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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4-07 15:48:00      字数:6929

  翌日早晨,回龙镇国家粮站刚为歇息在大敞掤内的农民赈完粥,附近的一群妇女携着面黄饥瘦的年幼的孩童冒着濛濛秋雨陆陆续续来到粮站院子里。有的端着瓷碗,有的端着陶缽,露出愁戚之容企肦着赈粥。
  粮站工作人员见此情形全都慌了手脚。慌乱人中将情况报给周寅德。
  周寅德正在办公室与唐院长商量下一步对歇息在大敞棚内的病人的治疗及生活安排问题。周寅德昨晚又一次探望病人后便回到办公室夤夜向县粮食局写请示报告,请求批拨赈济病人三天时间的粮食指标。天刚拂晓,他即委派粮站工作人员老孙将报告呈送县粮食局领导。当他得悉此时的情况后,倦色的脸上陡地增添了几分愁容。“唐院长,咯事还得我去处理。”说着他一瘸一跛地走出办公室。唐院长紧随其后。
  数十名妇女、儿童、老人端着瓷碗陶缽乞讨般朝粮站的茶水屋走来,睁着饥饿的眼睛望着粮站的工作人员。当周寅德熟悉的身影出现时,人们把企盼的目光齐齐投过来。
  周寅德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时,一阵心酸,恻隐之情陡然升起。他到回龙镇国家粮站工作五年时间来,对周围的情况基本了解。回龙镇是两个人民公社的临界点,聚居着南泽湖人民公社南泽湖大队第四、第五生产队和南塘荷人民公社福林大队第一、第二生产队的农户,除此之外,还混居着吃商品粮小手工业者、小商贩,国家教师、国家干部以及镇卫生院医生们的家眷。眼前的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全都是农民住户。连续不断的天灾及头脑发热,导致了这场大饥馑,大病疫,令人忧愁恐惧。
  “周伯伯,”一个小男孩拽着母亲的衣襟,肩上斜背着一只褪色的缀着补丁的士林蓝布缝制的书包。他见到周寅德,亲热地喊道。
  “哦,是细毛喽,”周寅德循声望去,一眼认出了这个小男孩,“咯么晏了,还冇去上学?”他关切地问道。
  “听妈妈说,粮站里有粥呷,让我呷了粥再去上学。”细毛回答说,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上显出饥饿之色。
  “周伯伯,”另一个小男孩跟着细毛说。“我也是来呷粥的。”
  “周伯伯,”一个小女孩柔弱的声音,“你郎家把了那么多的人粥呷了,也把我一碗呀。”小女孩瘪着小嘴。
  “周伯伯,我想呷粥…‘’
  “周伯伯,我饿…‘’
  “周伯伯,……”
  听着孩子们的声声呼唤,周寅德感到一阵震颤。几年来南泽湖、福林两所小学校多次请他向孩子们讲剿匪的战斗故事。周寅德把故事讲得有根有据有声有色,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孩子们。孩子们崇敬他,熟悉他,热爱他,都亲切地叫他周伯伯。他与这些孩子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周寅德在剿匪战斗中被罪恶的子弹打伤了他的腿部,毁了他的“根”。他无妻无嗣,视这些聪明可爱的孩子为己出。他经常向孩子们赠送学习用品,时常勉励孩子们发愤读书。每当在街头巷尾相遇时,孩子们总要亲热地唤一声周伯伯。周伯伯总是要抚摸一下孩子们的头或脸蛋,笑盈盈地问这问那,有时也聊发起童趣逗弄着孩子们……今天,孩子们知晓了粮站赈粥的消息,不约而同随着自己的母亲来找周伯伯。
  周寅德深情地环视了孩子们一番后,低声问站在他身旁的粮站一位工作人员:还有粥吗?
  工作人员回答:还剩半缸粥。
  “快把粥抬出来!”周寅德催促道。“分给孩子们呷。”
  盛着半陶缸的粥从开水屋抬出来了,工作人员将其放置在周寅德身边。
  “细毛,幺妹,小牛,来弟,胖仔……”周寅德熟悉地叫着孩子们的乳名。“来,伢、妹子们,都到周伯伯咯里来呷粥喽。”
  孩子们敏捷地从自己的母亲手中拿上瓷碗陶缽嘻笑着簇拥在周寅德身旁。
  “都把碗端好,周伯伯给你们舀粥啦。”周寅德手握长柄木端子,忙不迭地给孩子们舀粥。
  孩子们端起手中的碗缽,欢喜地唏哗唏哗地啜饮着热乎乎香喷喷的大米粥。
  “呷饱,呷饱,呷饱了好去上学。”周寅德一边在孩子们的碗中缽中添加着大米粥一边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吃饱了,个个满足地抹着嘴唇,有的甚至调皮地拍着肚皮,说着谢谢周伯伯,周伯伯再见的话,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周寅德望着喝饱了大米粥孩子们活泼可爱的身影,欣慰地笑了。
  孩子们的母亲见到刚才自己的孩子还给她们的瓷碗陶缽中残剩的大米粥,纷纷仰起脖子吮吸起来。
  “各位大嫂,都到咯里来接点粥吧。”周寅德朝孩子们的母亲道。
  孩子们的母亲面露喜色走至盛粥的陶缸旁。
  “各位大嫂,”周寅德对前来领大米粥的孩子们的母亲说。“咯些粥都是从病人那里匀出来的。“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就呷饱回去,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再来了,都挺一挺,度过难关吧。至于孩子们,明天早晨、后天早晨还让来呷粥吧,都是在上学的伢妹子……”
  孩子们的母亲频频答应着,说着感激的话。喝完粥后各自离开了粮站。
  周寅德捶着痠胀的残腿,松了一口气。
  “老林来了。”唐院长对周寅德说。
  林长发挑着两只木水桶晃悠晃悠地走进粮站。
  “周站长、唐院长,”林长发放下木水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把昨日的药渣加水又重新熬了一遍,我尝了一口,只是冇得昨日那么酽,还有药性,你们尝尝试试。”
  唐院长舀了半口杯药汤,喝了一口细细地品味,“还有一定的药性,蛮好,蛮好的。”他高兴道:“老林,你为周站长省了二十斤黄豆呢。”
  “老林,你也为唐院长省了不少中药嘛。”周寅得笑道。
  “老林,真劳为你了!”唐院长感激道。
  “我做点呆事,不值得提;你们两位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林长发恭谦道。
  周寅德、唐院长望着朴实、坦诚、善良的林长发,顿生敬意,两人相视无语用眼睛沟通着彼此的感受。
  林长发重新挑起药汤,欲送往大敞棚,抬头蓦然看到粮站的大门口出现了一群白发苍苍的男女老人。这些老人有的柱着竹扙,有的柱着木棒,端着瓷碗陶缽搪瓷杯体态龙钟地向粮站院子里走来。他即放下木水桶担子,脱口而出:“看,一帮老倌子、婆婆子来粮站要粥呷……”
  周寅德、唐院长不约而同地朝前望去,见此情形,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些粥,让咯些老人都呷一碗吧。”周寅德不假思索道。
  老人们走近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孤寡老人,衣服皱皱巴巴,但很洁净。他老眼昏花,柱着一根木棒,佝偻着腰背,颤颤巍巍,一副行将就木之态。“是周站长吧,”他用缺乏底气的苍老的声音道。“听说公家为得病的人赈了粥,想沾点光,也呷上一碗半缽的。肚子实在饿喽,顾不上咯副老脸了……”
  周寅德赶忙挪动瘸腿走上前去扶住这位孤寡老人。“彭二嗲,”他说。“咯粥应当给你郎家送去的呀,看我把咯事给忘了。”说着他搀着彭二嗲走至盛粥的陶缸旁。“咯位嗲嗲、娭毑,都来呷粥,呷粥。”他转过身子,向各位老人招呼道。
  老人们蹒跚地走近盛粥的陶缸。
  “黄满娭毑,你郎家也来啦。”林长发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位穿着缀满补丁衣服的老妇人――黄交贵的老母亲。她端着一只陶缽,携着尚末出嫁的哑巴女儿。成年的哑女像小孩子般依偎在老母亲的身边,虽面显饥黄,但一双光泽明亮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的情形,咿咿呜呜用不规则的手语比比划划,一对齐肩的小发辫优美地晃来荡去。
  “是长发伯伯啊,”黄交贵的老母亲按其孙子辈的口吻称呼林长发。“你也在咯里。”
  “我在咯里帮帮忙,做点粗事。”林长发边说边迎上去。“我帮你郎家去领碗粥来呷。〞他从黄交贵的老母亲手中接过陶缽,转身走捷径很快从开水屋里舀来一海缽大米粥。“你郎家呷吧。”他把温热的大米粥端给她:“粥凉了,不烫嘴。”
  黄母急喘喘地啜饮了几口粥后把陶缽递给哑女,示意她喝粥。
  哑女欢喜地呜呜了几句什么,端起陶缽,仰起脖子狼吞虎咽般喝着大米粥。
  “交贵在家吗?”林长发问黃母。
  “早个把时辰唐书记跟粮站的老孙,到了我屋里,把交贵喊走了。”黄母说。“听他们说话好像是粮站熬了几大缸粥,还有黄豆子么子的。他们喊交贵一起到县上,去请个么子秦书记来呷粥、呷黄豆子么子的。人一做了官,就有人请。我听说粮站熬了几大缸粥,肚子饿得放肆叫,也想呷一碗。平头百姓冇人请,我就自己来了。哑妹子咯向打常饿得呜鸣哭,我就一路带她来了,想让她呷饱回去……”她唠唠叨叨稀里糊塗说了一大堆。
  尽管黄母稀里糊塗地说了一番混乱的话,然而,林长发听后不禁一惊。他定了定神将黄母的话梳理了一番:”粮站老孙、唐书记一清早喊黄交贵去县里请秦书记来呷粥,呷黄豆子么子的。如果秦书记作兴喜欢呷粥,老孙又喜欢拍马屁,那应该是由老孙用洋瓷缸装着粥去送给秦书记呷,老孙又何至于喊唐二猫公、黄交贵一路去县里请秦书记呷粥呢……像秦书记咯样的大官,难道他冇得粥呷?冇得黄豆呷?难道秦书记还会跑上几十里路来呷一碗粥?不可能,万万不可能!咯事肯定是黄交贵的老娘听走了耳。咯事太蹊跷了,拐场了,要出大事了。〞一种不祥之兆掠上心头,他担忧地怔了怔:“应当把咯事告诉周站长,对了,事不宜迟,应当马上告诉周站长!”
  黄交贵的哑妹把那缽大米粥风卷残云般喝了个精光,仍恋恋不舍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粘在缽子边沿上的粥液。林长发向她比比划划了一番,告诉哑妹的意思是他再去舀一缽粥来给她呷。哑妹呜呜地点着头笑起来。她恭敬地把陶缽递给林长发。
  “黄满娭毑,你郎家等一下,我再去舀缽粥来。”林长发对黃母说。
  黄母抽搐着鼻子,喃喃道:“长发伯伯,劳为你了…”
  林长发从粮站厨屋舀来第二缽大米粥送到黄母手中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后便匆匆朝周寅德所在的地方走去。
  围聚在大陶缸旁的老人们正在美滋滋地喝着芳香的大米粥。
  周寅德、唐院长手中握着长柄木端子守候在一旁,随时为老人们添加大米粥。
  “周站长,呷饱了,劳为你郎家喽。”孤寡老人彭二嗲嗡着嘴巴,打着饱嗝,苍老的声音仿佛有了些底气。
  老人们纷纷都说自己吃饱了,说着感激的话。
  “各位父老,还有些缸底子粥。”周寅德朝老人们道。“都顺便带上一碗回去吧。”
  “周站长,你郎家看,咯又呷又兜的,陪上这副老脸啦。”彭二嗲露出残缺的门牙,乐呵呵笑道。
  老人们端着大米粥乐呵呵地离开回龙镇国家粮站。
  黄母所说的唐书记即唐二生。此猫公任南泽湖大队党支部书记已一年多时间了。秦书记即秦干部即秦时培,此公已升任县委副书记,主管政法工作。老孙即周寅德今天清晨派去县粮食局呈送批粮请示报告的粮站工作人员。
  老孙没去县粮食局呈送批粮请示报告,而是去了唐二生那里。他把周寅德交给他的批粮请示报告撕毁了。他编造谎言添油加醋对唐二生说周寅德擅自动用国家几千斤公粮和几百斤计划黄豆种籽。唐二生显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说这是反革命事件。老孙则说这至少是监守自盗行为。立功的时候到了!唐二生说应当马上报告秦书记。老孙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你唐书记是秦书记亲手培养起来的大队书记,说话一定灵。二人一拍即合。唐二生马上想到了大队民兵营长黄交贵这个阶级立场坚定革命干动冲天且敢于斗争关键时刻能壮声威的人,应当拉上他一起去报告秦书记。秦书记撑管全县的政法工作,他一个电话打到县公安局,县公安局就会来抓人。周板子周板子,平常要你照顾斤把两斤茶油菜油呷,你咯也国家计划指标那也国家计划指标,左是原则右也是原则,还真被你板得一滴不漏。老子堂堂大队书记,你从来就冇放在眼里。如今几千斤国家公粮,几百斤计划黄豆种籽,就不是国家计划啦?就不是原则啦?周板子周板子,你该抓,该关,该杀!唐二生想到这里,亢奋道:“老孙,扳倒周板子你立了头功,到时候粮站站长咯个油水官就是你的啦!”老孙为之一振,一阵窃喜涌上心头:“唐书记,到时候我们兄弟好说话。”唐二生狂妄地把手一挥:“走,喊黄交贵一路去县里报告秦书记!”
  周寅德看到巳喝饱了大米粥的老人们巳陆续离开了粮站,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疲劳而欣慰的微笑。他捶了一阵残疾的痠疼的腿,感到饿了,这时才想起没吃早饭。他顺便拿起木端子舀了些粥喝起来。
  “周站长,看样子你郎家还冇呷早饭喽,”林长发看到周寅德一副饥饿吃食的样子,崇敬地说道。
  “事多展不开,还真冇来得及呷早饭呢。”周寅德放下木端子。“咯粥好呷哩。”
  “周站长,老孙呢?”林长发试探着问。“我来粮站一阵了,冇看见他的影子。”
  “老孙一清早就往县粮食局送报告去了。”周寅德说。“老林,你找老孙有事?”
  “老孙根本就冇去县粮食局送报告。”林长发面呈愠色。“周站长,小心有人杀你的短锯子。”
  “杀我的短锯子?”周寅德惑然问:“哪个杀我的短锯子?老林,你能把事情说明白吗?”
  “有孙根本就冇去县粮局送报告。”林长发重复了一句。“今日早晨老孙跟唐二猫公一路到了黄交贵屋里,喊黄交贵一路到县里报告秦书记去了。周站长,你还蒙在鼓里,我看咯里面肯定有鬼。”
  “噢,有咯么回事?”他感到十分疑惑。“老林,咯事你何是晓得的?”
  “黃交贵的老娘刚才告诉我的。”林长发坦然相告。“她说今天早晨老孙跟唐二猫公到了她屋里,喊黄交贵一起到县里请秦书记到粮站来呷粥呷黄豆子。我想肯定是黄交贵他老娘听错了话。何是会请秦书记来呷粥呷黄豆子呢?难道秦书记他会饿肚子?即算饿肚子他秦书记也不会咯么老远来粮站呷粥呀!”
  周寅德怔住了。他掏出香烟默默地抽着,眉头拧得紧紧的。
  “周站长,防人之心不可无呐!”林长发见周寅德沉默无语,从旁提醒道。
  “我看咯里面有鬼。”唐院长在一旁插话。
  “管他鬼不鬼哩。”周寅德重重地掷掉烟头。“我周寅德一冇偷,二冇盗,三冇贪污,怕么子!粮食是农民种的,公粮是农民交的。如今遭了灾,得了重病,饿成咯样,拨出点粮食救济他们,难道不应该吗?天地良心呐!当然,咯事冇经过上级批准,是我擅作主张,责任是有的。我连夜向县粮食局领导写了请示报告,本来打算亲自去县局领导汇报的,但考虑到自己的腿脚不方便,就请老孙代我去县局。没想到他这么阴…老林,唐院长,请你们不要为我担心,咯事一开始我就作好了承担一切责任后果的准备。大不了开除公职遣送回东北有家。我老家还有个老娘呢。出来十多年了没尽孝道,我也该回去伺候伺候她老人家了……”
  周寅德语犹未尽,此时,镇卫生院的医生领着市医疗队的医务人员走进了粮站。
  市医疗队的医务人员是乘市里专门调拨的一艘汽轮船来的。带队的是市传染病医院一位中年女性副院长,人称熊队长。熊队长身穿白大褂在镇卫生院医生的引领下走在最前面,其身后跟随着二十来名穿着清一色的白大褂、戴着湖兰色口罩的男女医务人员,人人携带着红十字药品箱及医疗器械。
  唐院长快步朝医疗队迎上去。
  “咯位就是我们镇卫生院的唐院长。”镇卫生院的一位中年医生把唐院长介绍给市医疗队领队的熊队长。熊队长向唐院长作了自我介绍。
  “终于把你们肦来了!”唐院长握着熊队长的手,接着他把周寅德介绍给她。
  “去看看病人吧。”熊队长紧迫地说。
  唐院长、周寅德引领着市医疗队医务人员走向大敞棚病区。
  林长发重新挑起药汤担子相随其后。
  市医疗队医护人员一走进大敞棚病区立即忙乎起来:问诊,探诊,号脉,使用医疗器械。
  病人们看到市医疗队医护人员的到来,充满着对生命的希望,黄茵茵的眼睛有了几分神采,浮肿的紧绷着的脸上露出几分坦然之色。
  “唐院长,”市医疗队熊队长问:“这两天来你们对病人釆取了哪些治疗措施?”
  “由于消炎、抗病毒的药品以及萄萄糖液非常缺乏,”唐院长回答。“我们只能对重症病人进行小剂量的用药治疗,效果不大。农村卫生院稀缺特效药。我们只好釆用土偏方:黃豆、茵陈、冬瓜皮和甘草熬成药汤,作为应急用药。昨晚所有的病人都喝上了药汤。你看,咯里还有两桶刚熬好的待用药汤。”他指着林长发挑来的药汤。
  熊队长俯身瞧了瞧桶内淡黄色药汤。“根据各地向市卫生局报告的治疗黃疸病的情况统计,这种土偏方具有一定疗效。〞熊队长说。“这对控制疫情的蔓延具有很好的作用。你们镇卫生院在市医疗队到来之前,能及时地果断地釆取治疗措施,说明巳经尽责了。〞
  “咯应当感谢粮站的周站长。”唐院长尊敬地指着周寅德。“是周站长当机立断,冒着风险把作种籽用的计划黄豆拨了出来,才解决了燃眉之急。也是周站长拨出了几百斤大米熬粥给病人呷,从昨脕至今日早晨已呷了两轮了。不然,病人的体力跟精神状况远冇得咯么好。周站长可敬可佩。”他充满敬意,。“还有咯位老林,”他同样充满敬意指着林长发:“他是附近生产队的一名社员,从昨日下午到现在一直在为病人忙乎,咯药汤就是他亲手熬的。”
  熊队长一脸的感激。“周站长,谢谢你的大力支持!我不敢设想,如果没有你的大力支持,咯些病人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她激动地说。“作为医生,是更应懂得一碗粥对于被饥饿折磨得频临衰竭的病人来说,具有何等高的价值!周站长,你功不可没啊!我代表市医疗队的全体医务人员向你致敬!”她转向林长发:“老林,感谢你的热心帮助。”
  “我是个草民,做点粗事,冇得么子好感谢的。”林长发这个憨厚朴实的农民,这时语言竟丰富起来。“周站长咯样的好干部,才是众人心目中的活菩萨!咯样的好干部我服,我敬佩!咯样的好干部,他娘的竟有人…”他欲说‘’他娘的竟有人到县里告他的恶状〞的话。
  周寅德敏锐地意识到林长发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给林长发使了个严厉的眼色,内电般道:“老林,我们两个不懂医,不要在咯里添乱了,我们还是去熬粥吧,咯么多病人中午还要呷饭哩。”说着他拽着林长发一瘸一跛地走出了大敞棚病区。
  熊队长一脸惑然,她不解地问唐院长:“唐院长,这位老林后面要说的那话怎么被周站长截住了呢?”
  唐院长挤着脸笑道:“咯位老林是个为他人鸣不平的人。周站长是个廉洁奉公,原则性很強的人。经常有朋友熟人找他通融买点国家计划粮、计划油什么的。可是周站长就是不肯通融。于是有人给他取了个周板子外号。老林呢,偏偏又是个为朋友鸣不平的人,他刚才说的话我晓得,他的意思是说像周站长咯样的大好人,竟有人说他是周板子。而周站长,跟你们刚认识,不想让咯个不雅的外号传出来。”
  熊队长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个周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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