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学习正规化

　　云鹏、俊杰说话中走进家门，父亲还在灯下编织箩筐。云鹏知道父亲是为了给他们筹措学费，才这样忙忙碌碌，加班加点，不禁心里有点酸楚。现在，他既不能劝父亲放下手中活路，又不能去帮父亲编织箩筐，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熟练地把一根一根荆条，编成坚固结实的箩筐。父亲把手中的箩筐收了尾，看云鹏定定地瞅着自己的样子，知道云鹏有话和他说，便招呼孩子坐在热炕上，大家一起拉拉家常。
　　云鹏望着父亲额上深深的皱纹，摸着父亲手上厚厚的老茧，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俊杰也是泪眼模糊。说什么呢？劝父亲不要编织箩筐太辛苦了，可是明年云鹏考上大学、俊杰考上高中的学费从哪里来？要说云鹏不考大学了，俊杰不考高中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何况这话他们现在也说不出口。他们就在炕上默默地坐着......
　　父亲却有话藏在心里，实在憋不住了，孩子们回家来了，现在不说还等待何时？父亲的嘴巴张了几张，终于鼓足勇气挤出来三个字：你王婶......
　　俊杰故意追问着：我王婶怎么样？
　　父亲迟疑了半天，吞吞吐吐的：你，你王婶人不错。
　　俊杰说：王婶人不错，我和我哥都知道，你想怎么样？
　　父亲红了脸：我，我吗？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你妈的周年快要到了，我不能背叛你妈，做出对不起你妈的事情。
　　云鹏明白父亲的意思，便认真地说：逝者已安息，活者还要活。妈妈如果地下有灵，也希望父亲过得幸福快乐，希望我们读书有成。父亲能够继续供养我们读书上进，可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母亲的。母亲的周年，到时候按照乡俗办理，你尽管放心好了。至于你和王婶的事情，不管村民如何议论，过几天你们把证一领，那就是一件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情。
　　父亲心存顾虑：我想最好在过了你妈周年以后，我们再去领证。免得别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你老婆尸骨未寒，你就和别的女人结婚了，真是无情无义。
　　云鹏说：好，就按照父亲的意思办。
　　于是，这件事情，父子们达成共识。
　　第二天，天色微明，云鹏就醒来了，紧张有序的学生生活，使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他悄悄地起来，洗了脸，便到厨房去做早饭。父亲醒来了，喊住他：你们锻炼去吧，我来做早饭，记着喊你王婶来吃饭。
　　俊杰醒来了，埋怨的：哥，放假了，也不让人好好地歇一歇，起这么早干啥？
　　云鹏说：昨晚是怎么说的？
　　俊杰稍一迟疑：昨晚？哦，我记起来了，起床，跑步，做操，学习，和学校的正规生活一样。
　　俊杰说着一跃而起，擦一把脸，开门跑了出去。云鹏说声别急，便追了出去，紧追慢追，俊杰已经跑得好远。云鹏想，俊杰长大了，不是那个小不点了。就这样，跑到王家门口，云鹏才追上俊杰，云鹏感叹的：好小伙，比哥跑得快了。
　　俊杰谦虚的：你也未必好好地追赶我。
　　说话之间，王家的头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朵朵、兰馨走出来，云鹏冲朵朵说：你去叫王婶到我家吃饭。
　　朵朵说：不用说。
　　云鹏说：你还是说一声，要不到时候我家做了早饭，你家也做了早饭，该怎么办呢？
　　朵朵扑哧一声笑了：别操心了，既然有人做早饭，我妈才懒得动手。再说，你昨晚临走时不是说叫我妈过去吃早饭吗？难道自己说的话已经忘记了？
　　云鹏见朵朵笑容可掬，回报一个微笑，转身就跑，朵朵拉兰馨一把：兰馨姐，咱们追上去。
　　于是四个人，甩开臂膀，迈开步子，沿着村前的小路，迎着清冷的晨风，跑了起来。1500多米的路程，跑得大家浑身热乎乎的。俊杰突然喊起来：朝霞，朝霞。
　　大家扭头看时，橘红色的朝霞铺满东方天际，最明亮的天边灼灼闪光，似乎要给人们一个更大的惊喜。兰馨特别兴奋，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致，她自言自语的又像是询问大家的：难道这就是日出前的景象？难道今天我可以看到日出了？
　　云鹏颇有经验似的：如果东方天边不出现乌云，太阳会按时冲出地平线。
　　朵朵拉着兰馨同时作着长揖，用陕西方言虔诚地祈祷着：
　　天爷爷，地达达（父亲），
　　长短（千万）包（别）叫黑云出现咧。
　　不等太阳出来，兰馨先笑疼了肚子。这时，俊杰兴奋地喊道：快看呀，太阳冲出云层了。
　　众人举头看时，果然，一轮红彤彤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把阻挡她的乌云冲击得四分五裂，逃逸得无影无踪，大家拍手欢呼。欢庆之间，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光华照耀大地。
　　云鹏鼓动大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我们就唱《太阳出来照四方》。
　　于是大家引吭高歌：
　　太阳出来照四方，
　　毛主席的思想闪金光。
　　太阳照得人身暖，
　　毛主席思想的光辉照得咱心里亮，
　　照得咱心里亮。......
　　唱完这首歌，俊杰带头唱起另一首民歌：
　　太阳出来罗儿，
　　喜洋洋欧郎罗，
　　挑起扁担郎郎扯光扯
　　上山岗欧罗罗。
　　手里拿把罗儿，
　　开山斧欧郎罗，
　　不怕虎豹郎郎扯光扯，
　　和豺狼欧罗罗......
　　唱完歌，大家哈哈大笑。云鹏要求大家做早操，朵朵说：江伯还等着咱们吃早饭，中午再做课间操吧。
　　云鹏同意朵朵的建议，大家便一起去吃早饭。一人一碗熬得粘粘的玉米糁子，一人一个大馒头，一盆生调的红萝卜丝就着吃。兰馨咬一口馒头，就一口红萝卜丝，说道：啊呀，好香好辣哇，这真是红萝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
　　朵朵说：你这群众语言学得不错。入乡问俗，融入群众，你又迈出了一大步。
　　早饭后，进入学习时间。今日天气晴朗，太阳温暖，他们便在向阳的坡地上学习。李振华、王若兰闻风而来，不过他们是高一学生，便在旁边列为一组。云鹏、朵朵、兰馨为一组，俊杰独自为一组。他们的学习是很认真的，加上空气清新，绿色的麦苗为他们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的氧气，学习效率也是极高的。两个钟头过去了，他们站在地头认真地做操。做完操，他们对着广阔的田野放声高歌，歌声随风飘荡。村民听见了高兴地说：你们听，中学生在活动了。......
　　他们每天都是这样按部就班地认真学习，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知识大为长进。遇到阴天，寒流来临，北风骤起，他们移师朵朵家学习，炉子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正是“四九”时节，是一年最冷的时候。他们在屋内学习，在院子做操，吃饭时便从王家出发沿着村前小路跑到江家。他们就这样坚持着，度过了严寒的“四九”。
　　寒流过去，太阳逐渐显示出威力。云鹏和父亲商量，趁着天气暖和，把母亲的周年提前办了，以便腾出时间让父亲和王婶在春节前把证领了，——办事机构一放假事情就难办了。父亲和王婶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迫于现实只好点头默许了。因为孩子们上学走了，两家只剩下他俩孤男寡女，天天在一起编筐陪伴，村民们难免说长道短。马村长见了他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哎，你们两个的关系，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干脆把证领了，就把人们的嘴堵住了。
　　江父吞吞吐吐地说：再，等一等，再说......
　　看样子，现在也到时间了。本来对于举办周年的时间，没有具体的规定。何况江家是独户，没有亲戚。云鹏的舅父在妹妹入殓时来了一会，留下50元，说明他安葬时不再来了，因此周年时也不必告诉他。
　　这天，天气晴朗，中午时分，王婶收拾好四样菜一碗饭，一壶酒，香及烧纸，放在托盘里。云鹏、俊杰穿白戴孝，云鹏端着托盘，二人默默地向母亲坟地走去。到了坟地，把托盘放在坟前，坟上已经长满杂草。弟兄们动手拔去杂草，俊杰说：等一会烧纸的时候，把杂草一块烧掉。
　　云鹏说：可不敢乱烧柴草，天干草枯，见火就着，就是烧纸也要特别小心。
　　于是，二人跪在坟前，开始祭奠，云鹏点燃三支香，插在坟上，把酒壶的酒洒在地上，和俊杰一起磕头三下，喊了一声妈，那眼泪便止不住涌流出来。哭了一会，俊杰止住哭声，云鹏却哭个不停，俊杰劝不住，只好也陪着哭起来......
　　停住哭泣，该烧纸了，天空突然荡过一片乌云，刮起了大风。划着一根火柴，随即被风吹灭了......俊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哥，我有办法划着火柴了。
　　不等俊杰说出他的办法，云鹏当机立断：不烧纸了，风大，太危险。不就是要纸钱吗？我有办法，让纸钱变得更多。
　　云鹏说着，拿起纸张，撕成碎片，向空中扔去，小纸片飘向漫山遍野，好像飞舞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