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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章 捅了他们的腚眼子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3-30 11:35:44      字数:4294

  1994年3月9日
  据说,今天又有上级来我们这个看守所检查了。
  得到这个消息,好多人都激动起来。当然,这样的激动是有一定的原因的,现在我们号房换了一个脾气很好的管教管理,很少用体罚来威慑我们。人都有这个毛病,给鼻子就上脸。或许这样说有些不妥,事实就是如此。由于人们不是十分惧怕现在这个管教,所以许多的事情也都由着自己的想法做了,但是过分的事儿人们还是有所顾虑的,不管咋的说,这儿是看守所,不是在家。听说上面要来人检查,人们就纷纷议论着说要报告,要向上面的大官反应问题,哪怕过后会招来什么灾祸,这次也豁出去了,就想让上面的大官们知道知道我们L县的大爷们吃饱了喝得了都在做啥子,把我们这些人的案子都这样拖着。孙小伟安排着人们向上面的大官反应问题的次序,一、二、三、四、五、……,一个报告完了另一个一定得接得上,不能让上面的大官就这样白来一趟。
  “我不报告了,他们乐意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就关到什么时候。”平时老是抱怨着案子太慢的牛鼻子这个时候倒不愿意反应问题了。
  我推断,虽然牛鼻子他们这一案已经“电话”联系好了要把责任推给那个被关死了的同案,但是他们这一案太大太重了,不是哪一个人就能完全可以把责任都能承担下来,据人们私下里推断,如果牛鼻子他们这一案一旦了结,罪不该判死刑的没有几个人,他们这一案几十人,能活下来的也就七、八个人吧。如果牛鼻子这个时候也报告着让上面的大官帮助催案子,也无异于要把自己早一天送到刑场上去,所以他平时叫嚷着哪怕现在就拉出去枪毙了,也不愿意这样被关下去了,真到关键的时候他还是真的怕死。案子就这样拖着不办,他牛鼻子就能多活几天。就现在的牛鼻子来说,他也巴不得他们的案子真的能够这样一致拖下去,一致拖到他们这一案所有参与人都老死在这个地方。
  “这次报告要是不起什么作用,以后只要上面这个走道上有人来,不管是哪个地方的人来,也不管是啥人上来咱都报告,咱就不信咱们的运气就那么差,如果哪天报告的是一个能管事儿的人,我们的案子也就办得快了。”孙小伟现在不管牛鼻子是不是愿意报告了,他瞅着身旁准备报告的一些人,很是不平地说,“别的事儿咱就不说,就吴福这鸡八鸟事儿,七二年偷的一头猪,按法律来说早就过了追诉时效了,现在倒好,一关就是三年,还不知道以后要关到啥时候。大伙儿都别怕,法律上也没有规定打报告就加刑,会写纸条的把要反映的问题写在纸条上更好,不会写纸条的那就用嘴说。大家都这样报告了,就一定能够让上面的大官重视起来。单哪一个人报告不行,个别现象就不能引起注意。大家都报告就是普遍问题了,大官不注意也得注意了。”
  “民不告,官不究。自古都是这样子。”牛鼻子虽然不愿意报告了,但他还是怂恿着别人打报告,“大官儿事情多,你不报告他也没有时间管你这事儿,你报告了他知道了,他就该管了。”
  从监管科向我们的多次解释中,我知道了我们的案子进展得很慢的原因,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我们这儿犯罪率高警力又不足。但是监管科的解释并不能消除人们的另一种怀疑,就是我们L县的一些爷爷们不作为,很多的单人单案的进展速度就可以看清这一点,一个人一次案子,供词有了,证据也有了,案子本该往前进展得很快了,可偏不,也和那些复杂的案子一样拖着,拖得整个看守所里人满为患。也难怪外劳号的犯人传说H所长为此常发牢骚,说再这样拖下去,拖得整个看守所里的工作无法照常进行了,他要是一激动,就统统把那些过了收审期仍没有定案的在押人员全给放了。尽管他这是牢骚,尽管他不敢这样激动,但从他的牢骚中可以看出,他对我们L县一些爷爷们办案的速度也不满。他的不满只归是他的不满,我们的案子仍是这样拖着,他一个小小的看守所所长又能怎么样呀?只能这样不满而已。
  临近中午了,上面果真来人了。从气势上看,来头不小,不单是他们这些人肩上的杠杠星星豆豆证明了他们的来头,同时那些陪同的人员也证明了这一定是上面的哪个大官下来了。监管科的W科长和Y科长,还有一些不认识的陪同人员,H所长跟在这些陪同人员的最后,看样子H所长在这些陪同人员当中也是小级别的人物了。
  “报告青天大老爷!”吴福不失时机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这是七二年偷的一头猪,现在把我关三年了,不逮捕也不提审,就这样关着。大老爷呀,我这还要关多长时间呀?是判是放总让我心里有个底儿吧,这样把我往里面一放,三年了没有谁问过。”
  一个头头模样的检查大官一惊,然后看了看身旁的和他一样吃惊的大官,又看了看监管科的W科长和Y科长,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反映的基本属实。我们也一再追着基层的办案民警。可我们这儿警力不足,难免会顾此失彼。”Y科长牵强地解释说。
  检查的那些大官们对于Y科长的解释充耳不闻似的无动于衷,其中一个文书一样的大官掏出了笔和本子,仔细地问了吴福的具体情况,并一一记录下来。还未及他合上本子,下面的“报告”又喊了起来。检查的大官们皱了一下眉头。
  “报告大老爷,听说你们今天要下来检查,我们这几十人都排好队了,准备一个接着一个向你们反映问题。求求你们别心烦,我们这儿有的在这儿关两年多了,有的关三年多了,最长的是牛鼻子他们这一案,都关了六年了。我们都被关得心里着急了,才敢这样向青天大老爷报告。”孙小伟见吴福的事情给做了记录,第二个向上面的大官报告说。
  检查的大官们在窗子前站定了,下面的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很有次序地向上面反映着自己的问题。大官们对我们L县的办案效率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满,他们还是不动声色地仔细地听着下面反映的情况,针对一些比较特殊的案子,他们都作了记录,同时他们也收到了递上去的不少的纸条子。在确定没有人再报告什么了,大官们才不动声色地走了。我看得出,那不叫不动声色,是严肃和严厉。
  “这回的报告管用了,保证用不了几天就会看到我们的案子突飞猛进地往前跑了。”孙小伟很有把握地说,“我估摸着这次检查的是省里下来的,你看那些大官的做派,H所长都说不上话,能会是地区来的检查的?”
  “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咱们这样捅了我们L县一些大爷们的屁股眼儿了,他们肯定不痛快!”吴福似乎有些后悔和害怕了,“他们不痛快我们就倒霉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你怕啥呀?就你一个人有啥怕的呀?他们不痛快,我们还不痛快呢。我们就是要他们不痛快!他们痛快了,我们痛快吗?”孙小伟依旧扬眉吐气地说。
  “其实我们这报告也怕是狗咬尿水泡,瞎高兴一场。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闲心问我们报告的事儿呢。”吴福开始怀疑起来,“以前我也报告过不少次,一次管用的都没有。”
  “那是你瞎报告,恨不得看到外劳号的犯人你也报告,能管事儿吗?这次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我保证这次管用。上面的干部能像下面的干部呀,上面的干部是专门问下面的干部的,下面的干部问老百姓的,这叫一级向一级负责。上面的干部问起事儿来,那可是针是针线是线,两不扯捞。说不准我们反映的这些事儿他们还会派个工作组下来呢。”孙小伟很懂内情似的,“我这话就在这儿撂着了,你就等两天看吧,一准管用。”
  正在这时,放风场的门响了,是外劳号的犯人过来送饭。
  “你们这个号房也真行,弄得整个看守所到现在才开饭,都啥时候了呀。”外劳号的犯人不知道是抱怨还是赞赏,一边往号房里倒着饭一边这样向号房里传达着此时外面的消息,“把检查团弄得在外面发火呢,监管科、政法委和公安局的头头都在挨训呢。知道是哪儿下来的人吗?省里,听说好像还有一个是中央的特派员,这个倒不十分肯定,反正咱们这儿的头头挨训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这才解气!”接饭的麻杆和大眼两个人大快人心似的应和着说。
  “他们也有受气的时候!”有人这样解恨地说。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有人担心了。
  “啥影响?大不了就是训咱们,他们也没有那个权利判咱们死刑!咋就尿裤子了?”
  “就是,咱们把事儿捅出去了,还怕啥!”
  ……
  号房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很多人都为上面来的检查的在外面发火感到畅快,仿佛是憋了多少年的一口怨气终于喘出来了。
  外劳号不吱声了,倒进来两桶饭之后,拔出饭漏子就要走。
  “咋的了?今天怎么少一桶饭?”接饭的大眼和麻杆几乎同时向外面喊着问。
  “今天就这么多!”外劳号的犯人回答说。
  “扣饭了?”大眼问。
  “倒不是扣饭,食堂里的面没了,今天就轧出来这么多面条。H所长领着上面检查的也去食堂看了,还向上面检查的反映伙食没有保障这件事儿了呢。”外劳号的犯人解释说。
  “我说是咋回事儿呢。我想这检查的还没有走他们也不敢扣咱们的饭吧。今天大家心里高兴,凑合着吃吧。”麻杆把饭盆放到地上,直起腰,说。
  每人分了大半碗面条,虽然比平日少了一些,但今天大伙儿吃得很开心。
  “这午饭也吃完了,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会不会有事儿?”吴福放下碗之后,抹了一下嘴巴,眨巴了两下眼说。
  “你呀,就是没有吃饱饿得这毛病!”有人很不满意吴福的担心。
  “我们能有什么事儿?最多不过是所里的管教说我们没有规矩了。要是我们规矩了,我们L县的一些大爷就不知道规矩了。”孙小伟瞪着眼说,“要是因为今天这事儿他们给我们小鞋穿,以后只要有检查的过来,我们就连同今天这事儿一块儿往上报告。”
  “他们准会说我们无法无天了。现在我们是啥身份呀!”有人这样提醒孙小伟。
  “啥身份?不就是人犯嘛,还不是犯人!法律还没有剥夺我们使用法律的权利,我们怎么就叫无法无天了呢!”孙小伟有理有据地说,“对于法律,不是我往大处吹,最起码比大伙儿多知道一些。”
  其实,孙小伟对法律的理解也是有偏失的,就拿这犯人和人犯的区别来说,曾经他告诉我,签过逮捕证的人就叫犯人,这个说法是错误的,只有被法律判定为有罪且要负法律责任的人才叫犯人。
  “既然你知道得多,你怎么还会来这里面呢?”麻杆没事儿找乐地问。
  “你不要抬这个硬杠,女人知道生孩子X疼,那她还要生孩子呢。来不来这个地方都是没准儿的事儿,法院里法官比我还明白呢,不一样有犯罪的吗?”孙小伟反问说。
  “不是跟你抬杠,事实就是这样呀,我们在他们的手心里握着,得罪了他们总不是好事儿。人在人檐下,头昂不起来呀。今天这事儿我们做得是解气解恨,可以后的日子长着哩,他们现在不敢对我们咋的,以后这口气肯定还是撒到我们身上呀。”
  “你还打算在这里当长日子过,讨他们心里高兴?讨他们高兴,他们能给我什么好处呀?把我放了?我得罪他们了,他们敢把我拉出去杀了?”孙小伟撇着嘴说。
  我说不清孙小伟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只是我觉得大家都像孙小伟这样,可能我们的案子就会办理得快一些了。有时候想想,腐败这东西也不一定就只是单方面官爷爷的错,很多的腐败可能是被宠出来的,上面的宠让他有恃无恐,下面的宠又会让他觉得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如果单是上面的宠,他腐败不起来。如果单是下面的宠,他也不敢腐败。这上面下面一起宠了,那他不腐败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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