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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歌(十三)

作品名称:岁月的歌      作者:上弦月      发布时间:2021-03-23 14:36:02      字数:9760

  相对其它的季节,春天就象是来去匆匆,人们还没有充分享受够阳光的温暖,夏天就来到了。季节更替的匆忙,让山峡水库施工进入了紧张阶段。
  因土坝的结构是由土石方堆积而成,越是坝体的下部其面积越大,面积越大其用土量就越多,导致增高的速度非常缓慢。原设计20米高度的大坝,七个月下来除了河谷中心地段,大部分的坝体高度只长高到两米。
  据简单的饮马河水文资料,汛期内洪水最高流量可达90立方米/秒。而水库灌溉水闸是按灌溉用水设计的,在低压状态下每秒最多排水3个流量;溢洪道的设计在水位的15米以上。
  就上述简单资料来看,如果碰上夏季干旱少雨的年头,什么问题都没有;但若遇上洪涝或暴雨就来了问题:华东地区的汛期一般从七月开始,汛期前的时间内,坝体最多能再长高一米。因库底河道狭窄库容量低,三米坝体的安全库容最多达20万立方米,假若有大雨持续到24小时,将有100多万立方河水要汇聚到这里。上边够不到溢洪标准,下面的灌溉闸门出水量低,河水唯一的出路就是冲溃坝堤。
  有了上述概念之后,唯一应对的办法就是加快筑高堤坝。因农时关系,农业上再抽不出多余的劳动力。因此,指挥部决定在原班人马情况下苦战两个月,把原来工间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减少到二十分,上趟厕所都须一路小跑。中午和晚上两饨送饭到工地,晚上再加班四个小时,与汛期抢时间加快筑坝,以保证在建坝体安全渡过汛期。
  修水库筑大坝,本来就是农业中最累的活,在原来的基础上再猛增上一半的工作量,并要连续坚持两个月,人们的生命体能就要用到极限了。但在哪个时代的农民,真诚的感怀着对党、国家和大集体的依赖和信任,浑身充满了为国家和集体拼命的劲头,做事以董存瑞、黄继光和雷锋等英雄人物为榜样,处处事事学习白求恩、张思德和老愚公的伟大精神。无论在什么时候,精神就是人昂扬向上的灵魂。所以,人只要有了精神,任何艰难困苦都不在话下,这就是新中国之后的第一代农民。
  许多年之后,当人们丢弃了信仰,被引入一切向钱看的道路之后,再回首哪段艰辛的历程,有人说是人民被“洗脑了。”但他们不知道人一旦失去了理想与信念,就会成为金钱和权利奴役下的可怜虫。这代人,尽管在后来的社会变革中遭遇一路红灯,但他们吃苦耐劳的奋斗精神是不可没磨灭的;他们对国家和集体的奉献将永远载于共和国史册,子孙后代在醒来之后,一定会对这代人英雄一般的的怀念!仅此,他们的在天之灵就深感满足了……
  
  张寒与杜娟的工作面虽相隔几十米,但因时间紧任务重,两人相聚的机会少了许多,阅读的时间也被挤掉了。劳动中两人不时的对望几眼,相互点点头、招招手以示鼓励,特殊情况下的恋人,把爱情都藏在了心里。
  杜霞不在的时候,杜娟做功课仍然需张寒做护卫,但因休息时间的缩短,去松林里的人和时间都相对集中,对女人和他俩这种情况更加犯难。没办法的办法就是多绕一些路,避开哪熙熙攘攘的人群,去哪些较偏远的地方。这样以来时间上就更仓促,匆忙中连说两句悄悄话的工夫都没有,进了松林,选一棵能挡住“风光”的树,他两一边一个,各自哗啦啦过后两人赶紧向回跑,稍慢一点就怕赶不上上工的号角,所有的私心杂念都被抛到了一边,一切都服从于造大坝、赶工期!
  
  “萝卜快了不洗泥,”是古今人们对哪些做事只图快不求质量的隐喻。如社会主义初始阶段某些冒进行为一样,计划和决策的出发点没有错,错就错在具体实施的某些环节,是中层的某些官员无智和无能,与底层官员的好大喜功所造成。
  与此同理,“山峡”水库指挥部关于防洪和突击筑坝无疑是正确地,但具体在施工方面出现了问题:因时间短任务紧,村与村之间的分工有界线,土石方的堆积不能垂直,只能成斜墙状态。干在前面的村庄,积土呈倒马槽形状一层层的向上叠,越叠越短;干在后面的很无奈,就得把前者拉下的倒马槽部分,以正马槽的状态给补上,越补越长。所以,各村的施工队都想着比别的村快一些。
  上述的矛盾摧生了竞争,竞争的直接办法就是在打夯的时候少使劲,把运来的土平整一下做做样子继续向上摞。土层越松其松密度越小其积数就越大。如此以来,活越干越快但土坝结构越来越松,质量大打折扣了。
  可悲的是这种要命的现象,因没有质量检查这一关口,加上陈积累的官僚主义作风,只在办公室里用喇叭喊而很少到工地上看,没有监督的工程就可想而知了。这种弊病,从一个村庄传染到几个村庄,并且一直到接近两个月的雨季来临,大坝总体三米的高度是完成了,但洪水对坝体的考验也来到了——
  
  哪一年的雨季比往年更提前一些。刚进七月,由东南亚洋面上的热带低压气旋形成的三号台风,经西太平洋一路向北偏西方向,过台湾海峡以东洋面,席卷东海、黄海一路北上,以它中心附近的最强风暴向山东沿海逼近。
  台风与其它风暴不同的是它不仅仅是风,而是风雨交加。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在海洋上形成时就不是直刮;而是以赤道为分界线,受地球两极磁场的引力作用,由低气压形成强劲的涡旋,在北半球促使热气旋逆时针高速旋转,在气旋中心以外,扰动成螺旋雨带区,气旋、海水并夹带着一股海腥味,由南向北横扫海洋和陆地!
  据前一天早晨的天气预报,台风在广东沿海登陆,而山东半岛没见风却开始降雨,到傍晚由南风转为东北风的时侯,台风的外围算是正式到达,雨丝由直下改为被风暴斜卷着象瓢泼一样砸向地面,雨借风势、风助雨威,天地间一片茫茫……
  在前天傍晚收工的时候,陈积累召开了一个简短的村带队人会议,对即将到来的台风和水库防汛做了一个大概的布置,要求在任何天气情况下都要坚持正常出勤,并准备在关键时刻抗洪抢险,以确保在建的大坝安全渡过汛期。
  第二天降雨时,各村的人马与往常一样冒雨浩浩荡荡的涌入到水库工地,与一往不同的是,所有的人除了各手执工具之外,都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象一队队披盔戴甲的兵士列队在坝上。因胶州湾滩涂上的盐场围坝也在抢险中,哪里的情况比山峡还要严峻,刘主任亲自现场指挥,山峡水库防汛指挥又落到陈积累身上。
  陈积累身穿油布做成的雨衣,喊叫着让人带上备用的稻草袋分布在大坝上,然后,监视着水位上涨和大坝地承受情况。白天轮流吃饭,晚上点上汽灯把大坝照的一片通亮。
  第一天的降雨,对水库没有太大的影响。饮马河水到达库区后,一部分通过灌溉闸门被引出库区后重入饮马河;一部分在库区里被滞留,致库存水位慢慢地上涨。
  第二天上午,台风中心接近了山东东部的黄海海面,狂风暴雨在天地间呼啸着旋转,将一片片的庄稼伏倒在地,接连着将一排排的大树连根拔起,老旧的民房唏哩哗啦的倒下,天地间一片狼藉!
  这期间,饮马河上游的溏坝和小水库全被灌满,大地也喝足了水。一百多平方公里流域内的降水,全流进了沟沟渠渠再汇聚到饮马河里,河水象脱了绳的野马卷着一堆堆的树枝与整垛整垛的杂草奔腾而下,在山峡水库被强行拦截之后,打着旋在寻找出路,一部分杂物飘着飘着就涌到排灌水闸附近。如不能及时清除这些隐患,堵塞水闸的后果是不难想象的。
  张寒及徐传朋兄弟们,首先发现了这一险情。他们立即脱下斗笠卸下蓑衣,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奋力的将闸口附近的飘浮物,一次次的推拉到岸边,由上边的人再运到坝顶上。
  他们在水里干活,曾看见闸洞进水口上边的水面上,时不时的有一个漩涡,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注意力集中在又飘过来的一个大草垛。他们三人合力推着草垛向岸边靠拢时,张寒一不小心接近了哪个漩涡,只觉得水下有一股难以抗拒的涡旋力,将他舜间就旋晕了并忽地把他吸了下去……就在哪千钧一发的时刻,徐传朋一把抓住了张寒还在水面上挥动的一只手,拼命想将他拉上来,不料连他也一块被卷入漩涡中。但徐传朋挣扎中头还没有入水之前,大声叫喊着向徐传友求救:“传友……快,快……”
  在草垛另一边的徐传友听到呼喊,一纵身就就去抓徐传朋的胳膊。
  “放开我,快救张弟!”
  这时候,徐传友才发现张寒没有了。
  “他在我下边。快!”徐传朋边喊边向弟弟示意。
  徐传友一个猛子扎下去,左手划水右手架起了张寒的另一只胳膊。这时候三个人的头都浮出了水面,胳膊与胳膊牢牢的扣在了一起。但任他们拼尽了力气也挣脱不掉漩涡的纠缠,排水闸洞里的虹吸力牢牢的吸住了他们,漩涡的偏心力所构成的惯性,扰动着他们三位一体一起旋转,既够不成吸走他们三人的动力,又让他们不能脱离。在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由上边的人们合力将他们拽出水面。
  三人来到坝上的一处空地上小憩,徐氏兄弟两人喘着粗气刚在泥地上坐下,张寒在他俩面前先左手抱拳向他俩示了一礼,“谢二位兄长救命之恩,小弟以后定当重报!”接着,连鞠了三个九十度的大躬。
  徐家两兄弟见状,慌忙上前将张寒扶起,并一个劲的怪罪他:“张弟何必这么客气!哪都是老一套了,我们现在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吗!”
  “的确是,但今天没有你哥俩,我不就革命到底了!”张寒说。
  徐传朋接话:“张弟本来就是命大之人,哪会就那么轻易到底。再说了,咱们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大集体么!”
  徐传友接话说:“这就如毛主席说的,‘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张寒坚持:“大道理是这样讲的,但二位兄长救了我的命也是事实。这么说吧,我现在的家庭是一穷二白,根本无法报答您俩的救命之恩。我唯一能做的是今后把您俩当作亲哥哥,同时也希望您俩把我当作亲弟弟,如我日后能有出息之日,我绝不会忘了二位兄长!”
  “其实张弟你大可不必把这点事放心上。换一下位置,如果是我被吸下去,你一样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咱们的关系,我和传友是叔兄弟关系,我俩都没有亲弟弟,这个空缺就非你莫属了。其实啊,在你这番话之前,我们早就把你当做弟弟了。”
  “我确实感受到了,也侥幸在人生路上遇见了您俩。别的就不说了,日后我就依照哥哥的样子学做人,希望你俩今后多多给我指导了。”话音刚落,徐传朋又接了过去:
  “要说指导的话,就是让你适时地再泼实一点,先把媳妇给搞定了!”
  徐传朋的话,把前边客套的气氛给活跃了起来,三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张寒说:“我还从未问过,二位兄长这方面的情况如何呢?”
  徐传友说“我俩比你大两岁,经历自然比你要多一些。虽受过挫折,但目前刚好走在你的前边。”
  徐传朋说:“等过了这段特殊的时间,我俩请你和杜娟到我们家做客,见一见咱们的家人和你两位准嫂子。”
  张寒急忙说:“哪赶情好,可我俩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徐传友说:“说的就是这事。虽说为人要本分,但男人本分大了栓不住女人的心,要不我俩都为你着急呢!等忙过了这几天我给你传授点秘笈。”
  张寒又有些不好意思:“哪……哪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言毕,三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片刻后他仨又说笑着下了工地。
  在哪个特殊的年月和这一代50后,他们没娇气、没奢求、不懦弱、不自私,有的只是一种看似傻傻的责任感。刚刚他们解脱了一场劫难,休息了不到十分钟,立马就去找来了钩子和绳索,在岸上向水里的飘浮物抛钩子,钩住物体后慢慢的把它们拽到岸边,再把一堆堆的杂物捞上来。这样一来就保证闸洞正常排水。
  
  眼前的形势,正象汛前所预料的那样:尽管水闸在正常排水,但它因是“灌溉”水闸,受设计流量的限制,在低水压状况下,排水量只有每秒3—4个流量,与上游的洪水以每秒钟近百立方米的速度相比较,洪水给库区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总共才三米高的坝体,水没到两米的时候,陈积累下令从坝体的后侧向稻草包里装泥沙,然后抬到坝顶的靠水一侧一个个排起来,算是临时增高坝体。但几百个草袋在近400米长的大坝上只能单排上一层,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大伙在风雨中已经坚守了近两天一夜,每个人只蘸着雨水吃了几个窝头。斗笠和蓑衣,抵挡不住这样的风雨,身上早被雨水浇透,饥饿、寒冷和疲劳严重的透支着人们的体力,但他们内心始终是火热的,眼下的水库不仅仅是他们一年的劳动成果,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也都在这里。
  傍晚时分,天空中的狂风虽仍在肆虐,但雨云已凝成块状,雨量开始的所降低了。据人们的经验,这就是台风将要过去的迹象。由不得人们兴奋的是,水位的上涨己接近了坝顶,在主河道中心水位已经达到了五米。就在此时,张寒在察看大坝背面的时候惊诧发现,大坝中心位置的背后面4米以上,哪层突击坝体开始漏水了……
  “陈指挥……陈副指挥,坝体漏水了!”张寒向陈积累惊呼!
  “哪里漏水?”陈积累闻声赶到,许多人都跟了过来。
  “你看,是这里!”张寒指着坝体的背面的一处地方。
  随着张寒的指向,大家都清楚的看见,在河道中心最高坝体的背部,有泥石流自上而下在淌着。有人惊呼:“大事不好,——地拱了!”
  这边的话音没落,另一处地方也有人吆喝:“这边也漏水了!”
  整座坝上,接二连三的有很多地方漏水,仅严重的地方就有三处。特别是河谷的中心地段,坝高已经接近五米,水流象喷泉一样从四米以上冲出坝体后,混着泥浆哗哗啦啦的一路流向坝底,混进了坝体下的饮马河里。
  大家七嘴八舌,有人说赶紧向坝内倒泥沙;有人说应该连草袋一起扔;有人说应该用人工踩漏洞的方式堵漏洞;有人在抱怨漏水处村庄的施工质量低;甚至有人提出现场追究漏水的施工责任……
  意见多了难集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齐看向了陈积累。徐传朋说:“陈副指挥,该你拿总的时候到了,再不弄怕是来不及了!”
  陈积累上看看天、下看看水,最后看看身旁七嘴八舌的人群,就是不知道怎么是好。靠在他身边的徐传友急的直跺脚:“哎呀,陈副指挥,不该下令的时候你下命令;该下命令的时候你不说话,这都到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陈积累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是因为与天老爷赌气,还是因为失职而心愧,要不就是实在没有处置能力。他踌躇了好长时间才一跺脚吼了一声:“一齐上!”
  人群骚动了一下,再没有反映。他好象看出来人们没有听懂他的话,又重新吆喝了一遍:“大家分开,向可能漏水的地方添土、扔草包、和人工踩漏一齐上!”
  这次,大家听懂了。人们自动分为几帮,向库内可能漏水的地方添土的添土、把原先筑在坝上的草袋抬了往水里扔。年轻力壮都很自觉的下了水,在水下用脚踩扔下去的草袋和泥土。
  人没下水时不知道,下去的人脚一踩地就明白了:问题就出在最后两个月突击筑坝哪一米,特别是村与村之间工区的结合处,没经过夯实的土被水一泡全成了稀泥,脚一踩就向下陷。这样的土质结构,根本抵挡不住库水的积压,水压状态下哗哗的向外漏,并逐渐从一开始的漏缝扩大到漏洞。零零星星添下的土本来在坝上已经和成泥,入水后一下子就被漏洞吸走了。一开始草袋装土扔下去还起点作用,但随着漏洞的迅速扩大,装了土的草代扔到水里照样被吸走。过一会,漏水在库面上已漏成了漩涡,并发出骇人的呼啸声,坝体背面已漏成了一条悬河。
  张寒和其它几名村庄的领队在察看了一系列情况之后,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大家一起来到陈积累身旁,想劝说他放弃这无为的抢险
  “台风就要过去,可上游的水将持续入库,你们不抢险围着我干什么?”陈积累大声的喊叫着!
  “陈副指挥,就是现在雨停了这大坝恐也难保,别让人再泡在水里了,弄不好要出事的!”张寒带着非常悲伤的情绪向陈积累说话。
  “大坝还躺在这里,你怎么就知道难保了?”陈积累质问张寒。
  “从发现漏水到现在,我们已经拼命的堵漏了一小时,不但没见成效,反而越来越重,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候了。”张寒说。
  “哪也不一定溃坝!我们抢险抢险,抢的就是危险!”
  徐传朋从水里向上走着对陈积累说:“事实已经证明,我们之前只顾进度而忽视了质量,目前情况下我们‘补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如其这样下去,倒不如将人员撤下去,赶快去帮助下游的村庄做好防洪工作。”
  “哪是你应该考虑的事吗?赶紧给我回去干好你的本职工作!”
  徐传友插话:“我们在水里已经起不到作用,添上的草袋一下就给吸走了,人根本就不敢靠近洞口!”说着徐氏兄弟和他们一干人就要上岸。
  “不行!继续给我堵,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决不放弃,人在水库在!”陈积累吼叫着,大有与水库共存亡的豪情壮志!
  就在这时,水里有人差一点被漩涡吸走,有几人不再听从陈积累的罗唆,毅然从水中上岸到离陈积累远一点的坝顶上。
  “回去!”陈积累一声吼叫,刷地从腰里拔出了驳壳枪,“啪”地一声向上斜开了一枪,子弹从上来的人头顶上飞过,吓得哪几个人直哆嗦!赶紧又回到了水里。
  原来,陈积累是部队的军官,转业后到地方干公社武装部长,后来升为公社副主任,哪些年代是可以继续配带枪支的。至于在什么情况下怎么使用枪支,没有详细的规定。
  对陈积累开枪示威,大家都很不认同,尤其是徐家两兄弟甚至有些愤怒!徐传友在水里手指着岸上的陈积累:“你玩的哪东西我们虽然没玩过,但我们见到的可多了。电影里的八路军、新四军他们都有,可他们是用那东西打击鬼子的;你用它来吓唬人民算什么本事,有种你下来试试!”
  “你……你!”陈积累被堵的脸红脖子粗,光哼哧哼哧的喘粗气而再上不来话,只能是闷着气把枪又插回到腰里。
  徐传朋把话接过来说:“陈指挥,水里的人多了真的没用,你别让大家都冒险了,如势必须要有人在下边的话,我兄弟俩水性好一些,俺俩在下面一边一个,照应着大家扔草袋就行了,让他们都上去吧!”
  陈积累听了徐传朋这段诚恳的话,点了下头表示默许,水里的十多人纷纷就上了岸……
  
  “扔草包!”陈积累一声令下,几十个草包一齐投向了水中的漩涡处,一时间内,漩涡和呼啸声都没有了,水面上一片平静。
  “成功了,成功了……我们堵住了……”正当岸上的人一齐欢呼胜利的时候,“呼噜”一声巨响,草包在巨大的水压下被漏洞一下就吸了下去。著多草包在漏洞中同时运动产生了“活塞效应,”草包被整个吞噬所产生的吸力,迫使后续水压猛增而导致漏洞扩张,坝上的人都感觉到脚下土在蠕动,连叫着“不好、不好!”人们赶紧向两边跑开,坝顶扑腾一声塌了下去,大坝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库水象天河一样倾泻而下,——溃坝了……
  张寒和坝上的人群刚刚在庆幸躲开了塌陷,猛然想起了徐氏两兄弟,这才发现他俩早就没了踪影。再向下看,饮马河里滔滔地洪水如万马奔腾一般,荡涤着树木及河道里的杂物在河面上浪涛中时隐时现,唯独找不到徐氏兄弟的影子……
  “徐兄……”张寒如一头猛兽,吼叫着冲下了大坝,绕过了排灌水闸,沿着饮马河的北岸飞也似地追逐着洪水,并不时的向河道里呼喊着:“徐兄,你俩在哪里……”转而再呼叫着徐氏两兄弟的名字:“徐传朋……徐传友……”然而回应他的除了饮马河的咆哮声再也没见其它回音。张寒跑着跑着就到了郭家沟的村前,饮马河在这里有一个向左转九十度的回龙弯,弯前直冲而来的洪流,猛的撞到转弯处的无名崖上,卷起了丈把高的浪头返回来再向北绕去。由于河道上这回龙弯的阻力,洪水淹没了左岸上的大片大片的庄稼地,一直漫延到郭家沟的村里。如果徐家的两兄弟随洪水撞在这无名崖上,其后果肯定是粉身碎骨,接下来会被冲过了这道回龙弯,河道再右转身一路向东,笔直地泻入胶州湾三河口……
  上述情况加上道路被水淹等因素,继续向下寻找的意义不大了。因此,张寒就在之前这段河岸上来回奔跑,不停的喊叫着注视着洪水中的飘浮物。天渐渐的黑了,只听见河水哗哗地响,已看不清水上的物体了,他不断在岸上跑着号着,直到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一头栽倒在河岸上……
  
  在张寒冲下坝体一路追赶洪水的时候,杜娟也摔掉了身上的苇笠和蓑衣,沿着张寒的踪迹磕磕绊绊地一路追去。
  这时候风雨虽停了,但天已经黑了。杜娟凭借多年对河边小路的记忆,在河北岸摸黑寻找着张寒,直到回龙弯处没见踪影。因河边一片汪洋,她不得不原路返回。在绕过许多地段之后,回家换上了衣服带着手电筒并叫上了杜霞,重新回到了水库的下游。沿张寒追去的路线寻找张寒。
  “寒哥……寒哥……”杜娟她们边走边喊,又一路到了她们的村前饮马河的回龙弯。如之前杜娟来过的那次相比,水虽然小了一些但仍然无路可走,姐妹俩就来回在这段小路上来回徘徊了半夜。她们知道徐氏两兄弟不可能还在人世,但凡张寒也不能无为的跳进哪湍急的河流,更不会插翅飞到别的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眼下这块地方出了事。于是姐妹俩细心向小路的边上察看,果然在路边的玉米地头上发现了几个大脚印。再向里一照,被狂风刮得乱七八糟的玉米棵上,仰面躺着一个人。姐妹俩小心翼翼的上前一看,此人果然就是张寒。
  “寒哥……寒哥。”杜娟叫了两声没见任何反映,两人一阵紧张过后急忙俯身察看:张寒除了浑身满脸的泥水,再没有其他的不良特征,随着他胸部的起伏,嘴巴里呼出均匀的鼾声。
  “寒哥、寒哥。”杜娟又轻轻的叫了两声,并推了推他的身体,张寒还是没反映,她精神有些紧张!
  “别怕,他是因过度的悲伤和劳累而昏睡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再叫吧。”比杜娟大两岁,略懂些医术的杜霞安慰着妹妹。姐妹俩就这样守着他又睡了好久好久,中间叫了几次都没有反映,直到天开始蒙蒙亮,他俩的心理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河北岸上从西边有许多人照着手电简过来了。
  
  原来,昨晚溃坝的时候,除了徐氏两兄弟,陈积累离水面最近,他亲眼目睹了徐氏兄弟被决堤的洪水卷走的哪一刻,脚下一慌张差点栽了下去,人被张寒一把抓了上来,但驳壳枪掉进了水里。他迟疑了一下想去捞枪,第二次被张寒又拖了几步,方才他站立的哪块地,一眨眼被洪水卷走了。
  在张寒去追逐洪水寻找徐氏兄弟的时候,陈积累之前的威风已荡然无存,象一只赖皮狗一样佝偻着身子,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指挥部。
  大概是台风刮断了电话线,陈积累摇破了电话也打不出去,身子一瘫躺倒在椅子上。
  河两岸的人一部分陆陆续续的回了家,一部分挤进了指挥部里七嘴八舌的在谴责陈积累。任大家爱讲什么讲什么,他跟死人一样合着眼晴闭着嘴,甚至连屁都不放一个了。直到天将拂晓的时刻,刘家庄的村支书兰德田带人,来到了水库。紧接着,刘指挥一身泥水带公社卫生院等一干人也到达了。
  
  杜娟姐妹俩见刘主任等来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刘主任安慰了她们一番,赶忙随医生俯下身看张寒的情况。医生向刘主任说:“没有外伤,呼吸正常,应该是没有大的问题,这情况大概属于过度饥饿、劳累和严重的精神打击所致,需要安静的休息和输液。”
  “哪你们赶快吧!”
  大家一齐动手将准备将张寒抬上担架,还没有放稳当他的身子,张寒就楞儿吧唧的睁开了眼睛,他意识模糊的这边望望、哪边看看,慢慢地恢复了之前的意识。他一轱辘爬起来问刘主任和兰德田:“徐家两兄弟呢?”
  刘主任痛苦的告诉他:“到现在还没有见到。”
  “我刚才梦见他们了。不!我是看见他们了,他俩就在附近的树林里手拉手象是在跳舞。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喊破了嗓子他们也不理我。”说着,他好象是陷入了沉思或许是在极力回忆方才的梦境。忽然间他又好象是有了灵感,他几步蹿到了河边上,表情痛苦的注视着河道里的情况。这时候大部分的洪水已经退去,满目疮痍的河道里,只有中心的最凹处还在哗哗流水。
  “在哪里?”刘主任问。
  张寒不说话,目光在河滩上仔细的搜寻着。忽然,他目光停在了杨树林子的一角上,“您看,他们在哪里!”
  不知道冥冥中阴阳间真的能相互沟通,还是有现代人不能解释的某种玄奥,人们透过朦胧的晨光随着他的指向望去,见不远处河滩上的一片杨树被洪水冲的东倒西歪,树干与树冠上都挂满了浮柴垃圾,其中的一棵树干上确依着两个模糊的人形。
  “您看,哪就是他俩!”张寒不顾一切的跳下河崖,跌跌撞撞的绕过坑洼的泥溏,穿过被洪水漫倒的庄稼地和芦苇荡,边跑边喊叫着奔向了哪片杨树林:“徐哥……徐哥……”上面的人半信半疑的随着他向哪块地方而去。
  张寒越跑离目标越近,已经能看清确实是两个人,但尽管他怎么呼唤对方没有一点回音。等张寒奔到了跟前猛的就刹住了脚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惨不忍睹”的一幕:徐家两兄弟在遇难时,不知道是哪一个先抓住了对方的一只手,他俩的左手死死地相扣着,与泥石流一起被倾泻到坝下,在河道中被洪流翻卷了一公里,这两只手始终没有分开,直到被这棵大杨树从中间给拦住。两个人的躯体一南一北斜撑在树干上,任洪水冲了一夜而始终没有倒下。他们双目紧闭满脸的伤痕和泥垢,杂草缠满了他俩的脖颈,浑身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一整夜过去了,鲜血仍顺着布条在不停的向下滴……
  “徐哥……”张寒一声哀嚎扑腾跪倒在地,“不是约好了我去你们家做客么,你们为什么要失约呢?您的救命之恩我一点还没有报答,您怎么会就这样了呢……徐哥啊……我的徐哥……”
  张寒哪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的哀号感染了许多人,尤其是哪些被他俩劝上岸去逃过一劫,以及徐家村的同仁们,深怀感恩之心随张寒一个个跪倒在地,磕头作辑拜个不停……
  在这块刚刚被洪水荡涤过的饮马河滩上,在这么一个特别的清晨和这个特别的场景,让闻声赶来的许多人都恸哭动容!以致在许多许多年以后,那悲壮的一幕都让人久久的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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