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回家过年

　　一
　　万能本姓高，老家在州城丘镇，叫高万能，从小先失去父母后又失去奶奶，吃百家饭长大；后跟随杂剧团浪游，因看上姑娘翠翠跟踪到了化县米镇桃花川这地方，被刘家奶奶当做上门女婿收留，也同姓了刘，叫刘万能。故：丘镇人叫高万能；米镇桃花川人叫刘万能。书中一会高万能一会刘万能云里雾里，在这里再重新告诉个明白。
　　二年后，万能和翠翠的双胞胎儿子能跑能走能说话，一个叫刘文，一个高武。有了俩宝宝，小俩口甚是高兴。此年春节前，矿上已放假，工人们都四面八方回家过年，一时热闹非凡的黄陵县城冷清了下来，万能和翠翠的商店顾客也寥寥无几。他俩商量，到腊月二十就回米镇桃花川过年，俩个宝宝两岁了，奶奶、爸爸、妈妈还未曾见过，在黄陵四年，俩口儿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只感到时间过得太快了。
　　关了店门，找好看管的人，一家四口乘火车又换乘汽车到了米镇已下午了，坐了村上熟人的三轮车到了桃花川。没进家门，翠翠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烟火味。奶奶离老远就看到一伙人上了园畔，那一男一女有点像万能和翠翠，喜出望外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先抓住翠翠的手；翠翠赶快叫高文、刘武叫“老奶奶”。
　　“老奶奶，老奶奶好！”俩孩子异口同声地叫着。
　　“好！好！”奶奶擦拭了一下眼睛，泪流满面地蹲下一下子把翠翠和俩重孙揽在怀里爱得不得了。奶奶、翠翠都是无比激动，刘文挣扎着要从老奶奶怀里挣脱。奶奶这下才松了手，五个人说说笑笑朝家走去。
　　翠翠妈和刘钢铁听到声音也来到院畔上。“爸、妈——”翠翠叫了声迎上去抱住了妈妈，不知是亏欠还是内疚使她热泪盈眶，哭出声来……刘钢铁赶快从奶奶怀里接过俩孩子，高兴地用硬茬茬的胡子扎俩个孙子，俩咯咯咯笑着躲避着。奶奶看母女俩抱在一块哭，也不由得抹了抹眼泪说：“娃倒回来，是高兴的事，快进屋！”万能拿着行礼先进了堂屋。
　　全家团圆，吃了饭，日头还有一竿子高，院墙、竹林、树木涂上了淡淡的金黄色，桃花川的人们听翠翠和万能回来了，都跑来了，院子顿时热闹起来。和翠翠年纪相仿的姐妹在一起嚷嚷，和万能关系好的几个人围在万能身边问长问短；妈妈招呼着大家喝水，奶奶拿出了糖和瓜子花生分给孩子们；刘纲铁很是高兴和几个一边说着话，一边安顿几个后生杀猪，说明天要办宴席招待大家，一个是翠翠和万能回来了，一个是自己得了俩孙子……
　　二
　　第二天，宴席如期举办，人们从各自屋里抬来了桌子、拿来了碟子碗筷和茶盘馍盘，抬来了案板铁锅水桶……几个年轻人天刚亮就去米镇买了青菜烟酒，村里的掌勺厨子挽起袖子在案板上剁得咚终响，烧火的，摘菜的，洗碗的，摆桌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各自忙碌起来。孩子们在院畔上追逐嘻戏，年老的人在和奶奶翠翠妈拉着家常，几个小伙围着万能听黄陵那边的事情，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吴明贵火烧火燎地跑到万能跟前说：“万能，你可回来了，这回又挣大钱了，祝贺！祝贺！”
　　万能见是吴明贵很是欣喜，就问吴明贵：“你现在做啥哩？”
　　还没等明贵说，旁边有人说：“明贵成了小地主，娶了媳妇盖了新房，手低下有个是个建筑队，见个日头就有一大堆钱的收入！”
　　万能说：“噢！建筑队是个好事呀，现在吃香得很！”
　　吴明贵说：“哪里，哪能比上万能哥，一下子就有俩胖小子——”
　　众人听话味不对，都哈哈大笑起来。
　　万能和翠翠去陕北后，吴明贵和父亲吴长叔还做那种药材生意挣了不少钱。政府对野生动物保护越来越严格，那种事做不成了，吴明贵无事可做，经亲戚介绍到米镇一个建筑队当小工，一年就成了师傅。吴长叔见吴明贵起早贪黑的跟别人干没前景，就对吴明贵说：“你成了师傅跟别人挣钱是死的，不如咱置办些建筑工具，你叫一帮人自己组织个建筑队盖房。”
　　明贵听了父亲的话，在父亲支持下置办了建筑工具和机械拉了一帮子人干起了建筑。随着经济开放，人们活泛起来，手头有点钱就想盖房，特别是弟兄们多住房紧张需要更迫切，在桃花川，在米镇，建筑队十分吃香，没有挣钱门路的人，都找吴明贵当小工，吴明贵一时也成了桃花川响当当的人物……
　　宴席从上午开始到下午结束，不但左邻右舍，还有桃花川所有人及刘钢铁的亲朋好友都来坐宴席，整整坐了四十多桌，直到日落西山，院子才静了下来。全家人在堂屋拉家常，翠翠说她和万能在黄陵做生意的情况，万能拿出了好多好吃的和衣服分发给爸爸妈妈和奶奶，时至半夜才各自休息。
　　离过年还早，难得轻松，除了睡懒觉万能无所事事，就到桃花川转悠。他发现除了吴明贵把自己老屋拆掉建了新房外，也有几家条件好的在自己老屋旁盖了一砖到顶的新瓦房外，其余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桃花川比起外面发展变化太小了。
　　桃花川是在深山的一个月牙型的川道里，离最近的米镇还有十多里山路，在三年困难时期乃至后来的干旱年月，这里因植被茂密，有桃花川河流滋润，雨量充沛，年年庄稼长势喜人，季季丰收，人们不缺吃不缺穿。但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平原地区粮食年年丰收，人们出外打工的做生意，经济来源很广，而桃花川除了粮食充足外，没有其它经济来源，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地里刨不出个金窝窝，加上交通不便，这里落伍了。万能看这一切，感慨很深，多亏自己跟翠翠早早的出外闯生活，如果生活在这里能有多大的出息呢？
　　三
　　过年，对每个人来说是一种最美好的纪念，纪念少年时“年”的记忆。人成年了，成了家庭的主宰，之后的过年变成一种责任和拖累，也无可奈何。
　　四季交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游走人间；斗转星移，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也许平平淡淡周而复始，也许一觉醒来竟已是沧海桑田。然而，在这漫长的、寂寞的，亦或艰辛的、哀伤的人生旅途中，只有家和爱的温暖，像是黑夜里的星光或者灯火，暖了心房；带给人希望，赋予人力量，鼓励人迎着这束光，勇敢走下去，熬至滴水成珠。
　　农村过年，炊烟袅袅，那种神秘的浓厚的气味扑面而来，鞭炮声，杀猪宰羊声和人们匆匆忙忙准备年货声交汇在一起，构成一幅特有的农村风景画。大年三十吃饺子到初一这天，村庄就热闹起来了，大人小孩穿着新衣服走亲串户互相拜年，“新年好”也成了农村人相互问候的新鲜名词，带着祝福，带着喜庆……
　　万能带着翠翠拿了礼品，抱着俩孩子给刘家长辈们拜年，长辈们无一例外的给俩个孩子发了红包，问起了万能这些年在外的情况；万能不厌其烦地说给长辈的听，从这些长辈们的笑脸上看出他们对万能和翠翠的赞美。
　　大年初二翠翠妈提出要回娘家，是的，也该回趟娘家。翠翠妈自当姑娘嫁给了在水泥厂当工人的刘纲铁，后又跟刘纲铁回到他的故乡桃花川，由于路途遥远很少回娘家，现在姑娘有了女婿，有了俩个可爱的孙子，她想和女儿女婿孙子一块走走娘家。娘家虽然没了父母，三个姐姐出嫁它乡，但她还有个哥哥。
　　说去就去，万能叫吴明贵推了摩托戴上妈妈，自己骑了摩托戴了翠翠和俩孩子到米镇坐班车。吴明贵送到返了回去，万能把摩托寄放到熟人处，坐了班车出发了。
　　班车在公路上奔驰，车窗外的山峰沟壑河流一晃而过，接下来是平塬。翠翠妈看着似曾相识的村庄平地，思绪早已飞回娘家，那个她出生和生活过的地方……
　　翠翠妈娘家在州城东塬，一马平川，但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抱着平川没粮吃，翠翠妈家人口多，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翠翠妈是家里最小的，爱唱秦腔，是东塬村的台柱子，追求他的帅小伙很多。东塬下边有个有名的秦岭水泥厂，上班的工人很多，经邻居在工厂上班大叔介绍认识了刘纲铁。刘钢铁爱到大叔家去，也和大叔一块和翠翠妈的父亲聊天。刘钢铁看翠翠妈家里缺吃的，就从他家让拉水泥的车捎来了几口袋麦子，发了工资也常常给翠翠妈家买这买那。翠翠妈看刘钢铁人实诚、心好，经大叔撮合就嫁给了他。后来刘钢铁家里父亲病故，丢下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刘钢铁就辞去工作和翠翠妈回到了桃花川。
　　一阵急刹车，车停了，翠翠妈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州城到了，万能他们下了车急忙向东塬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