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东岳府喜事

　　月华一路奔跑着回家。早就知道这几天母亲会临盆，她等着弟弟或者妹妹的出生已经等了好久了。她在家排行老二，大哥风影是个内敛实在的人，不太爱说话，但是对自己挺好的。三弟瑾瑜是个活泼的性子，已经拜师菩提老祖，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方。父亲事儿多，母亲常常忙着绣花织锦，作为东岳府的长女，他们对自己倒是放任。只是她总觉得自己连个聊聊天说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只能偶尔对着花草树木发发呆，要是母亲再生个妹妹，那就太好了。
　　一路小跑着经过得月桥，看到边上的百子莲开得正好，紫色的花儿一朵朵一簇簇，很好看。边上的杜鹃也姹紫嫣红，向阳而生，蝴蝶蜜蜂到处转着。鸢尾花和依兰花相互映衬着。紫色是母亲最爱的颜色。父亲为了讨母亲欢心，就在府内外都种了好些紫色的花儿。母亲也说了，光紫色太单调了，所以父亲在这些紫色的花儿中间也夹杂了一些别的花。春天的尾声，夏天渐近，此时，蝴蝶兰也随处开着。月华想，母亲此时，一定是欢喜着的吧。女人这一生，能够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这是多么好的事情。
　　经过邀月楼，看到大哥正在着急地踱来踱去。她忙上前问道：“大哥，怎么了，父亲呢？”
　　风影转过头来，叹气道：“产婆说母亲这次有危险，肚子里的是双生子，怕是难产。父亲到天宫去问太上老君借催生丸去了。不过就算有了催生丸，母亲怕也过不去这一关，产婆说出血过多，这可急死我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母亲一定是很难受吧。要不要我进去看看？”月华紧了紧眉头。
　　风影顿时急了，怒道：“你一个没出阁的小丫头，你懂什么？这个时候哪是你能进去的？赶紧找个地方给我好好坐着，如果到时候需要什么，你去备着就好。”
　　“哦！”月华低声回答着，转头想了想道，“之前我在凤尾山的时候，遇到一种草，叫做九死回魂草，据说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只要用到它，都能化险为夷，要不要我去问女娲娘娘借一棵？”
　　风影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我知道那草，几千年才生一棵，你当你是多大的面子，你想要人家就一定会给吗？借一棵，你拿什么还？何况女娲宫与我们素无往来，你上次能去凤尾山，还不是因为金吒的关系？他们李家脉络广，到处都有姻亲，所以你才得了这个便宜。凤尾山，哪里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那我去找金吒，让他带我去不就得了？大哥，母亲和弟弟妹妹的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啊，我借了，要怎么还，倒时候由女娲娘娘说了就可以了！”月华调皮地道，“女娲娘娘修为这么高，性格也温柔，相信她会帮忙的。”
　　风影愣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母亲这一关会怎么样，父亲怎么还不回来。产婆也说了，催生丸不一定有效，本来应该我去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也走不开。金吒还是我熟络一些，哎，也罢，你去问问金吒吧，要是能帮忙最好，借了九死回魂草，以后我去还债就好。要是人家不肯借，也不要勉强，记得早去早回！”
　　“好的！”月华一笑，急忙从邀月楼飞奔而下，跑过得月桥，扯下一朵百子莲的花，腾云往托塔天王李靖的府邸疾驰而去。
　　李家门脉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无论是仙界还是人界，对李家都忌惮几分。在天庭，除了李天王姓李，太上老君姓李，还有很多李姓世家，他们互为关系，互相映衬，成为天庭或是人间最大的家族。怪不得有戏文称：李家出马，一个顶两。只有行不通的路，没有李家做不成的事儿。由此可见，世人对于李家的嫉妒或者说敬畏。
　　托塔天王有三子。大儿子金吒，人称李家大哥，生的是峻拔伟岸，一表人才，文韬武略，奇门遁甲都不在话下。是仙界很多女子暗慕的对象。二儿子木吒，眉清目秀，才华横溢，人称玉面小郎君。三儿子哪吒更是一种传说，据传闻，这个孩子在他母亲肚子里整整三年，出生的时候还是一个肉球，最后被劈开，才得了这个孩子，一出生，太乙真人就自己上来硬是要收他为徒。此子将来如何，谁都不敢小觑。
　　月华一边想着，一边疾步而去。李家大哥不知道在不在，多年未见，自己这样子贸贸然地前往，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当做笑话。几年未见，倒也怪想他的。想起李家大哥以前那种大哥哥的气势，她就觉得内心暖暖的。真希望，这次能够顺利地得到九死回魂草，只要母亲安然无恙，自己就算要偿还什么，也是乐意的。
　　
　　李家府邸倒也清净，门口没人，大门径自开着，一棵海棠就在门内不远处开着红花，一个幼儿在哪里玩耍，一边玩一边笑得嘻嘻哈哈。
　　月华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奇娃娃哪吒吧。看着他那圆鼓鼓粉嫩粉嫩的样子，真像是年画里的一个招财宝宝。月华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娃娃，你是不是哪吒？”
　　孩子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是哪吒，你是谁啊？”
　　“我是月华姐姐，我找你家大哥哥，他在家吗？”月华笑着想摸摸孩子的头。
　　哪吒一下子避开了，低声道：“哪里来的姐姐，好不礼貌！男孩子的头哪里是你能够随便摸的？”
　　月华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我不摸便是了。你家金吒哥哥在吗？”
　　哪吒摸了摸自己的头，想了想道：“我不记得了。不知道大哥哥在不在。”
　　月华抿了一下嘴角，又问道：“那你家还有谁在？”
　　哪吒指了指远处的厢房，道：“二哥哥倒是在家的，现在正在看书呢。你去问问吧。”
　　月华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厢房。厢房外种着一棵细柳，时下叶儿刚刚长出来，新绿新绿的，很是好看。这倒是符合木吒沉静的性格。
　　她大步走了过去，朝厢房的门口轻轻扣了扣：“木吒哥哥，你在吗？我是月华。”
　　门吱呀一声开了，木吒穿着一身白袍站在门口，风一吹，白袍随着风轻摆，有一种脱俗的味道，彷如刚从一幅画里出来似的，绝尘的感觉令人耳目一新。
　　“木吒哥哥，还记得我吗？我是月华，东岳帝君的女儿。我们之前在天宫见过一面。”月华朗声道。
　　木吒动了动眉角，手中的书轻轻盖上，问道：“月华姑娘，找我何事？”
　　月华摇摇头，笑了笑道：“我并非是找木吒哥哥的，我是来找金吒哥哥的，我找金吒哥哥有些急事，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木吒哥哥可知道他的去处？”
　　木吒想了想，说：“大哥一般无事不常出门，你去后院的前面有棵梅花树的厢房看看，如若不在，那一定是到后山的竹子林里练武去了。我一般看书不喜打扰，以后若要找哥哥，直接去这两个地方找吧，尽量不要打扰我才是，懂不？”木吒的脸色依然有一种绝尘的味道，目光清淡寡薄，彷如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月华有些歉意地道：“月华知道了，以后尽量不打扰木吒哥哥。”
　　木吒凝望了她一眼，眼神依然平静无波，转身轻轻地把门掩上了。整个李府除了哪吒偶尔传来的笑声，竟让人有一种特别的压迫感。这或许就是世家的神奇吧。
　　月华摇摇头，转身绕过小楼，又走到一条都是紫藤花爬满的长廊。时下，紫藤花刚好盛放，香气扑鼻，一朵朵紫花垂下来，像一个个倒挂的铃铛，风一吹，花瓣轻轻飘落，地上都是花瓣儿，使得人不忍心踩上去。月华轻轻地避开花瓣，跳了过去。
　　走到了梅花树在的厢房边。梅花此时已经快要临近尾声，很多花已经谢了，只有枝头的一两朵还努力开着。厢房的门开着，一眼看去就知道里面没人。只一眼，就轻易地瞥见里面的一些摆设，清雅书桌，木板床。实木茶几上好似放着一些画，画的是什么，由于太远，月华看不真切。
　　既然李家大哥不在厢房，那一定是在后山了。月华心里寻思着，李家大哥真是一个努力的人，这般的地位了，还一直保持着练武学书的习惯。也许也是李家的教育好，看看木吒对于书的痴情，李家大哥的努力也许只是他们家的一种喜好而已。生活在这样子的家庭里，各自有各自的选择，也许是一种美好。看对于哪吒的放养，相信他们的父母也一定是比较开明的人。
　　绕着厢房走过去，就看到一条逶迤的小路，石子铺成，两旁都是竹子，通往后山。月华沿着小路快步走着，小路两旁都是小花小草，美不胜收。等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来好好看一看。
　　风吹过竹林，有一种簌簌的声音。可以看见一个青衣男子，从竹子枝头跃来跃去，好轻快的样子。乌黑的长发随着他身影的移动，尽自飘飞。这样子的李家大哥，她倒是第一次见到。仿佛一只山间的松鼠，灵动逼人。又如自在飞花浮光掠影，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目不暇接。
　　阳光从竹子枝头倾泻下来，影影绰绰中只觉人影翩然。月华朝那个影子叫到：“金吒哥哥，可否下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