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总有一种相思在心头

　　世上的很多事情，总难以用一些正常语句去解释，东岳府才几天光景，一下子从喜气洋洋中变得有几分凄婉。月华站在邀月楼上眺望远方，远处的山峦重重叠叠，雨雾缭绕，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喜悦到余惊未定再到现在的沮丧。母亲睡着了。她安慰了许久，才终于睡下。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母亲刚刚生产没多久，身子还是虚弱的，加上遇到这样子的事情，这几天对于她来说，打击真的太大了。
　　风影站在她旁边，低声问道：“月华，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女娲宫的事情，不能不兑现诺言，弟弟又不知道被哪个奸人抱走，你有什么打算？”
　　月华低叹一声，道：“女娲宫我是会去的，弟弟的事儿，我也会想法子打听的。”
　　风影看着邀约楼下转悠的金吒，又低声问道：“金吒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有一些知道吧？”
　　月华愣了一愣，道：“只是大哥，你知道我心里，这十年——”
　　风影点头“嗯”了一声，又问：“你跟我说你上次见到过他了，现在还是有这种想法吗？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对待？”
　　月华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母亲在喊自己，忙对风影道：“大哥，以后我会告诉你的，我心里的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为什么会一直找他。”
　　风影也听到了母亲的叫唤，忙看着月华，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屋内走去。
　　锦月已经醒了，眼角还有泪光，看着月华和风影道：“你们兄妹俩，这几天可是吓坏了吧，来，到我身边来。”
　　月华和风影走到锦月身边，低声道：“我们没事，倒是母亲您受苦了。”
　　锦月吸了一下鼻子，叹了口气：“也许是上半辈子太过于幸运，所以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你父亲肯定到南天门自己领罪去了，风影你赶紧过去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风影低声问：“母亲不怪罪父亲吗？”
　　锦月咬了一下嘴角，摇摇头道：“你父亲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你姨母就是因为和我长得太像了，所以你父亲才会看走眼，这件事儿，我也有错，明知道你父亲醉酒，真不该叫你姨母过去，哎，我现在也是心口极痛，眼下，就是不希望你父亲再出事儿，你父亲性子直，很可能把事儿都自己一个人担下来，他又觉着对不起我，自己断了一臂。就算他自己降为阎王爷，他始终也是你们的父亲。这些年，他秉公断案也得罪了一些人，就怕到时候有人会拿这个要挟，对你父亲不利，风影你和金吒关系好，和他一起去看看，希望你父亲不要太偏执，你告诉他，我没有怪他，让他想想法子，多多留意，找回你们弟弟才好。”
　　风影点头，看了一下月华，低声道：“好好照顾母亲。”转而又对锦月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劝父亲的。姨母那边，我也会尽量想法子，母亲安心休息，一切都会过去的，弟弟也会找回来的，毕竟是一个新生儿，一般人想要藏起来，也不好藏。我想父亲去地府，也是有目的的，毕竟仙凡两界，谁家有新生儿，都要经过地府的盘查，我相信父亲的能力和父亲对于事儿的判断，或许母亲，父亲对你很是熟悉，姨母这里，我觉着有点问题，父亲不像是那么莽撞的人，而且母亲刚刚生产，父亲怎么会——”
　　锦月摇摇头：“我是有些怀疑，但是你姨母怎么会说谎？可能是你父亲喝多了酒，乱了神了。也罢，你姨母那边，我会想法子，你姨母很快就要嫁人了，现在出了这些事儿，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等我好一些，我要亲自去给她道歉。”
　　风影点头，伸手拍了拍月华的肩膀，低声道：“我和金吒去了，家里的事儿你先担着点，别莽撞做事。等我回来，女娲宫那边，相信知道这事儿，会给你宽限几天的。”
　　锦月一听，眉头一蹙：“什么女娲宫？你们怎么会和女娲宫发生关系的？”
　　月华示意风影先走，然后扶着锦月坐好，低声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她们要了一些药，让我过去照料她们的花圃一段时间，过了这段事情，就可以自由的。”
　　锦月看着月华道：“我听说女娲宫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说奇怪，也不奇怪，就是她们喜欢以物换物，上次百花宫主问她们要了一瓶酿花酒的滴露，她们可是问百花宫主要了十年的百花蜜。她们的要求苛刻着呢，这次，你问她们要了什么？”
　　月华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一点九死回魂草。”
　　锦月顿时眉心都皱在一起：“九死回魂草？三千年才得以一棵的？我的天啊？那她们要求更为严苛了吧。”
　　月华伸手一摊：“三十年，不过就是三十年。”
　　锦月顿时有点昏头转向：“三十年，你要待在女娲宫三十年？那你以后怎么办？三十年，你要怎么过啊？”
　　月华伸手抱了一下母亲，笑道：“她们允许我每年出来一次呢？”
　　锦月顿时泪光盈盈：“我可怜的女儿，哎，我一定会想法子见到女娲娘娘，为你求个情的，三十年，虽然人生弹指一刹那，但是毕竟这是你最好的时光，母亲一定会想法子的。”锦月也伸手抱住月华，眉心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几天，月华总是陪在锦月身边照顾她和自己的妹妹。妹妹尚未取名字，月华想着要等哥哥和父亲来才好决定。丫鬟们已经到处打听天庭的情况。据说大伙儿看到父亲已经自断一臂之后，都已经觉得是最重的惩罚了，毕竟父亲在天界的威望也不错。但是父亲自己却不容许自己犯这样子的错，极力要求自己降职去地府。天庭最后只好同意。
　　退出南天门之后，据说父亲遇到了英木。姨母的未婚夫英木倒是什么都没有说，脸色很是凝重。父亲面对着紫薇帝君的时候，也是颇为尴尬。这件事儿，谁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倒是月华的外祖父敖广一力地提议尽快安排锦西和英木的婚事，省得以后多生事端。英木也只是沉默不语，场面颇有点不太和谐。
　　风影刚巧赶到，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个大概，父亲对姨母是有轻薄之嫌，但是还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希望这样事儿，以父亲的断臂和降职结束。英木当时“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紫薇帝君想要劝说也没有来得及。这件事情就这样子暂时搁置了。风影跟着东岳帝君到地府报道去了。金吒暂时回了李府。月华就在侍弄花草和照顾母亲妹妹之中忙碌着，心情也一度很是复杂。她想，等事情淡下来一点，她就去紫金山找卯日星君，告诉他自己和女娲宫的约定，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反应。她心里有他，只是作为一个女子，她开了口表达自己的意思。毕竟，女孩子是要有矜持的，不然会被别人当成笑话的。免得大家说自己不知廉耻，不知轻重，丢了东岳府的面子。父亲出了这种事情，想必东岳府也被人当成笑话了。
　　再说卯日星君这些天，还在打坐练功，哪里都没有去，自然，也没有人告诉他东岳府的事情。师傅太阳神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心情八卦，师兄弟们更是知道他需要安静也不会来打扰他，师妹紫怡仙子也最近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也没有在跟前啰嗦，所以卯日星君还是安安静静地想着尽快好起来，去见见苏月华。想起她动人的微笑，他的心情就好像披了霞光似得，美得很。只是不知道月华要是知道自己身患奇病，会怎么想，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抑郁起来。
　　阿訇还是每天来给他送饭，偶尔说说话。卯日星君会问阿訇：“最近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阿訇总是摇头。不是阿訇不告诉卯日星君东岳府的事情，而是阿訇在师兄弟中辈分比较小，没有机会进南天门，而且紫金山的人都比较沉默寡言，不常说人是非。倒是卯日星君的师兄成玉星君这几天又下山去了，不知道师傅派他又有什么事情。之前为了自己的病，师傅和师兄们没少操心，不知道此次师兄下山，是否与自己有关，是找到什么奇药还是找到什么名医了？或者还是别的什么事情。卯日星君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月华的样子，他又傻傻笑了笑。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月圆了又缺了。星繁了，又疏了。
　　世上有一种相思，是明明彼此喜欢着对方，在天涯比邻之间互相思念，却总是因为某一种原因，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月华想着阿辰，阿辰心里有月华。可是他们又彼此猜疑着，若不是我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中相遇，原来你就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么近的距离，我们总是缘悭一面？
　　月华看着满天的星斗，心里想着同一片天空下，阿辰在干什么？
　　卯日星君同时也在想着她。只要过了三四月容易发病的日子，他就可以去找月华了。
　　然而，看似一切平静的天界，却仿佛酝酿着一场阴谋，在渐明渐暗的时光里，慢慢地露出了阴影。一场暴风雨似乎要来了。
　　锦月心里思念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看着怀抱中的小女儿，常常以泪洗面。月华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心里也是酸涩得很。
　　好端端的东岳府，已经人散了花谢了。想走的，月华都让他们走了，只留下几个忠实的丫鬟阿婆们。母亲还需要人照顾，妹妹也是，等父亲地府的事儿忙好，相信会回家安排母亲的去处的，自己也要去女娲宫报到了。家里也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想想往日东岳府的繁闹，月华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感觉有些痛。
　　锦月看着女儿神情的变化，从床头摸了摸，摸出一个盒子来，低声对月华道：“月华，你过来，母亲有东西给你。”
　　月华看着母亲似乎有些不舍的样子，忙道：“母亲的珍贵之物，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