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履新(上）

　　上午九点一刻，临海市国家税务局十楼会议室，方国仁和临海市国税系统中层领导干部的见面会准时召开。
　　开会通知是市局办公室昨天下午下达的，虽然有些市（县级）国税局距离市局较远，可是大家还是提前赶到并准时入场，整个会场弥散着一种严肃庄重的气氛。
　　参加此次会议的是系统内除外出学习和各种原因不能到会的全体副处级以上干部，涵盖了局内各单位、各区（县）局、稽查局、市局直属一二三分局以及事业单位。一百几十号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各自座位上，一改往日里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静静地坐等会议召开。一旁是忙碌的会场服务人员，单位的文秘们也有模有样地扛着相机，站在市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一旁。
　　这时，旁边的专用通道中的主角们纷纷走进会议室，一个个气宇轩昂地迈步走向主席台，走向写着自己姓名的座位。
　　出席今天见面会的分别是：临海市常务副市长姜卫国、国家税务总局张司长、王处长，临海市国税局党组成员一干人等，还有受邀前来参加见面会的临海市地税局临时主持工作的李清林副局长。
　　会议由临海市国税局副局长高德林主持。他威严的目光迅速地扫视过整个会场，然后对着麦克风庄重地宣布会议开始。他首先代表临海市国税局热烈欢迎临海市副市长姜卫国同志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新任国税局局长方国仁同志的就职仪式，同时对总局张司长莅临临海市国税局指导工作感到欢欣鼓舞云云。
　　接下来的议程是总局人事司干部处王处长宣布总局的任命决定。文件虽然早在前天就已经下达，但是这程序还要履行，这就是官场的郑重。
　　随后，张司长代表国家税务总局分管人事的副局长刘大钧同志讲话，首先客观历数了临海市国税局这些年取得的成绩，对蒋子渔同志的辛苦工作予以肯定，同时高度评价了方国仁同志近几年尤其是在履职总局综合司司长五年来的突出业绩。最后强调指出：总局让国仁同志前来临海市国税局担任局长和党组书记一职，是经过总局党委集体讨论研究后审慎做出的，国仁同志懂业务、善管理，政治觉悟高、党性强，具有大局意识，勇于担当、直面挑战，是一个德才兼备、能力匹配的优秀中青年干部，相信他一定会团结大家同心同德，攻坚克难，开创临海国税以及此后的临海税务工作的新局面。
　　姜卫国代表临海市政府发言，他充分肯定了这些年来临海市国税局的成绩，强调指出临海市国税局在服务当地经济发展的引领作用，在中央派驻地方单位中的示范作用。当前，正值国家机构改革、国地税合并这一非常时期，国家税务总局把国仁这样的优秀干部派往临海市担当大任，这是国家税务总局对临海市广大人民的信任和支持，临海市市政府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坚定支持临海市国税局的各项工作，也希望临海市国税局在以国仁同志为首的新的党组一班人领导下，继续为服务地方经济建设、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等方面再加把劲、再立新功。
　　最后，方国仁发表即席讲话：感谢总局党组织的信任和重托，感谢临海市市政府的支持和鞭策，感谢机遇让他有幸再次回到临海市国税局和各位同仁一起并肩携手，通力合作云云。方国仁回顾了他在临海市税务局、临海市国税局时和大家一起工作的美好时光，最后他动情地说：“临海市是我的故乡，临海市税务局和临海市国税局是我生活战斗过的地方，组织培养了我，各位领导同仁帮助过我、激励过我，在此我一并表示感谢。”
　　说到这，方国仁诚挚地站了起来，对着台下的同仁下属，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见此情景，原本一片寂静的会场，瞬间掌声响起。
　　国方仁再次起身，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同志们，今天时值春分，让我们全局上下戮力同心，乘着这改革开放大潮的浩荡春风，锐意进取，开创税务工作的新天地！再次感谢大家。”
　　会议圆满结束，大家陆续撤离会场。
　　走出会议室，方国仁和张司长送走姜卫国，留张司长和李清林去酒店谈话。然后回身，让办公室主任吴有为引领他到办公室看看，既来之则安之：非常时期，他必须第一时间进入角色、投身工作。
　　闻听此言，吴有为胖墩墩的身体在第一时间闪出走廊，快步来到电梯门前，摁下了去七楼的电梯，方国仁和秘书舒童紧随其后。
　　方国仁的办公室在七楼的最东边，原是一间套房：里面休息室，外面办公室。因为十八大后领导干部办公面积有严格规定，考虑到实际情况，局里就将里面的休息室一分为二，外面放一个茶几，两把座椅，一张沙发；中间一道隔断做成的夹墙，里面放一张单人床，里面的休息室竟然象征性地加了一把挂锁。
　　方国仁一边走一边看，脸色越来越沉郁。吴有为见状，赶紧陪着小心：“方局长，真不好意思。您知道的，上边要求很严，所以就……就只能如此不伦不类啦，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
　　“亏你还知道上面要求很严，我问你：上面不准领导干部办公室有套间你知道不知道？光外面的那间办公室就超标了吧。”
　　“嗯，我们机关服务中心同志测量过，外面的办公面积稍微超标点儿。”
　　“什么叫稍微超标点儿啊？我问你到底超标了多少！”方国仁言语里透着不满和威严。
　　“超标两平米。”吴主任轻声道。
　　“那……里面那间呢？”
　　“里面那间稍小，比这间小三平米。”
　　“好，那这样：你把里面的套间给我收拾出来，当我的办公室，外面这间作为机要室、秘书室，安排舒童秘书和机要人员进入。明天上班前必须安排完毕！”说着话，方国仁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留下吴主任和舒童在里面。
　　吴有为摸摸头上的虚汗，禁不住冲舒童做个鬼脸——一张苦的瓜脸，心说：我的乖乖！
　　
　　第二天清晨，送走张司长和王处长一行后，方国仁准时上班。走进办公室一看，不觉眼前一亮，但见室内已经按照他的指令收拾一新，里面的物件摆设也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嘴角立刻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要的就是这个节奏，讲的就是这个效率。此时，心里对吴有为先前的不满也就风轻云淡。
　　于是，他转身让秘书舒童通知司机，先驱车去市政府拜见领导，再去市公安局、财政局、银行、海关……等相关职能部门走访，一圈下来，虽然累得够呛，却也累得充实。
　　时间不觉已经是周末，按理说方国仁完全可以返回京城与家人团聚，可是考虑到才上任三四天，工作尚未真正开展，他决定留下来，休整两天，顺便为下个礼拜的工作予以仔细筹划。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车子已经驶入局里，刚走下车就看见大楼门口两个保安和一个中年妇女在那吵吵。方国仁疾步上前询问缘由。
　　“方局长啊！终于找到您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着话，来人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了方国仁的面前。
　　“这位女同志，您……”这又是什么节奏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见多识广的方国仁一时有些发懵，他赶紧双手拉起中年妇女，“您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有话局里面说去！”
　　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临海市国税局大院，这让人看见会怎么想啊！方国仁警觉地扫视一遍周遭，好在还没人驻足观望。
　　“方局长，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杜芸芸啊！”
　　“哦，杜老师，原来是您，快！请办公室里说话。”
　　办公室外间。方国仁稳住杜芸芸的情绪，又让舒童给她倒上一杯热茶，然后走到她对面坐下。
　　方国仁望着眼前的这个中年女子，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痛：原本的一头黑发早已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散发着憔悴的眼神，如果不是她自报家门，方国仁怎么会认出她——五年前那个面容娇好、衣着庄重的女教师。
　　“方局长，您是处理过王珂善后事宜的第一任领导，也是我最信任的领导，您……这事还得为我做主啊！”不等方国仁说话，杜芸芸就急赖赖地开口说道。
　　“王珂同志的善后事宜不是已经处理完了么？您这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您可以跟组织上说，当然也可以跟我讲。”
　　“方局长误解我了，生活上的事情我自己还能够解决，就是孩子……想找您帮助安排下就业。”
　　“哦，孩子已经大学毕业了啊！学什么专业的？可以考我们局的公务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