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课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随即，手机在课桌上被振动得欢快地抖动起来。
　　梁伟麒看了一眼正在授课的老师。还好，没有惊动老师，梁伟麒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拿起正在欢快抖动的手机，屏幕上显出了张逸民三个字。张逸民这时候打电话给自己有什么事嘛？梁伟麒看着屏幕，犹豫接还是不接呢？梁伟麒没有接，反掐断了，继续听他的课。
　　这个张逸民是个性情中人，待人很诚恳，有时遇事也很强硬，知道他的人对他也没什么。
　　梁伟麒刚把电话掐断，还没来得及放到课桌上，手机又在他手上抖起来了。梁伟麒连续掐断，掐断，终于无法拗过那小子的倔劲儿，只好投降。
　　梁伟麒把头钻到课桌底下，对着话筒，不耐烦地说：“你小子烦不烦啊？我正在上课哪。”
　　“你小子敢掐我电话？有胆量。想不想听最新的好消息了？你掐呀？你再敢掐呀？掐呀？”张逸民看梁伟麒接了他的电话，开口连珠炮似的几个问。
　　“不管我的好消息我不想听。”梁伟麒还在不高兴的头上，回话也不甘示弱。
　　“如果就是关于你的呢？啊？”张逸民的语气稍许淡了点儿，口气里满是得意地说。
　　“是关于我的？别烦我了老哥，我哪会有什么最新的好消息呀？”梁伟麒不耐烦地回敬道。
　　“就是你的最新的好消息哩？”张逸民越说越得意、越有劲儿、越有点儿透明了。
　　“我的张哥哥吔，您可得记好喽，今天是2017年2月24日，可不是4月1号啊？”梁伟麒被张逸民调戏得来了气，心里边儿特憋屈。
　　“你老弟真拿今天当4月1号我也没办法。”这时的张逸民反倒很镇定地说。
　　“你老兄也太无聊了吧？我挂了。”说完，梁伟麒就要挂电话。
　　“好你个梁‘为奇’，你当你自己真‘为奇’了啊？信不信我将这好消息不让任何人告诉你？”张逸民站在第一批沿海开放城市——黄海市的地盘儿上，不紧不慢地对着话筒叫喊着。
　　梁伟麒一听这老兄还真有点上火了，连忙嘴软了，哭丧着脸对着手机说：“老哥，我这不是在上课吗？您又不是不懂，这次是全国性的文学创作培训，对我来说是多重要啊！来授课的，可全是我国当代的名家巨匠！我一课也不敢拉下呀！”
　　“现在认识我是你老哥了？刚才掐电话时怎么没想到呀？还什么我国当代的名家巨匠哩？你老弟不要以为发了几篇豆腐块就有饭吃了，还不如来点实惠的呢？”张逸民见梁伟麒的嘴软了，把你改称为您了，自己的火气也跟着小了点儿，但这小子的胃口还是要吊的。
　　“我的好老哥耶，有关我的好消息您就赶紧告诉我吧？就别在我的心头上挠痒痒了好吧？我被您……”梁伟麒见张逸民还在吊着自己，便无可奈何地说着。但没说完就被张逸民打断了。
　　“隔着千山万水，我也能在你的心上挠痒痒？我的手可没那么长。你可别把今天当成了四月一号？”张逸民感到很有点幽默地回道。
　　“您老哥就是隔着万山千水也能啊！快说吧，现在您可知道是谁在给我们上课吗？”既然你在吊我梁伟麒的胃口，那我梁伟麒也会吊吊你张逸民的口味。
　　“我才不管是谁在给你上课呢？你也少来吊我张逸民的胃口！我才不吃你那一套哩！”张逸民哪里管是谁在讲课呀？他可没这方面的爱好，所以，也就无动于衷。
　　梁伟麒只觉得，自己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出拳，却一拳打在了海棉上了，一点力气也没用上。但炫耀的气势还是要有的。梁伟麒说：“说出来吓您一大跳，是刚获全球大奖的那个……”
　　这一下又没等梁伟麒把话说出来，张逸民就回话了，说：“他那个破小说还能获奖？竟在丑化为我们献身的英烈们！再说哪，我又不吃他的饭和我有毛关系？我只知道，我最关心的就是我的好老弟仕途的发展！管哪些干嘛？神经病吧我！”
　　“您得了！还最关心好老弟的仕途发展哩？还神经病呢？您少来忽悠我，少来吊我胃口。我现在不吃您这一套。我还担心有我的好事儿没人会告诉我嘛？真是岂有此理。”本就有点来火的梁伟麒，被张逸民激活到了某种细胞，差一点在课堂上蹦跳起来。
　　“我就吊你胃口了怎么啦？你不吃我这一套，那今天就非让你吃吃这一套。你当这样的好事儿人人都是会知道啊？再说了，你现在在南方多舒服啊，最少也就十五六度，而我们这儿都在摄氏五度左右。”张逸民不敢示弱，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你也来呀！”梁伟麒得意地说着，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有本事也来呀？
　　“你别耀武扬威的，那地方叫我去我还不去哩？”张逸民不被梁伟麒激，反倒将了他一军。
　　“好了，我的好好哥哥也，你就别说我耀武扬威的了，也甭吊你这小老弟的胃口了？刚才，只是和你老哥说了玩儿的。如老哥对我有意见等我回来再提啊好？又何必在电话里打这嘴皮官司呢？”梁伟麒听张逸民那口气是在将自己的军，只好自己先示弱，“老哥，请讲，我洗耳恭听。如再不说，我可真要挂电话了。”
　　“好啊，你挂呀？”张逸民听到梁伟麒一段话还是蛮舒服的，可最后一句话就又激起了他那好斗的劲儿，他理都不理梁伟麒。
　　“我靠。你狠，你狠！难怪你说我上这课与你没毛关系哦？反正，我也快到而立之年啦，和你一样，什么长也没当上。按照当下的年龄条件，我虽不带长，但从部队是副营转业回来的，在工资单儿上，我最起码也是副科长的标准？我自从爱上了文学之后，热情不减、淡泊明利，只好靠自己奋力拼搏，有所发展喽。要想在文学上有所发展，就必然还得自己去和这些授课的文学巨匠们多求教！看在你我俩是兄弟的份上，请告诉我吧！”说到这儿，梁伟麒戛然而止，话筒里突然静了足有十秒钟。梁伟麒知道张逸民这小子刚才是被自己激怒了，但如何再让他激怒的心情置于平复，梁伟麒还是有点把握的。否则，俩人也不会友好到现在。梁伟麒起身看了看正在授课的老师，发现老师正在全神贯注地讲“所谓的长篇小说就是要显出她的长来，否则，还能叫长篇小说吗……”梁伟麒感到这一段话他是在哪看到过的，觉得不是创作的重点，就又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反正电话费是他老兄出，又不要自己出。
　　“你还有五天就要回来了吧？”张逸民终于说话了，话音里也根本听不出他刚才生气的架势，满嘴都是跳动着的喜悦。张逸民本想再吊吊梁伟麒这小子的胃口，可回头一想，刚才他讲得那些话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现在这样的局面也只有靠自己拼搏了。再说自己不告诉他，他立马一个电话打给王明珺或什么人，一切便知晓，何不自己做个大好人哩？“回来，我为你接风，你买单。”
　　“为什么你为我接风要让我来买单呢？传出去我梁伟麒不要给人笑到死呀？”梁伟麒这一说，又差点儿激起张逸民的不悦。
　　张逸民一听梁伟麒那口气，好像有点轻视他一样。但从心里，梁伟麒还是很愉快的，这一点，他身为老兄还是懂的。说：“你还他妈的是小弟哩？太伤我的心了！我跨江越海地从空中飞来，想告诉你一件大大的喜事儿，没让你化一个钢崩儿，你却那样对我？”张逸民一面说着，一面脸上露着微笑。现在，局机关都已传遍了，我再不告诉那臭小子，必然有人就会告诉他。说不定，这时候就有好多个电话在往这臭小子那儿打哩。好歹我占了线，否则，这人情不知道他会欠谁的？欠别人的，还不如欠我的。让他欠别人的，我到时日子也不好过。局政治处是全局的要害部门，局里上上下下的好事坏事，都要经过我们这儿。像这样的好事我不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臭小子回来肯定要治我于死地。梁伟麒啊梁伟麒，我知道你嘴里镇定自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这心里头呀急得心快要跳出来了吧？说你阴险吧你又不会阴险，还偏要在我面前装出个阴险来。这又何苦来呀梁伟麒？就这会儿功夫，你要死多少脑细胞啊？说不定还要短命几分钟哪？别以为我在多情？就是多情了又怎么样啊？谁让我是你的老哥呢？张逸民想到这儿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小梁啊小梁，我要不是你老哥我才不会被你这样吓唬呐！被你这样看不起呐！当下的国人哪，一说到当官心里就像喝了蜜似的，就像又得到了三奶四夫了，可脸上却要生出些无所谓哪样作态来！看来，在这社会上，除了一把手，都他妈的一样无聊。”
　　梁伟麒一听这话，晓得自己还有点伤了这位老哥自尊，连忙蹲到课桌底下讨好地说：“我的好老哥啊，既然晓得我梁伟麒装不出阴险来，那为何还要吊小弟的胃口呢？我掐断了你的电话，你还矢志不渝打过来，这不是明明在吓唬小弟吧？你想啊，这大白天的，红太阳正照在大地上，你打来电话像是突然出了什么大事，又是报喜，又是你请客我买单的，我这小心脏那受得了你这样的的摧残啊？可你这话都把天说破了，我到现在还没从你嘴里听到一顶点儿什么好事、喜事来嘞？除了我，还有谁能这样宠惹不惊呢？再说，从你的嘴巴里能吐出来的肯定是好事、喜事嘛？等我过几天回来了，我就是愿意你请客我买单，那你也得把个理由讲出来呀？”梁伟麒想用这样恭维的话，说得让张逸民高兴点。这小子一高兴就会把什么都倒出来。梁伟麒继续说，“我还以为你老哥也新潮了呢，戏弄起老弟来了呐？可这话又要说回来，你和我是谁跟谁呀？是兄弟，是哥们儿，彼此都一目了然！所以，您在这个要害部门，原则性很强的，一般我也不会向你打听什么秘密。”
　　梁伟麒说到这儿，蹲在桌底下，悠闲地在桌子底下扫描。这一扫描不要紧，一下子就令梁伟麒瞪大了双眼，一幅美丽的画卷映入他的眼帘：在他位置的后排左方，有位女学员穿着一步裙，双脚竟毫无防备地分开了，将洁白的内裤里黑白分明的内容全部展露在了梁伟麒的眼前了。这是梁伟麒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看到过的，他的嘴里情不自禁地咽着唾沫，喉节上下滚动，心里也无法平静下来。
　　张逸民见梁伟麒突然收口把他放到了一边，只听到电话里传来咽唾沫的声音，就连忙放出声音来，说：“你在干嘛？哇靠，咽唾沫也能咽这么大的声音出来啊？”
　　梁伟麒听到了但没吭声。他在想，我现在就是看也没人知道，更何况千里之外的张逸民呢？但一种做人的道德品行占据了他的大脑，免得再去刺激身上的荷尔蒙。梁伟麒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松了口气，急忙说：“老哥，你就甭吊俺胃口了，有啥好事就说吧，我蹲在桌子底下累不累呀？”
　　“我还当你死翘翘了哩！”张逸民被梁伟麒激怒了。
　　梁伟麒想，这个张逸民还真是好笑，看来心直口快的人未必不是好人，便换成另一种口吻对张逸民说：“不就是一买单嘛，多大的事儿呀？”梁伟麒见自己这一仗没废自己脑细胞，还饱了一场眼福就获胜了，精神一下子也就抖擞起来了，“一到六星级酒店，随你点哪个星如何？这够哥们儿吧？”
　　“不够谁还做你老哥呀？”张逸民的火气得到了平静。
　　“谢谢你了！”梁伟麒突然想到报到那一天，这个张逸民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就特别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