻打节拍，沉浸在过往的时光里；以至于歌声停止后好久，才从优美的旋律中醒过神来，他这才抬起头，再次专注地凝视面前的童年伴侣。
　　“谢谢萧，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让哥回忆起儿时的许多往事，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童年啊！”
　　“是啊，哥，时间真快，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你那时特别肯吃苦，勤奋上进，心眼儿也好，除了家里穷点，样样不比别人差！记得为了让我吃上最甜的枣子，你爬到树上，把裤子挂了好几个洞，还让老师好一顿教育呢，对不起啊！”
　　“你还记得那段儿啊，我早忘记了，哈呵——”
　　“瞎说，你怎么能忘记呢！”
　　“嗨，别的都可以忘记，但是你那个温暖的套袖这辈子都忘不了啊！”
　　“什么套袖，我怎么记不起来呢？”
　　这套袖温暖过一个寒门子弟冰冷的手，也暖进了那颗有些木讷卑怯的心，他怎敢忘记，而她又如何忘怀，那是他俩纯真友谊的见证。
　　“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后来最喜欢的一首歌叫《泉水叮咚响》，对吧！”
　　这句话让萧更加吃惊。那还是得知他参军入伍，去戍守边防之后，因为思念——不，应该是一种莫名的情愫。她把这种思绪都寄托在这首歌曲中，常常不由自主地浅吟低唱，唱得极其动情，常常失去自我。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
　　“咦，你怎么会知道，小时候我唱过这首歌吗？”
　　“没有，但我知道，还有那首苏联歌曲《喀秋莎》，对吧！”
　　说完，没等她回应，他自己抑制不住，轻轻地哼吟起来：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哥，你——”
　　听到这熟悉的歌曲，萧的心一下子回到了那青葱的岁月，随着优美的旋律，她也不由自主轻唱起来：
　　“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
　　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
　　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
　　姑娘把他的来信深深珍藏……”
　　萧简直不能自制了，原来这么多年，她所经历的一切一切，她的所有喜怒哀乐，全都精心地装在一个人的行囊中，伴着这份珍爱，他一路追寻，走遍天涯，向着理想，向着阳光的地方；为了心中的目标，他默默无闻，不计得失，不惜牺牲一切，不惜粉身碎骨，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他重情重义，不忘初心，为了心中最挚诚的情感，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关注着自己，哪怕相隔千山万水……
　　想到这里，萧已经泣不成声了，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流淌下来。这是伤心的泪水，这是喜不自胜的泪水，这是内心深处潜藏多年的情感宣泄，喷薄而发，不可收拾。
　　萧的这种情感变化，引起中年男子深深的共鸣。他无声地靠过来，轻拢着她的有些枯芜的头发，轻抚她的双肩，静静地、静静地，不说一句话。他觉得，任何的语言表达在此时都是苍白无力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中年男子的心情也和萧一样，情感的闸门瞬间开放，心潮澎湃，一泻千里；过往的一切就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呈现在脑子里：想起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想起她的种种往事，后来他的思绪呈现出一个跳跃式飞跃，他仿佛回到了一个更遥远而真实的地方，置身于一个今生不曾去过的世界，看到了那棵开花的树，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哼吟起来：
　　如何让我遇见你，
　　在你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你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你我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你变成一棵树，
　　在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你前世的盼望。
　　此时此刻，萧也仿佛一下子回到那个遥远的世界，情不自禁地随着吟咏起来：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从旁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到这里，她和他的故事就结束了，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愿好人一生平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