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老油坊>第十六章 行走的剪子

第十六章 行走的剪子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3-07 14:07:12      字数:4492

  二先生晚上照例住在车氏这边,一晚上车氏就不住声,从白天三媳妇的懒惰说起,再到刘氏做饭太慢,耽误了饭时,又说起银月到处乱跑,最后才想起来,一晚上怎么没见到文朴和文柄呢?
  听到车氏提起,二先生才想起来,真是一晚上没见到这两个孩子,晚饭也没吃,这是跑到哪儿去玩了?这还是头一回。
  二先生只好到了大门口,问值夜的长栓,长栓说看到文朴、文柄两个老早就出去了,走的时候隐隐约约听文柄说到铁匠永新那儿去。二先生纳闷了,这两个孩子闲着没事,跑永新那儿干什么呢?他那儿就一个铁匠铺,没什么好玩的。长栓见二先生很担心,就主动说去铁匠铺看看。
  到了永新家,看到铁匠铺子柱子上挂着一个油灯,灯火一闪一闪,院子里映出三个影子,一个是铁匠永新,一个是文朴,另一个正是文柄,他们围在一起,正在地上摆弄一个大剪子,文柄一边推一边不住声:“嚓、嚓……”
  看到长栓,文柄明白一定是爹不放心,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很晚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收拾一下剪子,对永新说:“叔,我一会给你送来工钱,说好了,一百文。”
  永新故作委屈:“文柄,一百文实在是少了点,你知道,我白天不闲着,晚上给你点着灯耗着油做这把从来没见过的剪子,做了改,改了做,折腾了一晚上,可是把我累坏了。你回去给二先生说说,能不能再添点?你家里油坊滴在地上的油,也够一百文的了。”
  文柄想了一下说说:“说好的一百文,叔,你不知道,钱都在我娘那管着,怕是不好讨要。“说完他跑着走了,随便提走了大剪子。
  长栓一边朝回走,一边生气地对铁匠说:”贪心不足,净哄小孩子,你一天忙活也挣不下一百文,一把剪子你收文柄一百文还不满足。“
  永新送到门口,身前三个长长的影子,笑了:”二先生有钱,多要一分是一分。“
  长栓指指他的脑袋:”离地三尺有神明,二先生一年可在你这里不少花钱,镰刀、犁、耙、锸、锨,油坊的大小用具,大大小小的活,没少你一分钱。文柄在你这儿做一个小孩子玩具,你收他一百文,亏心呢。“转身就走。
  永新朝长栓的影子吐口唾沫:”呸,一个长工,也配教训我?“
  文柄跑得快,等长栓和文朴气喘吁吁回来的时候,车氏已经训了文柄一阵子:“小小的年纪不学好,成天瞎鼓捣什么东西,这祖祖辈辈都是用镰刀割豆子,你偏偏弄出个什么剪子,我只知道剪子是娘们做针线活的东西,还能割豆子不成?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不管,你乱花的钱你付,你也真敢许,竟然答应了铁匠一百文,十文也是多的,上次我在永新那儿做了一把剪子,才收了十文,一百文够你念一个月的书了,跟着吕先生。”
  文柄丝毫不着急:“娘,你忘了,吕先生早死了,就埋在咱豆子地里。”
  风一阵吹,车氏打了一个寒战:“还用你说,我知道他死了。我没钱给你堵老鼠窟窿,你想要钱,找你自己的亲娘吧。”她推了一把文柄。车氏打心眼里不喜欢训刘氏的几个孩子,听自己生的孩子说话高点低点都没事,要是刘氏生的孩子说一点不中听的,就想发火。
  二先生忙过来拉了一下文柄,对车氏说:“你和小孩子生哪门子气?他要钱,你给他就是,文柄不明不懂事的孩子,又不是要得很多,再说,他做的剪子也不一定不管用,万一管用呢?”
  车氏冷笑道:“和他娘一样,老母猪上锅台——一心扑食的主,我不信他能弄出什么花样来,他要是能把剪子割了豆子,我倒着走给你们看。”
  文柄听了心里生气,脑子转得却快:“娘,孩子有一件事没听明白,你方才说,让找我的亲娘要钱,我想问一句,在咱们家,谁是我的娘?大伯当年怎么定的规矩,我有亲娘不假,为什么我们只能称呼她刘姨,现在你给我指点明白,你是娘,她是娘?”
  车氏气得浑身哆嗦,刘氏生的孩子个个难缠,这个小东西才十来岁,说话竟一套套的,不过,这几句话真让他问住了。
  二先生忙出来吓唬文柄,心里却是回护他:“小孩子不要乱说,规矩就是规矩,你要的钱我给,来,我身上还有十来个铜板,是今天付给短工工钱剩下的,你拿去吧,天晚了,不要乱鼓捣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正说着,长栓带着文朴进来了,车氏没好气地抓过文朴就打:“你有出息了,我把你们喂大,倒是让你们气我的,气死你娘就好受了。”文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子朝后挣脱,长栓也过来拦着,总算把车氏扶到椅子上安稳了,才说:“我今儿真是开了眼了,他们两个竟在铁匠那儿做了一把剪子,永新也是个能人,在下边安了两个小铁轮,明天准能成。”
  二先生没听明白,问长栓到底是怎么回来,长栓也说不清,问文柄,文柄对爹笑笑说:“还不知道好不好用,我一会再去地里试试,白天我一个人转悠,在河沿上遇到一个割树条的,他用的就是剪子,很粗的枝条,咔一下就断了,我觉得剪豆子准行,就想试试,行的话,明天就用。”他拿着钱去永新家还工钱,然后再去地里试他的剪子。长栓也回去了,只剩下文朴,呆呆地站在一边。
  这边二先生嘟嚷着:“什么洋玩艺,剪子还能割豆子,我真是不信。”问文朴,文朴说不清:“我哪儿知道,都是文柄做的,我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关键是我看不懂呢。”
  二先生知道和文朴说不清,也不再追问,只是心里好奇得很。
  车氏扶着椅子站起身:“你瞅瞅,那边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难缠,我这个家是当够了,等哪天我死了,两眼看不着了,也就干净了。你快快扶正了她吧,省得他们都把我当眼中钉。”
  二先生心里想,一样的孩子你不一样对待,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也不傻,总会明白的。不过,心里也暗自惊奇,刘氏生的文桐、文杼、文柄,个个聪明,吕先生在的时候,常常称赞文柄,聪慧异常,相反的,文札、文杓、文朴却个个表里如一,显得有些呆板,真是莫名其妙。
  自己胡乱想着,又挂念着文柄,身上有些累,慢慢竟睡着了。
  第二天,吃了饭,按昨天的时辰去了豆地,文杓不知道昨天晚上用了什么办法,三媳妇李氏没有回娘家,也没赖在家里不干活,竟也一瘸一拐、嘴里不干不净地跟在后边来了,二先生看了只是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来了总比不来强。如果今天三媳妇就是坚持不来割豆,二先生还真没有好办法来平衡其他儿媳妇的心理,现在好了,来了,即使不满意,即使可能干得少,即使也可能干到一半又像昨天那样把镰刀一扔就跑回去,关键是现在一起来了,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二先生看看短工们也都到齐,就说今天还按昨天的分工干活,大人一人四趟,媳妇、丫头、文朴、文柄一人两趟。
  二先生带头,先开了镰,其他人一阵镰刀与豆秸接触的嚯嚯声。二媳妇还是习惯干一会就站起来看看文耿那边地里,看到文耿也在看这边,自己就觉得浑身有劲,昨天的疲劳仿佛一夜之间就歇过来了。如果没有瞅到文耿在看,自己的镰刀就没了准头,一下子砍到地里的碎石上,一上子割到豆草的半腰,留下的豆茬像老太太的牙,长短不齐,又一下子使猛了劲,把整棵豆子连根拔了起来。
  文柄没有割,别人割的时候,他来到吕先生坟前坐了一会。坟上是一层鲜土,坟丘顶上一块土疙瘩,风一吹晃动起来。文柄爬上去,使劲按了按,看到不动了才下来。文柄站在坟前发了一通感慨,老先生虽说学问不大,一辈子是个童生,对学生也没有十分尽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毕竟教过自己一场,现在自己能背下来上百首古诗词,认识一千多个字,毛笔字也能写得横平竖直,能写几段读起来不算顺口的文章,都是先生的功劳。如果老先生不死,还能继续读下去,也许能多认识几个字,谁又想到,因为自己和文适的一番打闹,竟要了先生的命,真是世事无常。
  文柄在吕先生坟前发呆的工夫,大人们都割了一阵坐地头休息。在先生坟前发完感慨,文柄回到他的两垄豆子前边,笑着对文朴说:“五哥,该我的宝贝上场了。“
  大人们这才发现,文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拉过来一个大剪子,剪子有两个弯弯的长柄,里边镶了木杆,剪子下边安了一根横轴,两端各一个小铁轮,剪子口与地面相平,在地上一推,吱吱作响。
  文柄的两垄豆子单独落了下来,已经落得很远,他不急慌,两手推着,一边推一边两手使劲,豆秸遇到剪子应声而断,剪子一直朝前走,身边倒下的是一棵棵豆子。众人围了过来,看这把新奇的行走的剪子。
  小车氏也很好奇,看到众人围在文柄身后,她急忙闪开,朝女茅房走去。
  文耿还如昨天一样,指挥着长工、短工们割豆子,指挥着马车朝晒场拉豆秧,看到小车氏从地边走去,眼不离她左右,小车氏身子一歪,似乎脚下滑了一下,身子扶了一下地面,又起身朝前走,文耿看了一眼,发现地上有一个白白的东西,远远地看不清,过了一会,小车氏从茅房里回来,走到那个地方,使劲跺跺脚,然后走了。
  文耿趁人不注意,装作去河沿,到了那个地方,才看清是一个白手绢,上边题了一首小诗,字写得不错,方方正正,文耿忙收了起来。
  小车氏回到自家地里,看到文柄的两垄豆子已经割完,确切地讲,已经剪完,文朴帮着用木叉归拢到一边,堆成小堆,羡慕地说:“六弟,咱们合作怎么样,你割完你的,再割我的,我也用用你的剪子,我看明白了,你的剪子不用弯腰,感觉不到累。”
  文柄笑着说:“算你聪明,看明白了。我这可是专门设计的,长柄的高度正与咱们的两手一样高,所以不用弯腰,大人肯定不能用,大人想用,得加长手柄,弯度也要大一些。你先试试吧,我不急,等你们都割了,单独割下我的最好,左右不受影响。要不,咱们合作,你割的时候,我给你堆堆,我割的时候,你帮我堆堆。”
  两个人一会干,一会歇,虽没看出比明天快许多,但是,很明显的一个事实是,两个人不累,就像玩一样,把两垄豆子就割完了。
  二先生感慨起来,谁说孩子不行,昨天文杞娘还笑话文柄是老母猪上锅台——一心扑在吃食上,还说要是成了,她倒着走路,现在好了,真成了。
  文耿一伙也闻讯过来看热闹,几个短工议论纷纷:“真是聪明,这样的孩子太可怕了,才十来岁,竟弄出这种古怪的东西,三国时,诸葛亮做出了木牛流马,看来是真的了。”
  一个说:“小时候聪明不好,这样的小孩不容易长寿。”
  一个不服气:“活得长有屁用,天天围着锅台转,猪一样的生活,人家甘罗十二岁当宰相,就是不长寿也值了。”
  一个短工对二先生说:“完蛋了,二先生,你家老六可是把我们饭碗给断了,他搞出这么个东西,以后我们哪里还有机会给你打工呢。”
  二先生笑笑:“想多了吧,小孩子就图个玩,他那东西,充其量就是小孩子玩具,何必当真。”话是这么说,心里可是佩服起自己的儿子了。
  文耿挤在人群里,对二先生说:“用一句时髦的话讲,文柄这叫发明,我们的祖先发明了火药、指南针,文柄也有这样的天赋,在这里种地真是委屈了他,二叔,我看,你送他去城里吧,现在青岛济南都有机械学校,到那里让他学学,咱们固家可要出一个大科学家了。”正说着,自己的手被谁捏了一下,转向一瞅,是小车氏站在自己身后,脸红着,一声不吭。文耿不好意思了,四下里看看。都把注意办放在剪子上,没人看到他,文耿忙向众人招呼了一下走了。
  听了文耿的话,二先生高兴地对文柄说:”哪天你去油坊看看,能不能鼓捣出一点洋玩艺,我听你大伯说,上海那边早已不用马拉碾子了,咱要是不用马拉,可是省下不少钱。“
  杜氏也鼓动着文柄去油坊看看,文柄说:”那就等到月底吧,吕先生说过,这个月底,三十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四嫂你们三十经管油坊,我去助助兴。“
  杜氏拉过文柄,摸了一下他的头:”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我怎么就没生出这么好用的脑袋。咱一言为定。“叔嫂俩击了一下掌。
  李氏撇着嘴,阴声怪气地说了一句:”拍马屁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杜氏听了,一句话也没说。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