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第四十五章

　　纯朴勇敢活泼的金土根班长接受了自己戴连长的命令，带着十多个战士迅速跑下了城墙的石梯，朝中华门东边不远的营部弹药库快跑去。
　　战士小李抱怨道：“班长，营部离这里有些远，怎么拿炸药包？”
　　“是啊，他老人家一句话就累死我们。”跑在一边的一个战士满脸苦闷咕噜说。金班长虽然也叫苦不迭，他当然明白自己戴连长的意思把全部炸药包、弹药集中在身边，以免到时没有了，事情就危急了；还有，他感到自己应该把弹药库里的手榴弹也拿完出来，毕竟这些在战斗中用量庞大。想到这里，金班长就继续往前面跑。
　　怎么办？自己连长规定了十分钟内，必须要把弹药拿到中华门，现在还没有到，就过去了几分钟了。咋办？金土根急得开始心慌了！这时，街上人少，营部库房较远，他脸上就渗出些小颗粒般的汗珠。
　　“班长，你汗水都出来了！”快走着的小李忽然看见了自己班长枣红色有汗水的苹果形脸说。
　　金班长好像听都没有听，也不抬手擦自己汗水，干脆喊了一句：“兄弟们，搞快点！”喊完，他马上加快步伐，向空空的前面街上快去。
　　还是着急的金班长一会儿走几步又回脸看战士们跟上来没有，他更着急！汗水从他土红色的润泽的苹果形脸上流下来。小李就伸出手帮自己金班长擦去他涨红的显得略有些汗津津的脸上的汗水。这时，显得非常憨厚、英勇厚道的24岁金班长说：“没关系，小李。”
　　“班长，把汗水擦了吧，这样多不舒服。"
　　“班长，我们就这样走着去吗？”战士小姚问。他觉得要是这样，根本就不能按时按连长的命令把弹药带回去。
　　“那就更快点。”金班长说。他知道小姚的担心，就这样说，果断地往前快跑。他想道：自己只能这样了，尽力做，争取早把弹药带到中华门。他跑了一会，后面的战士也跟着他急跑。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一汽车的声音。当车子不一会较快开近他身后时，他忽然心里涌起了一个主意：请求司机帮助。就马上回身，往马路中间一站。
　　“大哥，请停车！"
　　车子就在他们的前面嘎然停下。
　　“你们挡住我的车子干什么？”一个和金班长同是苹果脸的司机把他头伸出驾驶窗外，心里不快地喊问道。
　　金班长立刻走到车门下，一脸真诚地立刻向这个司机敬了一个军礼。
　　“大哥，请赶快把我们带到营部，快没时间了。”
　　“什么事？”司机迷糊地问。
　　“大哥，鬼子正在攻城，我们去拿弹药，晚了，中华门就保不住了。”说完，金班长就登上驾驶室，手一挥，“兄弟们，快上车子！”
　　还没有做出回答的司机，听说鬼子攻城就明白了，于是，马上带着上了车的战士们开动车子往前开去。
　　金班长上了他的驾驶室，在车行驶中，立刻向他解释：“大哥，我们是32师四团的国军，在中华门与日本鬼子作战。现在战事很紧张。我们戴连长让我们回营部把炸药包弹药都拿来。麻烦你了，让你的车帮我们把弹药运回到中华门，请你帮个忙，太感谢你了！”金土根把他非常诚实而诚恳发红的苹果脸对着司机说，由于车在行驶中，白明明的光线使他的脸又亮又有精神。
　　“这没有什么。”司机也非常的善良正直，“你们营部在哪里？”
　　“在福海路。”
　　“好。”
　　“还有，还要麻烦你把车子开到中华门，越快越好。”
　　“没什么。”
　　“谢谢你，大哥，太感谢你了！”金班长非常感激地非常随便地伸出手拍了拍司机的大腿，好像他跟司机是熟人。这件事解决了，他两眼更发亮，眉头更舒展，还习惯性用右手把他紧系着宽皮带的肚皮上摸了下。他心里终于踏实了，他想车在回到中华门时，可能是二十多分钟后了，应该来得及。于是，车子就在几乎空荡无人的街上迅疾向福海路开去……
　　在烽烟漂浮、在寒气袭人，在残暴的日本侵略者的歹毒恶攻下的中华门城墙下，有一二辆坦克（后面还有多辆）几乎开近城墙时，被中国军人扔下的集束炸弹被炸烂，而后面坦克受阻。其中，就是此前的一些时间，有一名战士看到扔下的手榴弹没有炸中坦克，而坦克看着看着就要破城墙了；他坚定地抱着炸药包从墙上英勇地跳下去，随着一声巨响，这辆坦克被炸烂，而这个抗日的国军战士也当场牺牲。后面的坦克一时无法施展，就像被捆住了手脚一样。在经过了很久的战斗后，这两辆坦克的其中一辆，就把身子调了一下从身边的坦克侧过来，向依然是，漫迷着时淡时浓的灰蓝色烟灰隐隐下的、一横长的灰暗色厚重城墙较快驶去。看来，开坦克的鬼子想从目前的中国军人极力护卫下的城墙打开一个缺口，这样好利于攻城，这种努力是有可能的。他们或他（鬼子）想又来。此时，在越开越快的坦克，突然朝城门过去些的城墙快快开去，打了一炮。这炮向守在这一部分的王德海副连长所在的城墙飞来；于是，站在墙垛上的王德海副连长和这一侧的十多个战士看到：打来的炮弹打在了他们身子前城垛下面的城墙。只听一声惊心的震耳的爆炸，顿时，飞起一些石渣和石快。以就在这一瞬间，战士姚华生立刻感到不对，他看见：轰的一声，炮弹从下面斜线般的飞上来。他来不及想什么，虽然，王德海副连长平时还骂他，这样不行，那也恼火，还要让他去伙房。尽管，战士姚华生心里不满自己副连长这样对待自己，但是，这时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因为王德海副连长比自己重要。他猛地一推，把30岁的王德海副连长推倒在地上。
　　这时，炮弹击中了他身前城垛下面的墙，他感到自己被一块从城垛与城垛间的空隙，猛飞上来的沉重打烂的石块打中自己的头，他一下仰倒在城垛后面的地上。他感到自己的头脸、身子被一道近在眼前的重石如挨了一下，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头狠狠的裂开，马上，倒在地上的姚华生脸上被打了一个小窟窿，深入他脑里，一脸的鲜血，过一会就死了。还有几个战士也被飞起的石块打伤在地。
　　
　　爆炸后，这一道城墙，被炸出一处弯曲的缺口。其中还有几个战士倒在地上，身着浅黄色军衣的血盈盈的胸部伤口里，血还在往沉浮的胸口下流；有个战士，他肚皮被一块灰色弹片插进了他紧系着宽皮带略往上的肚皮里，不时起伏的肚皮就有细细的血从弹片与肚皮间的丝缝里涌出来。
　　这战士躺在地上，疼得脸上的肌肉往鼻梁和额头上挤去，脸红一阵白一阵；还有一个战士，衣服被炸烂，胸部有一个洞，就是说，他的胸部应该被弹片击穿，一些石渣夹在他血红的伤口四周，你能看到：他的白色胸骨里那猩红的流血的肌肉组织间的筋脉，仰躺着的胸部的血红红的伤口，以及有血沿着他紧系着宽皮带的腰间流到地面上这个战士，没有气息了，刚死不久。
　　“连长，我们那面被鬼子的炮打坏了。”战士小虎跑到王德明连长的身后，这时，王连长正在挥动着驳壳枪非常积极地向这面城墙下的鬼子射击，听到小虎的声音。就转过头来，感到吃惊，就问：“人员伤亡情况怎么样？”他明白这一炮弹打来，这一面的战士多人别想跑掉，并依据这一情况，好做调整。
　　“你弟弟还好！”
　　王连长打断小虎的话：“不要说他。”他意思是首先谈自己的战士。
　　“是，连长。有八九个战士伤亡，那面一段城墙没有多少战士防守了。”小虎回答，显得非常的急，人少了多少会影响心情。
　　“小虎，那面还剩下多少人？”王连长问。
　　“总的40多个人，就只剩下26个人了。”
　　然后，王连长明白必须往那面抽人去，毕竟这边有六七十个人。他就立刻转身对正在打枪的一排长陈仕和一排副排长大个子、团脸的凌天元说：“陈排长！凌副排长!你俩负责坚守这面，记住:要防止敌人坦克从这里破城，一旦出现这个局面，中华门就完了，到时别说上军事法庭；最重要的是：日本鬼子一旦进城，我们身后的平民就要遭殃了。”
　　王连长说到这里，热忱而诚挚看着两个正副排长，让他俩感到责任的巨大。这个英勇厚道的国军连长，显然，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这里的老百姓，这都是我伯伯的愿望。
　　“你放心吧，连长，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陈排长保证道。
　　“连长，如果让鬼子攻破了城墙，老子当场死在你的面前。”一个团脸上有灰渣，一双牛眼睛又红又圆的凌副排长用握着驳壳枪的右手非常热切地拍拍自己鼓鼓的厚实胸部。
　　看到他俩坚定忠厚的血性目光，王连长就转身说：“走，小虎。”
　　“是，连长！”
　　于是，王德明连长和小虎来到了这面一段几乎只有不多的人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