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识......

　　我们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一代人！我们的青春、事业、爱情，都留在了那个年代，我们的一切，都余有那个年代的气息.......
　　
　　那时，我还是一个国企财务部的默默无闻的小会计。这天刚上班，就收到好朋友莲发来的信息：“枫，我离婚了！儿子给骏了......”我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如何给她回信息。莲那时和我一样，也是国企财务的一名小会计。曾经，莲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嫁给那个叫骏的人，如今，他们的那份爱已远去，莲，往后的人生路如何去走，也只有靠她自己了。
　　
　　这一天，我满脑子都是莲......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和莲都是从高校被分配到一家纺织企业的。当时我们都被分配在同一个车间实习，所谓实习，也就是在车间一线做挡车工而已。报到那天，那是个初秋，虽然不像夏天那么热，可还是动动就淌汗。莲是个漂亮的姑娘，大大的丹凤眼，高高的鼻梁，朴素的白衬衣和黑裙子，也盖不住莲苗条的身材。我和莲来到厂门口，看到那高高的工厂大门，气派而又古板，我和莲有点兴奋。这时，那个门卫师傅走了过来，门卫师傅是个三十岁左右年轻人，客气的问我们：“嘿~，两位姑娘是新进厂的？”我俩赶紧拿出我们的报到证给门卫师傅看“哟，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啊！那就去人事科报到吧”门卫师傅露着羡慕的眼神看着我俩说，然后告诉我俩去人事科的路怎么走。我和莲谢过门卫师傅，便乐颠颠的朝人事部门办公室走去。人事科的那个花白头发的女人接待我们，看了我们的毕业分配证明材料，一副官腔，堆着满脸笑眯眯对我们说：“大学生啊，好好在基层锻炼”。然后，给我们办完所有手续后，就把我们带去车间办公室交个车间那个岚主任，岚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个子不算太高，精神的短发衬托着干练而又精明的神态，岚主任并不马上带我们去车间，而是给我们讲了厂里的一些规章制度，还语重心长的教我们好好在基层锻炼，争取早日成为车间的骨干分子。其实当时我和莲比不明白岚主任说的“车间骨干”，到底是啥岗位还是啥职位，只是感觉应该是值得去努力的。我和莲赶紧重重的点点头。接着岚主任又把我们直接带到车间，把我们交给了当时当班的那个华值班长，华值班长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女人，后来我才听我师傅说，华值班长是上海知青回城安置在我们纺织厂的。华值班长表情有点木讷，也没说啥就带我们去了车间。一脚踏进车间，面对那个环境，我顿时茫然，只听见机器声隆隆音，其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有人说话是要附到耳边的说。当华值班长把我和莲领到机台旁时交给各自的师傅后，莲靠近我对我耳边说：“雁，我们将来都要呆在这里吗?”“我也不知道！”我心不在焉的答着。其实，我也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莲的问话。此刻，我还真是有点留念学校的生活了......那个年代，那时的机制决定，基本上是高校毕业分配进了工厂，都是一辈子都轻易离不开的。“如果我们还在上学多好啊，唉，但是不可能了.......”莲说。是的，因为我们毕业了！
　　
　　“来，把饭单穿好，帽子戴好。”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倒也和气的女人走过来，后来知道，她是我和莲被分配在那个小组的组长，叫凤。凤班长也是知青回城，但凤班长看起来很热情和蔼，精干的短发衬托着瘦瘦的身材，一双杏仁眼，给人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凤班长把我和莲拽到一起，附在我和莲的耳边对我们说，“还有这是你俩的工具，师傅会教你们怎么用”，说着，就把那饭单帽子工具啥的，往我们手里一塞，转身对那两个年轻点的女人说了点啥，那两个女人点点头，接着便一个女人过来拉我，另一个女人把莲拉倒隔壁的机台车位。拉我的这个女人就是我师傅，叫“颖”。
　　
　　我和莲便都开始跟师傅学起挡车来，颖师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还没有结婚。颖师傅还是个操作能手，每次操作比武都是优秀，或是第一名。颖师傅告诉我，这个车间叫做细沙车间。我们当然知道，大学课本里有关于纺织厂车间的介绍，我们不但知道，我们还能把具体车间怎么分都能背下来，不信给你简单说说：纺织厂分纺部和织部两个部分这是出白匹布的；后续有印染部，那是出色布的。纺部分清、钢、条、粗、细，也就是对“清花”、“梳棉”、“并条”、“粗纱”、“细纱”的通俗简称。除此之外，纺纱后道工序一般还有”筒摇成”等生产工序，即“络筒”、“摇纱”、“成纱打包”的简称。这是纺织厂的纺部车间；那么还有织部车间等等......嘿嘿，我得意的在心里嘀咕着。颖师傅给我做示范，教我怎么接线头，拔管、拉线、套钢丝圈、插管、顶管接头。我努力的跟着颖师傅学着。一遍、两遍......突然，机台上的隔纱板一上一下动了两下，我正蒙圈不知道啥事时，颖师傅朝机台尾部看了看又走了过去，这时，我才看见机台尾部站着两个人，一胖一瘦，只见那个胖子附在颖师傅耳朵边说着什么，又用手指指我，颖师傅点点头。再看那个瘦一点的，并没有和颖师傅说话的意思，眼睛朝隔壁机台看着，若有所思，莲就在隔壁机台上，她的师傅在教她接纱头。颖师傅听完那胖子说话后，走回到我身边说“下班开会！”“哦，知道了！”我大声的答应着，生怕颖师傅没听见，呵呵......
　　
　　这第一天上的一个班，很快就结束了。
　　
　　下午2点，只听隆隆的机器声中，突然想起了很多哨声，㘗、㘗、㘗㘗......，我正懵着呢，颖师傅告诉我下班了，我看看表，下午2点整。再看看车位亨丝计数器边有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把亨丝计数器向下拨了一下，后来颖师傅告诉我，每个班的产量都是有亨丝计数器记录，接班时需要准点把亨丝拨成自己当班的计数指数，俗称：“拨亨丝”。准点交接班后，颖师傅拿着她自己的东西，向我招招手，又指指天花板，自顾自走了。这里我说一下，那个年代的纺织厂工作时间是实行四班三运转制，也就是工人的工作时间是两个早班两个中班再两个夜班，然后休息两天，八小时工作制；人休息机器不休息，分别在早上六点，下午两点和晚上十点进行上下班交接。我傻不愣登的愣在那，莲走过来了，拉着我说“你师傅通知你下班开会了吗？”哦，这时我想起来颖师傅让我下班开会这茬事了，我和莲赶紧拿着自己的东西，一路小跑，跟着师傅后面去了会议室......
　　
　　当我们回到厂里给我们安排的女工宿舍，放下挡车工具，脱下饭单和帽子时，我和莲相互看看，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我看见莲，满身粘满细细的棉绒，像个小毛猴，眼睫毛上，眉毛上，头发刘海上都是棉绒。莲那鹅黄色衬衣上，也粘着许多棉绒，那倒也好看，像一朵朵白白的杏花，洒满在莲漂亮的身体上。莲也看着我，咧着嘴嘻嘻笑着，我知道我肯定也是和莲一样满身棉绒。隔壁床铺的小姑娘，看起来比我们岁数小，给我递过来一块海绵，笑眯眯的甜甜的说：“姐用这个把身上棉绒擦一下吧”，我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块小小海绵，在手里翻看，“这玩意擦棉绒？”，可这是人家小姑娘的心意啊，于是我在自己身上擦拭了几下，嘿！真不错，果然衣服上的棉绒被擦干净一大片。此时，我很感激的谢了那小姑娘，于是便和莲把粘在身上的棉绒擦的干干净净。
　　
　　很快，下午五点，晚餐时间到了，我和莲便拿起饭盒去了食堂。第一次才在工厂食堂吃饭，我和莲又兴奋慢慢变得惊讶，最后还真有点犯怵。工厂食堂真大啊，我环顾一下四周，足足20多个打饭的窗口，个个窗口都挤满了满身棉绒工人。“师傅，打二两饭。”“师傅，打个青椒炒肉丝”“哟！茅头今天打肉吃了呀。”......各种声音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弥漫在食堂的空气中。已经打好饭的，男男女女或坐或蹲在食堂大饭桌的凳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已经吃完饭的，便大声的聊着，丝毫没有顾忌，忽而有人大笑，忽而又有人骂了几句，忽而又有人相互拍打几下，我和莲拿着饭盒老老实实排在打饭人群的最后......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和莲在那个细沙车间勤勤恳恳的做着挡车工。我们操作巡回着路线，可以单线巡回，也可以按顺时针方向路线巡回。我们掌握了断头较多，中纱断头少，大纱断头较少的规律，分清轻重缓急，分别安排大中小纱时各个巡回工作。我们还掌握了小纱集中力量接头，刚落纱后，断头较多可以一两个巡回不打擦板，以便缩短巡回时间。中纱时，断头较少巡回时间可适当放大，多做清洁工作，尽可能做些小检修。大纱时，集中力量做好落纱前的准备工作等等。细纱的挡车经过我们的手，变成了一条条有生命，有活力的纱线，在生产线上已呈现一道亮丽的风景。我和莲在那个细纱车间一呆就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