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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文耿的婚事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3-14 10:34:32      字数:4473

  正如文杼所说,文耿大哥确实该娶亲了。大先生给他定下婚事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亲家公是大先生的一个师弟,在沂州,悟字辈共有三人,大先生是师兄,其余两个秦耀祖、李怀荣是师弟,秦家是银雀镇的大户,有着县城的地利,好地有二百多亩,商铺十几个,涵盖了饮食、服装、药店、黄包车行、茶馆、百货……但是有一条,秦先生的买卖不涉猎赌、毒,秦耀祖说那是绝户人做的生意。秦耀祖夫妻恩爱,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媳妇录氏再不生养,三岁那年,大先生去秦家做客,三杯酒下肚,两家的亲事就定下来了。
  闺女比文耿小五岁,今年正好二十,这在乡下,已经是大年龄了,秦耀祖两口子非常着急,尤其是秦耀祖的老婆孙氏更是天天嘟囔,说秦家在沂州县好歹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二十多岁闺女不出嫁,传出去名声不好,固家要是看不上咱,就痛快一句话,别误了咱闺女的年华。秦耀祖心里也着急,但是他在大先生面前总是张不开口,就一次次瞒着媳妇,借口文耿在济南念书,等他念完书大先生就把婚事办了。
  孙氏不放心,隔三差五催了媒婆来固庄,媒婆当然乐意跑腿,跑一次有一次的跑腿钱,秦家给一份不说,大先生是好面子的人,每次也没亏了她。再说,她捎带着也到二先生家催催,三河口李家催得紧,想借着这次从保定回来,把宏俊和银月的婚事办了。
  媒婆知道大先生的软肋,专挑大先生爱听的说:“大先生您老人家名声可是了不得,在三河口咱不说,在整个沂州县,您大先生也是响当当,您是县府的参议,是县长大人的座上宾,在上海见过大世面,在外边一提到大先生,都竖大拇指,都说大先生仗义、仁义、守信用,你亲家那方也是了不得的人家,大大不敊商铺十几个不说,关键是人家做得得都是凭良心的买卖,不像三河口李家,做得都是绝户生意。您亲家公是您师弟,两好结一好,最好不过了。不过,您亲家那边也有为难之处,闺女一天天大了,自己不着急,外人却跟着着急,在外边乱嚼舌头根子,说秦家这山看着那山高,一手抓着固家,不知道还想攀哪家呢?秦先生气得不行,到底还是相信大先生,一直没有开口,他就一个闺女,在心里,比那夜明珠也不差,说不舍得让闺女出嫁我信,外人说那些混帐话,真是没了良心。你们两家真是门当户对,不要说别人眼红,就是我也觉得合适,俗话说得好,两家作亲就是‘好对好,赖对赖,弯刀对着瓢切菜’,固秦两家也是咱沂州县数得着的人家,这婚事要是办了,肯定能轰动一个县的,说不定县长大人也来捧场。文耿大少爷在济南念着洋学堂,不知道哪阵风吹到秦家去了,秦太太知道大少爷回来了,非让我跑一趟,大先生何不借着这个机会,把婚事办了,现在虽说世道不好,大先生也不缺钱,这年头,只要是有钱,买东西也方便,用不了几天就置办齐了,早结婚早生贵子,大先生、太太难道不急着抱孙子吗?”
  这话真是说到大先生心里去了,说不急是假的,文耿都二十五了,文杞比文耿还小,方仁都满地跑了,虽说文耿在济南上学,这年头,上学也不是不结婚的理由呀!大先生让媒婆说得很不好意思,提起师弟一家,更觉得对不住,定亲十七年了,到现在还没结婚的动静,确实有些不过去。师弟不开口,不表示他不着急。
  现在文耿从济南回来了,听他的口气,一时半会不回去,至于什么原因从济南回来的,什么原因不回学校,大先生没心思管这些事。现在要紧的是把婚事办了,抱不抱孙子不说,最起码参师弟一家是个交待。
  大先生对媒婆松了口,说眼下文耿不急着回学校,两家商量一下,把日子定了吧。大先生专门请了三河口的阴阳先生,排了双方八字,两家一商量,文耿的婚事定在十一月初六。
  大先生这边安排人陪着媒婆到女方下了日子,所谓下日子,是沂河两岸的一个婚俗,就是男方正式把结婚的时间明确告诉女方,形式包括两项,一个是给女方换柬贴,写上娶亲的日期,新人下轿的方向,迎亲送亲人的属相,大小客人数、新娘坐帐的方向。二是男方向妇方送礼,四色礼、六色礼不拘,看男方的家庭条件,有钱就多送一点,大先生当然不能含糊,他送了十色礼,这在沂州地界,已经是重礼了,共是十样东西,主要是鸡、鱼、肉、粉条、点心等物。
  下完日子,剩下的时间就是双方操办婚事了,女方准备嫁妆,男方准备迎亲、办酒席等事项。
  二先生家里娶过四房儿媳妇,大先生却是头一遭,他是固庄红白事大总管的不二人选,真到了自己身上的事,他自己却没了主意,最头疼的是采买,大先生最不精通此道,他需要请教二先生。
  二先生当然是责无旁贷。近水楼台先得月,二先生让文杼和杜氏先预备下几十斤豆油,一个大桶盛了,喜期临近时送过来。又和大先生筹划了需要采买的东西,先预估了来贺喜的客人多少,送亲的人数,这样买多少菜心里就有数了。二先生这方面有经验,他做得很细,大到菜、面,小到粉皮、调料,都记录下来,按轻重缓急列了一个单子,交给大先生过目,大先生当然一百个同意,然后交给文宝,让他慢慢采购。
  日子过得很快,等地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该耕的耕了,该种的麦子也出了苗,也就到了十一月。
  初二这天,文宝给大先生汇报,这些天买了什么东西,什么还没有买,大先生摆摆手,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说:“你看着办就是,买与不买,你和你二叔商量,除了喂好我的马,剩下的工夫就是操办这些事。”
  文耿的娘黑夜里也高兴地睡不着,终于要娶儿媳妇了,倒不是看着人家娶媳妇眼馋,是因为这些日子,自从地里的活少了,小车氏又几次拉着银月来大伯家里请教诗词,文耿和她们一聊就是半天,连吃饭也忘了时辰,这让文耿娘越发担忧。
  文耿娘听不懂,有时在窗外,听几耳朵,什么“起承转合”,什么“押韵”、“对仗”之类,文耿娘撇撇嘴,心想:真是吃饱了撑得难受,满嘴里“湿瓷”、“干瓷”,还不如来个碗、盆实惠。
  到了晚上,说与大先生听,大先生也叹气:“我有什么法?总不能拉下脸不让她们进门吧?人家来是讨教学问的,咱没有证据,文耿和小车氏又没有做出苟且之事,我能说什么?再说了,你也多虑了,银月跟着一齐来,他们能干什么事?”
  文耿娘听了只好作罢,只盼着喜期快快到来。
  新房就安在文耿住的那间屋里,墙壁刷了白灰,买了一张椴木大床,纹饰精美,文耿的姐送了六铺六盖,算是她给弟弟的新婚贺礼,都堆放在床头上,煞是让人眼馋。东墙上挂了一个中堂,请王思年老先生题写了四个大字:五世其昌。
  到了初四这天,二先生专门过来,他不放心明天下催妆的事,文宝虽说能干也实在,毕竟年轻不经事,二先生点清了送给女方的红棉袄、红棉裤、蒙头红子等物,又看了看阴阳先生写好的催单,看着文宝、文宽、文遐几个帮着写喜联,才放心在离开。
  到了下午,三湖的厨子刘胖子带着徒弟三牛、二喜来了,见了大先生先鞠了个躬,向大先生贺喜,又谢他上次一块银元之事,大先生与他客气了好大一会才作罢。大先生让文宝和他谈好了工钱,共是两块银元,保证到手的是银元。刘胖子对大先生丝毫不怀疑,不担心会出现上次在二先生家不给银元给铜板的事。大先生专门嘱咐一句:“忙罢了事,再送你们师徒一套猪下水,我这里客人来的多,你们要比在别家辛苦得多,工钱不多给了,给你们一套猪下水,留你们师徒好好喝一杯吧。”
  这份人情可是不小,刘胖子师徒干得分外起劲。支锅的支锅,劈柴的劈柴,一晚上大先生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到了很晚师徒三个才回去,说第二天一定早来,嘱咐文宝早开门,大先生说:“放心就是,我家的门今夜里不关了”。
  第二天,文耿娘见文耿还没起来,就生气地说:“眼看要娶亲了,自己成家过日子,还是睡不醒,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她操心的事太多,想起来就说一阵,忙起来就把文耿忘了。直到日头上了屋顶,还不见文耿起来。二先生吃过了饭,又来到这里,看有没能帮上忙的事,永功也来了,他没打算帮忙做什么,反正大哥家里有钱,为人也大方,在这里什么事不做,也能吃个肚儿圆。他的后边紧跟着文逸、文适。
  大先生招呼文逸:“去你文耿哥屋里,叫起来,一会该下催妆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文逸难得有这个机会替大伯办事,高兴地跑到文耿屋里,一会就跑了出来,大声说:“我大哥不在屋里,没人。”
  大先生瞅了瞅茅房那边,文适反应快,一溜小跑到了茅房,方才文逸表现了一回,现在轮到自己了,就是去茅房的差事也不错!很快回来禀报:“没人。”
  大先生“咦”了一声,站起来,来到文耿的新房,床上东西摆放整齐,他常用的那个大皮箱却不见了。书架上的书十分零乱,大先生看了看书架,发现在两本书中间夹了一封信,信旁贴着一个白色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一方手绢。上边写着四句诗:
  “茫茫月色正三更,窗外寒蛩不住鸣。
  复去翻来难入梦,牵肠挂肚是卿卿。”
  大先生看手绢上的字体煞是隽秀,不是文耿的笔迹,心里一沉,一个影子闪了一下,把手绢装在兜里,来到正房,对文耿娘道:“文耿逃了。”
  文耿娘慌成一团:“这孩子,这是怎么个事?”
  大先生把信展开,信是一个济南的黄老师写来的,信中嘱咐文耿近期千万不要回济南,上次因为组织学生闹学潮,已经被督军府盯上了,天天抓人。济南已经处于白色恐怖之中……什么是白色恐怖,大先生没弄懂,但知道有一点,这个黄先生一定和文耿在济南做了什么事,惹了张宗昌督军不高兴,正在抓他们。
  大先生呆在那里,文耿回来的前前后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是呀,正上着学怎么就跑回来了呢?现在找着答案了,是闹学潮,督军府正抓他,他回来的目的是躲一躲风头。这下好了,黄老师不让他回济南,他因为不满意这门亲事,自己跑了,不去济南又能去哪里呢?以大先生对文耿的了解,这孩子一定是去了济南。
  大先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虽说平时自诩经历的事多,现在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文耿跑了,最要命的是初六要结婚,亲戚、朋友已经通知到位,亲家那边也准备就绪,他却跑了!
  二先生见大先生一言不发,知道一定出了事,要不然,以大先生的脾气不会这个样子。永功已经跑到新房看过了,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文耿跑了?哥,我可是听文耿不止一次说过,不满意自己的婚事,看来是逃了。现在这些孩子看书看得太多了,都学坏了。”
  大先生冲他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婚礼不能停,大先生首先想到这一点,他把二先生拉到屋里,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咬着牙道:“这孩子将了我一军,我是骑虎难下了。”
  二先生安慰道:“文耿不在家一样可以结婚,古时候,新郞不在家,不是可以找小姑代替吗?”
  一句话提醒了大先生,他冷冷地说:“文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想结也不行,这婚他结定了。我看,实在不行,让银月这个丫头替。”大先生的意思是先把媳妇给文耿娶到家里来,他总有一天要回来,秦家姑娘早晚是他媳妇。
  二先生也觉得只能如此。
  初六这天,婚礼一直照常进行,接新娘子时,众人才知道文耿有急事去了学校,银月代他完婚。这样的习俗在沂州也是常见的事情,倒没引起什么过多的猜测。
  新娘子进了洞房,独坐在新床上,听外边喝酒猜拳的声音此起彼伏,自己就像在梦里一样,结婚了,却没见到新郞。她只好坐在那儿,像木偶一样,被人家提来提去。
  新人敬酒的时候,照例是银月陪着新娘子一桌一桌敬下来,敬完酒,回到新房,这才感觉有一丝丝的不对,婆婆在一旁哭泣,银月不停地劝,秦氏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到,方才县上警察局传来消息,说省城打来一个电话,核实是不是有一个叫固文耿的人,他在济南下火车时被捕了。
  新郞被捕了,这消息如晴天霹雳,秦氏一下子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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