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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4-21 15:48:12      字数:7856

  大跃进年代,林长发宅基前坪院中的那棵古香樟树遭到了浩劫。三年后当他搬回家时即在那棵被毁掉的古香樟树的原址上重新栽上了一株香樟树。经过二十多年大地乳汁的滋养和阳光雨露的沐浴,而今已长成傲然挺拔枝繁叶茂四季常绿的大材了。这几年的风调雨順,树干的车轮丰厚而宽阔。当它新增长一圈年轮后,时序已临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二年冬月。
  这天上午,阳光和煦,林长发悠闲地坐在宅基前坪院的风景林照料着两个熟腄在摇篮内襁褓中的孙子。暖融融的太阳光照透过香樟树扶疏的枝叶在他的周围投下斑斑驳驳的花影。他怡然自得地抽着香烟,不时地慈爱地瞧瞧熟睡中的两个孙子娇嫩的面庞,甜蜜蜜地享受着天伦之乐。他难得有这样的悠闲的时候。前不久,全家人高高兴兴欢送六儿子林六明参军去了。临行前,他谆谆嘱咐六明到部队后要好好干,为他争脸,为林家争光。六明表示决不辜负爹爹对他的期望,去部队后争取立功受奖。他还向爹爹坦露了自已的心愿与理想,立志当一名职业军人。(今年夏天他高中毕业时参加高考填报的志愿就是军事院校,由于差了几分上录取线而未能遂愿。)他带上了自己读高中时的全部书籍到部队后一定会抽时间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军事院校。林长发听后高兴不已。他喜孜孜地对六儿子说:“六明,好崽!有志气,好气魄!爹就盼着你军皮带上挂把短火(手枪)回来看看。”光宗耀祖之色写在他那历经沧桑的脸上。为欢送六明参军,亲朋戚友、左邻右舍纷纷前来祝贺,他确实忙乎了一阵。他亲自把六明送到县武装部,直至看到儿子换上簇新的军装,胸前戴上大红花才依依惜别回家。现在,林长发终于静下心来忙里偷闲休生养息一番。
  宅基坪院风景林的树杆上系着横七竖八的尼纶绳。林长发的两个儿媳妇正在公婆的带领下往尼纶绳上晾晒刚出甑的红薯粉丝、粉圈。婆媳之间和谐谈笑动作协调。公婆的面庞上尽管布上了条条皱纹,精力却依然充沛。她精神愉悦,满面春风,干起活来既风风火火又有条不紊,快捷利落粗细兼收。两个儿媳不能不心悦诚服,恭而敬之。她嫁到林家三十年来与丈夫林长发含辛茹苦任劳任怨同舟共济,贤惠、能干、齐家、礼尚,受人称道为贤妻良母。林长发能创造出堪称南泽湖地区先行的初具小康之家雏形的农户,理所当然包含着她长年累月、终日劳禄的功绩。今天,她身着元青色灯芯绒妇母装上衣,头上罩着瓦灰色尼纶丝发网,腰间系一条凡兰纱卡围裙,脚穿着一双咖啡色灯芯绒面料的开侧口的家制棉鞋。眼下她正在身体力行地同两个儿媳妇一道晾晒最后一甑薯粉丝、粉圈。两个儿媳妇穿着时尚精神欢愉。妯娌双双都是身体健康肌肤丰润的年轻母亲。妯娌的丈夫一个揣着一张“牲猪超售奖券”去县供销社购买永久牌自行车;另一个揣着一张“湘莲交售奖券”去回龙镇供铕社购买蜜蜂牌缝纫机。目前要数三儿子林三喜最忙。他同黄交贵一道车鱼塘里的水去了,准备将鱼全部捕捞上来。不出林长发所料,那口被林三喜和黄交贵共同承包的水塘养非州鲫鱼获得了大丰产。中秋节前夕将鱼捕捞上来,产量竟高达两千六百多斤。租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先后运了6趟销售给县城一家水产站。除去鱼苗费、饲料费及交给生产队的承包费外,所得纯收入两人平分一千三百多元。再加上刚才提到的正在车水的那口塘所养的鲤、草、鳙、鲢鱼,按林三喜去年纯收入一千五、六百元算,权且两人平分七、八百元。那么,现贫农黄交贵已超常提前跃过现下中农而进入现中农的经济地位了。当然,这票子也确实来之不易。黄交贵把当年革命加拚命、拚命喊革命的干劲重又抖擞出来,他同林三喜一道辛勤地刈草,顶烈日,栉风沐雨,精心饲养,悉心看护。近半年时间的夜晚一床草席舖在塘基上睡觉,被蚊虫叮咬了不少的血,濡了不少的露水,牺牲了很多的睡眠。当然,入睡的时候也做着令人神往的美梦。且美梦成为了现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票子和即将得到的现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那另一部分票子的时候,黄交贵的心情如何,这是可以揣摩得到的。为了赚回即将得到的那一部分票子,在这隆冬时节,黄交贵捲起高高的裤管赤裸着双脚与林三喜轮换摇着手摇水车……林长发的四儿子在婚姻上要比三儿子积极些,他将在新年期间结婚,今天一清早偕同未婚妻去省城购置时尚衣装。五儿子在自留地里锄土,准备种马铃薯。六儿子在部队很争气,早几天他所在部队寄来他在新兵军事训练中评了优秀的喜报。总之,一家人勤勤恳恳忙忙碌碌,既分工又协作,各自做着份内的事又协同做着份外的事。一个勤劳和睦已初具小康雏形的家庭就这样有机地组合而成。另在投资承包生产队鱼塘的股份中黄交贵占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堪称林长发创造性地率先建立起一个别具一格的股份制的典范。
  “翠华,你去把甑上的红薯浆洗干净,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用它蒸鱼肉。”林发娭毑吩咐着大儿媳妇。
  “杏云,你去把坛子里的腌肉拎出来挂在树杈上晾一晾,晾过润干子再熏腊肉。‘’林发娭毑吩咐着二儿媳妇,“太阳老高了,我去煮中饭。”她给自己分配了任务。
  “翠华,慢点着,”林发娭毑看到大儿媳妇端着木甑到机井旁握着摇柄欲摇水时连忙喊住她。“我去喊新伍来摇水,你刚出月子,不要下重力。”随即她高声地唤着正在屋后自留地上锄土的五儿子来摇水。
  林新伍应声而至。
  林新伍刚二十出头年纪,中等偏高个子,一张椭圆形黝黑的充满生气的面庞,一双大而明亮富于幻想的眼睛,蓄着与一般农村青年不一般的浓密的小分头,着一套中灰色国防服样式的哗哒哔叽,由于刚才正在屋后自留地里锄土,脚上穿一双黑漆皮半统套靴。其模样虽说不上很帅气,却不失一个有文化有个性的潇洒的农村青年。他奔向机井,握住摇柄,将淸冽的冒着缕缕热气的地下水摇注在蓄水池内。
  大嫂蹲下身子,一手握起木瓢舀水淋在木甑上,一手抓起刷把细心地涮洗黏在木甑上的红薯粉浆。
  林新伍一边摇着机井水一边跟大嫂闲聊起家务事。
  
  “叭!叭!”一辆改装的“嘎斯”轿车奔驰在沿江防洪大堤上,这时候减低了车速向右拐了一个弯,驶入一条通往乡村的撇水港堤上。
  ‘’叭!叭!‘’改装的嘎斯轿车向前驰行了数百米后缓缓地驶入林长发宅前的风景林前方的一条逶迤的村道上泊下来。
  车门打开。从车中走下来包括司机在内的四个男人。这行人由一个矮矬矬、大腹便便的身体臃肿的男人引路。经过树叶凋落枝杈累累阳光斑斑驳驳的林荫道朝林长发的宅屋的坪院走来。
  这个引路的男人便是读者诸君早已认识的朱艾奇。
  朱艾奇在南泽湖大队蹲点抓阶级斗争批判资本主义农业学大寨运动近10年后,于一九七六年底调回公社负责全公社的抓阶级斗争批判资本主义农业学大寨运动。他在组委这个官位上十多年沉浮不大,始终保持着公社党委第三把交椅的地位及其权力。公社党委书记、副书记換了好几届,惟有“组委”这个位置一直被朱艾奇所占据,上级既没任命新组委也没更换、调离老组委。故而,朱艾奇在这个地域的影响非同一般。人们始终把他视为政治上的风向标晴雨表。他的每一次不同寻常的举动,仍旧楬橥又一场新的政治运动来临的前兆。因此,这么多年来,每当政治风云在这个地域的掀起兴起,他这块乌云总是打头阵的。近几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脂肪亦在急遽加厚。他跟黄交贵的年龄相差无几,他越斗越肥,越斗越精神,而黄交贵则反之。近两年来,掀起了一股干部退休的风潮。年纪老了身体衰弱了精力不济了工作效力差了,实行退休制这是理所当然无可非议的。这原本是利党利国利民的好事情。然而这股风潮影响到某些中年中层干部那里却花样翻新机关算尽。除工作效力低下甚或零效力负效力外,其它都不符合其退休条件。可是在此类干部中偏偏有众多的人办毕了退休手续。这类干部超前的退休是由工作效力低下甚或零效力负效力的通病演变为无病呻吟没病装病小病变大病治癒了多年的病又突然在一夜之间复发的弊病。于是,一时间怪病疑难病杂症病看不见的病摸不着的病查不出的病的横生者,比比皆是。
  由通病演变成弊病的“病退症”很快由城市传染扩散蔓延到农村。相当部分的农村国家干部因受几千年沿袭下来的世袭观念和小生产意识的混合影响,此类干部虽乏望子成龙者,但确有強烈的望子袭位的观念。(当然也有为数不多虽年逾花甲而仍恋恋不舍离开其权力岗位的。)他们年中力壮“病”退后让其子女顶职。这样,在各国家机关、政府部门更替了成千成万的干部,数年后又美其名曰公务员。
  当盛行的干部“病退症‘’传染扩散蔓延到朱艾奇这个组委的身上时,就更显著地併发了多种疑难杂症。平日,朱艾奇频繁穿梭于公社卫生院。朱艾奇到各单位搞“一元化”,他一般去一元化其党支部书记、经理、或主任之类的当权人物。而他到公社卫生院去却一反常态找石药剂员。他如此肥胖臃肿与那位石药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朱艾奇找石药剂员买补药。反正公费医疗,反正不管有病无病真病假病,治疗药滋补昂贵药一律凭发票报销。在朱艾奇的药费发票报销单上从来未见过中药的字样,长年累月都是清一色的西药字样,统统都是名贵中药,却偏偏硬要写上舶来品的“西药”。因为中药发票要凭处方笺方能报销,西药则单凭发票报销。而发票则由药剂员兼管与发放。由于这原因,朱艾奇对公社卫生院的石药剂员特别青睐,他早就指令卫生院的党支部书记吸收其入党并且强行规定其党票要按期发放。朱艾奇在数无伦次地买名贵中药时使出了一高招,他对石药剂员说:“我也不想把自己成为一只药罐子,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的革命工作太累了,冇得革命的好身体,何是能去抓阶级斗争?何是能去抓批判资本主义?何是能去抓农业学大寨?因此说,咯是革命的需要,你看我说的对不对?”石药剂员心领神会,连连说那是那是,我一定按朱组委的指示办。于是,各种名贵中药在朱艾奇的身上大补特补猛补,补得肥胖臃肿补得气喘吁吁……朱艾奇的灵魂像病毒感染者那样焦躁不安起来:“我要病退!别个有病我也有病,别个退得我退得。‘’朱艾奇发牢骚,泄怨气:“别个能把自己的崽顶职,我也能把自己的崽顶职;别个能把自已的崽接班当干部,我也能把自己的崽接班当干部。”再加上他得到了一个传真消息:近两年来县处级以下的干部“病退”的势头太疯狂了,上级有关部门正在加以遏制,过了一九八二年后就不再办理提前“病退”顶职了。因此,朱艾奇的灵魂更加焦躁不安。按有关规定,病退的先决条件必须持县以上医院疾病证明书方可办理。朱艾奇只具有在南泽湖公社范围内的权限,再说他惯于施用的“一元化”领导,现在一元化领导不了了。他若去县医院或去省、市医院,那些人类肉体工程师只能把他当作一名普通的肥胖门诊病人来看待,他施用任何其在南泽湖公社范围内的权力和淫威都将无济于事。迫于此,朱组委急不可耐地来到南泽湖公社卫生院找石药剂员,他毫不隐讳将事情和盘托出,赤裸裸地提出要石药剂员解决其病退证明书并施出了一个作为交换的条件。他告诉石药剂员:最近有人检举公社卫生院党支部书记出了男女作风问题,他准备撤换之。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石药剂员比现任卫生院党支部书记年轻十多岁,他朱组委的权力现在仍然在使用且仍然有效,如果病退证明书办成了,他朱组委一定竭力提拔石药剂员取代现任南泽湖公社卫生院党支部书记职务。
  石药剂员本来就具有权力野心,他曾在“文革”中脱离工作岗位充当过两派中的另一派组织中的支队长,没多久即偃旗息鼓了。他刚逾四十岁却满头白发,仔细观察,几乎从他的头顶上寻找不出一根完整的黑发。据说,这是属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症,是难以治癒的。那封检举揭发信系石药剂员所为,只是匿名而已。
  石药剂员心领神会地接受了朱艾奇的交换条件。他告诉朱艾奇:他的舅父在省城的一家医院当医务科科长,这件事他打包票能办好。翌日一清早,他捎上一麻袋土特产去其城省舅父家登门拜访……不出所料,神通广大的石药剂员当天就为朱艾奇办理好了“病退症”证明书。回来后他即把一张盖有省城某医院的蓝色印章的疾病诊断证明书交给了朱艾奇。
  疾病诊断证明书上赫然写着:
  朱艾奇男55岁干部
  患冠心病心衰竭伴中度精神分裂症。
  全休。
  这位执笔书写朱艾奇疾病诊断证明书者,与其说是一位人类肉体工程师,还不如说是一位人类灵魂工程师。他没有通过现代文明先进的爱克斯光机和CT扫描机透视、扫描朱艾奇的五腑六脏,却全方位地深度透视、扫描了朱艾奇的灵魂。看来让其去当一名社会学家或心理学家比当一名医生更适合些。说一个人在某个领域或行业有其独特的发现及才能而不许去改行,那是一种陈腐僵化的观念和习俗的偏见!这位人类肉体工程师未透视和解剖朱艾奇的肉体,却洞察和解剖了朱艾奇的灵魂。若让其当一名社会学家去从事现代人类社会学研究,其发挥的作用将永远大于目前所从事的职业的。建议人才学家研究这种奇特的现象,建议人事部门或诸如什么学会协会调整像这种特殊人才的工作。若这位人类肉体工程师途中改弦易辙为人类灵魂工程师亦未尝不可。类似这种改行后的工程师且卓有成效者不乏其人,譬如著名的文学大师契诃夫、鲁迅、郭沬若。
  不久,石药剂员以一个拎戥子秤者坐上了南泽湖公社卫生院党支部书记位置。
  朱艾奇揣着那张“患冠心病心衰竭伴中度精神分裂症”的疾病诊断证明书活动开了。朱艾奇虽无“封妻”的欲望,但“荫子”的本能却是存在的。为此,他雷厉风行四处奔走。首先他指令所在大队的党支部书记为其儿子发放了一张党票。接下来很快就为其儿子办好了顶其职的全套手续,顺利地走完了全部程序,将其儿子纳入国家干部编制。接着他为自己办好了最后一道病退的手续。
  今天上午,朱艾奇从县委组织部领取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干部退休证书》。当他经过县委宣传部门口的时候传来一片争辩声,他即驻足竖耳窥听:
  “……我们公社报上来的材料绝对冇错,咯个材料是我亲自核实的。林长发,万元户,他想跑也跑不了!”县委委员、南泽湖公社党委书记唐国栋语气坚决勿庸置疑,豪迈地说。
  “老唐,在县委常委扩大会上,陈书记再三強调,抓典型不能乱抓。还是请你陪我去一趟吧。”县委宣传部胡部长的声音。
  “要我陪你去也只能明天去。你又不是不晓得,今天县委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议很重要,陈书记老早就在电话里打了招呼,一定要把咯次抓典型的会议开好,谁也不准请假。部长同志,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我从会场溜出来一刻钟了,该去会场了。”唐国栋解释道。
  “既然咯样,那就请你挂个电话给你们公社办公室,派个晓得到林长发家里去的同志给我们带带路,请他在公社办公室等候,我们的车子在二十分钟内即到。”胡部长说话很急促。
  “那行。”唐国栋说着就在胡部长办公室拿起电话筒挂电话给南泽湖公社办公室。
  “国栋书记,”朱艾奇伫立在县委宣传部门外窥听刚才唐国栋与胡部长对话的时候,他的神经末梢的那根“弦”倏地绷紧了!他以为是去抓林长发这个经济犯罪分子或是去进一步落实其经济犯罪的材料的。朱艾奇的精神顿然抖擞开来,浑身上劲了!当他听到唐国栋拨打电话的声音时迫不及待地一头闯了进来。“胡部长!”他谄媚地迎逢道。
  唐国栋握着电话筒朝朱艾奇颔了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请坐,”胡部长低声而客套地对朱艾奇道。
  “国栋书记,”朱艾奇没有入座,他冲着唐国栋道:“不用打电话了,我给胡部长带路去林长发屋里。"
  “我看,还是要公社办公室派个同志去吧。”唐国栋用一只手掌捂着话筒。“老朱,你的身体不好呢!”
  “那冇得关系,冇得关系!”朱艾奇一歩蹿过来夺下唐国栋手中的话筒。由于情绪异常激动昂奋,有些气喘。有几年没整人了,确实憋得不好受,朱组委怎能不异常激动昂奋?“我咯几天身体还可以,不要紧,不要紧…”
  “哦,既然咯样,老朱同志,那就辛苦你一趟。‘’胡部长显然很高兴,他正欲求之不得这样一位主动充当向导的人。“
  ·“不辛苦,不辛苦。”朱艾奇说,“继续革命嘛!”他很严肃地说着这话。
  “哈哈…”胡部长双手扠腰,挺腹大笑。他望了一眼唐国栋,接着又笑开了。“老唐,那就免了你挂电话喽。”
  他敛住笑。“老朱同志,走吧,车子已候在院子里。”他亲切友好地拍着朱艾奇的肩膀。
  三人一同走出县委宣传部办公室。
  胡部长很高兴地同唐国栋握手分别后随即领着朱艾奇走向等候在县委大院内的“嘎斯”吉普车。
  
  胡部长是一位中等个子身体丰腴脸庞宽阔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身着一件银灰色哗哒呢中山装,看上去精力很充沛。他这次受县委的委派,负责落实全县万元户的经济数字。近几年来,农村经济体制急遽变化,农民普遍解决了温饱,其中一部分农民不同程度地富裕起来,形势确实喜人。这喜人的局面,是出乎一些人的意料之外的。开始的一段时期内,有的人担心会遭到失败难以收场,有的人踌躇不决拿不定主意,有的人徘徊观望形成不了行之有效的决策;有的人则在时刻窥测气候风向,伺机整人,整那些靠勤劳致富而仍被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农民;有的人则解放思想锐意改革,大刀阔斧地推行以家庭为单位联产承包责任制。像三年前来南泽湖公社担任党委书记的唐国栋就是最具这种代表性的人物。他细心地领会中央的政策和上级党委的文件精神,但又不盲目照搬。他根据本公社各大队的实际情况进行合理规划,制定措施,努力实践。不断健全和完善生产责任制。在公社党委会上讨论关于实行生产责任制意见发生争执,产生分歧时,唐国栋竟使出了家长作风,独揽大权,果断拍板实行。“出了问题由我来承担主要责任!”唐国栋说,“我们国家的农业多年来一直没有搞上去,之前曾搞过不少的样式,但一直没有实现好的效果,有段时期甚至在倒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一种创造性的实验和尝试。要进行实验和尝试,就得勇于担当风险,不然,什么也干不成。我已作好了担当风险的思想准备。”作为公社党委组委的朱艾奇却对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怀着极大的抵触情绪,他与其他党委成员之间常发生龃龉,思想认识统一不起来,决议难以形成。由于有了唐国栋这位主角压台,朱艾奇有所震慑,不得不违心地支支吾吾表态通过公社党委关于在全公社范围内的各生产大队实行以家庭为单位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决议。接着唐国栋又动用家长作风強令各大队立即行动起来执行公社党委的决议。对于白沙大队党支部书记迟迟不行动,唐国栋果断地将其撒职,换了一位具有一定开拓精神的党员替代之。没多长时间其局面大为改观。上个月,唐国栋对下来检查工作的县委书记陈洪东汇报工作时说:“……家长作风、一言堂这两个双胞怪胎都挤出来了,要批评接受批评,要处分接受处分。不过,我这个公社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一年之内全部勾销了缺粮户的花名册,两年之内出现1O多个超半万元户,三个超万元户。”陈洪东说:“批评、处分都免了你的。不过,有个紧急任务必须完成。县委、县政府决定在十二月中旬召开全县联产承包责任制表彰大会。你去把你那几个超万元户的经济数目弄清楚,上报县委。这些超万元户要大张旗鼓地进行表彰。”陈洪东的精神很好,侃侃而道。他对曾担任过他的秘书的唐国栋这几年来的政绩十分赞赏。
  县委、县政府联合召开的全县生产责任制先进代表表彰大会的日期已迫在眉睫。这次表彰大会声势浩大城乡瞩目,出不得纰漏,实事求是为第一。为了慎重起见,县委书记陈洪东主持召开了扩大的县委常委紧急会议。他在会议上反复強调:要对各公社报上来的万元户逐个地进行详细核实,以防止出现虚报的假万元户、假典型。(陈洪东他自己曾在某个历史阶段树过假典型,历史教训尤为深刻,至今未能忘却。)县委决定,由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胡部长挂帅去核实各公社万元户的具体的经济指数。由于时间紧迫,县委特调一辆”嘎斯“作为专用车。胡部长身体力行,凡属县委、县政府这次决定表彰嘉奖的万元户人选均亲自面对面接触举行座谈,对各项经济收入指数进行核实。昨日,胡部长率“嘎斯”工作组人员已核实排列在全县前三名的超万元户主,经反复核实后与报上来的经济收入指数基本相符。林长发名列全县第四名超万元户户主,依照胡部长的工作安排的程序,今天核实的超万元户户主理所当然首推林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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