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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又圆升学梦

作品名称:苍翠子      作者:冯耀廷      发布时间:2021-01-11 08:56:58      字数:4279

  仲夏花香昼渐长,清纯少年美梦芳。
  凡间四喜人皆晓,盼得金榜美名扬。
  乡试大考古今至,有识之士心中藏。
  寒门之子不势弱,雄心壮志进取强。
  西江月罢、书归正文。
  一九五七年七月初那天早晨,妈妈起早给弘文做得早饭。那天的早餐打破常规,到今天还能回味着余香:多做两样好菜,还蒸了一小盆鸡蛋糕,像过节一样,平日里的贴玉米面饼子,也改成蒸花卷。
  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弘文吃饱早饭,带上五年级上学期用过的书包,装上本子和笔,还带上两块花卷留做午餐。告别二老,向两位小妹打一下招呼,推门走进黎明前黑暗中。
  走出院子便把新鞋脱了下来,抖干净沙土后用手拎着走。在家一年多劳动中,习惯打赤脚是因为怕磨破了鞋子。今天光脚拎鞋走路,是想起妈妈一针针、一线线在蓖麻油灯下含辛茹苦。是一种对母亲付出,从心底震痛反应引起的、不忍心穿新鞋走路。
  出了屯子,是一百五十公顷大草原和一片水域(那时南甸子还没被开荒种地)。天刚蒙蒙亮,对黎明前的寂静,弘文心里有些恐惧,好在越走越亮。到合亲里屯头,又把鞋穿上。生怕别人见到后,心生笑意。出了屯子还是照样赤脚拎鞋,一直到双山街前,才舍得穿上新鞋。
  李宏文今天来考试,实在是太早了,学校还没开大门呢。弘文坐在门西一个土包上,向街里张望,街面上不见人影,只有从平房顶端烟囱中袅袅升起的炊烟,和刚冒出地平线的太阳,红着圆圆的脸庞,像似在耻笑这位农家男孩——把时间浪费在晨曦中,实不应当。
  弘文坐在土包上等待中想到:二十来里路程,有可能以后天天要走个往返,但愿能如愿以偿走这条路。这是李弘文第一次走进考场,他当时的感觉是,自己就应该来到这样环境中读书。可是,一想起家里炕上躺着重病在身的爸爸、妈妈放弃了对外屯接生工作,四季忙在田里,两个妹妹一个六岁、一个十一岁,弘文即刻又回到内心世界的矛盾中。
  那天考完试并沒在双山镇逗留,因为兜里分文没有,又不想闲逛。两大节考试完毕,拿起书包踏上回家路。
  今天李弘文太累了,这是他十四岁以来,第一次走过三十多华里如此远的路。考完试到家后,放下书包,躺在炕梢和二老说上沒几句话,便进入了梦香……
  
  李弘文走出考场后回头望了一眼学校建筑群,一栋栋红砖红瓦平房整齐排列,有教室、办公室、还有宿舍(在那个时代三中校舍及教室等建筑,是双辽县房地产业最好的,全县学校民宅还沒有一座楼房)……
  他一步三回头,一直不愿离开这座自己心中梦寐以求的学府。此刻,他幻觉中自己坐在宽敞明亮教室里,聆听老师讲文学、数学、物理、化学外语等等。在浓情中,走出三中大院,开始放开脚步,向苍翠庄走去。路边商铺一家挨一家,兜里沒钱,只是随意瞭望一下而已。
  李弘文从双山三中回到家后,已是午后四点。妈妈刚从地里走回来,是比平时早一些,下午要给爸爸煎汤药,时间在一个时辰上下,必须提前弄好。
  也有另一种因素,想早一步到家看着去双山考试该回来的儿子。自从爸爸病重以后,弘文是他最大的精神寄托。弘文推门进屋时,向二老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在炕梢躺下来。
  爸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小文?一共考几科?顺利吗?”
  妈妈也走过来问道:“是累了吧?小文,带去的干粮够吃了吗?”
  李弘文坚持着坐了起来,对二老勉强咧嘴一笑说:“妈,这是我走出苍翠庄,走的最远的路。妈,我只是有点累,不过沒关系,走过三天两天,遛达惯了一切都会好的。带的花卷中午就吃完了,够吃了。下午考完试沒别的事,直接回家。爸爸,考试很顺利,没遇到难题,估计都是对的。”李弘文勉强说完几句话,一夜的兴奋几乎未眠,一天的路程和考试中高压态势,当这一切全部清零后,上下眼皮实在是难分开,自然睡去。
  考完试十天后,弘文又一次去大队打听消息,大队会计周殿祥见李弘文走进来,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入取通知书递过去说:“恭喜你呀小伙子啊!一年多没上学,昨天邮递员送报纸时,又拿出来三中寄来入取通知书。在场的支书大队长都认为,一定是三中搞错了。正好你来了,支书和大队长让我证实一下,这份入取通知书真是你的吗?要不是你的就别冒名顶替去上学,支书和大队长怕你弄出事来。同时都在猜测,你是怎么去参加的考试呢?”
  李弘文接过来入取通知书,扫了一眼说:“周会计,我天天来大队,就是来拿入取通知书的,真要是没去参加考试,我怎会天天来打听入取通知书呢?”
  周会计点点头,一笑说:“嗯,是这个理儿,我相信你不会耍心眼儿的孩子。”
  李弘文也一笑说:“谢谢周会计理解,是永加小学孙富文校长,亲自去我家给我送去的准考证和入场证,手续合理合法。虽然我一年多沒去学校上课,但是我还是学校在校学生。我的课本和学习材料,都是支书儿子骆丰君给我捎回来的。”
  大队周会计又是一笑说:“呵呵,不去上学的反倒有入取通知书,咱大队在校读书的三位期末考试都沒及格,所以不能毕业。没毕业,就不能去考试。李弘文,你参加毕业考试了吗?支书大队长一直怀疑这是怪事!哎,不说了,你也不用回答。你被入取是你有本事,他们没及格,是他们无能。好了,祝你学业有成、祝你人生旅途事业成功!”
  李弘文拿起入取通知书,给大队会计周殿祥深鞠一躬说:“谢谢您的祝福,没事我先回去了。”
  大队会计周殿祥,是李弘文儿时好友周桂金的父亲,他在和周会计交谈时,也想起了儿时好友,真想打听一下她念书怎么样?脸一红,还是没勇气说出口。
  李弘文从大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也在想:都不小了,十四岁意味着什么?是少年和青年的临界年龄,千万不可再像儿时那样交往,会被乡亲们讲闲话的。
  周桂金和自己的三妹冯雅芝是同学,也经常听三妹雅芝放学回家时说过:“哥,我们班的周桂金说她认识你,还说你们是好朋友呢,是真的吗?她还经常向我问你过的好不好呢。他的家我去过不少次。看人家的日子过的比咱家强多了,她过的是公主般生活,平常在家爷爷奶奶宠着,从穿戴上看,她高出同班同学,还是班主席呢。”
  弘文又想到:“是啊,自己是寒门中贫困家庭,爸爸每天在病魔中与死神交锋,自己沒有能力多挣钱,把爸爸送进医院彻底根治,把家庭状况弄的如此糟糕,真有些惭愧。身处如此糟糕环境,怎好再去给她添一分堵心的压力呢?况且去西街周爷爷家借几次书,也没见到她在家,她在忙些什么呢?都长大了!也都多了几分心思。自己没有把家过好,怎好意思还去和她联系呀?假如被周爷爷给轰出来,以后还怎么去给爸爸再去借书啊?”
  弘文思绪万千时,坐在大门西侧土坎上,又打开入取通知书,仔细看,看一遍又一遍。想到又可以走进学校课堂时的那种喜悦涌上心头,起身向院里跑去。
  房门敞开着,到门坎处猛向上一跳,头撞在上门坎上,往上窜的力太大了。只撞得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倒在门里面锅台旁,从鼻子里流出好多鲜血。此刻的李弘文,手里还死死地攥着入取通知书,在浅度昏厥中,安详地躺在厨房锅台旁。
  爸爸坐在炕头上,一直向窗外张望着。见到弘文向院里跑来,于是自然自语说:“嗯,怪了,我看见小文手里拿着东西向屋里跑来,怎么还没进屋呢?忠秀,你出去看看,他去哪里了呢?”
  妈妈正在给爸爸煎中药,听到房门处有声音,于是说:“我听厨房有动静,是不是又去西屋了呢?好吧,我出去看看,这小子这些天,常去大队打听消息。他的心啊,又回到学堂了。士元,咱苦点也要供他上学呀!”
  妈妈看到李弘文躺在锅台旁,鼻孔处还在滴血,急忙喊了起来:“小文!你这是咋的啦!士元,快出来!不好啦!小文出事啦!”
  李宏文今天的这一跳,确实把妈妈吓的不轻啊!
  爸爸急忙下地,也没顾得穿鞋,推门走了出来,蹲在儿子身旁,流着心疼的泪水说:“不要急,忠秀,小文不会有事的。这小子命强着呢!他来到人世间,命里注定有诸多劫难,这只是其中一难而已,忠秀,千万不要着急,这一关小文会闯过来的。来,把他抬炕上去吧。”
  二老的哭喊声,弘文隐约听得见,是妈妈的哭腔喊声,让李弘文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坐起来咧一下嘴、勉强笑着说:“妈、爸,我让上门坎子撞了一下,然后就乐极生悲了。”说完,扶着锅台站起来走进里屋。
  傍晚,李弘文家刚吃完晚饭,他的好友骆丰君和晨路一起来到他家。李弘文打开西屋房门,把二位让到炕里,他点上蓖麻油灯。两人刚坐下,骆丰君有些嫉妒表情说:“二弟,大哥祝贺你被三中录取了。哎!二弟,大哥我就纳了闷儿了,你五年级下学期都沒学到头,六年级又一天学没上,凭什么你能考上中学呀?我一天也没逃学,到期末还没及格,六年还他吗得蹲一年。”
  李弘文一笑说:“大哥,我能走进考场,这里没有奥秘,您这位兄长功不可没。没有您的传送我的作业,学校怎会知道我六年级毕业了呢?毕业了校长才来家里送的入场证、准考证。大哥,您不觉得您的京胡、小提琴比我拉的强百倍吗?我在音乐方面再练十年可能也达不到您现在水平,也许这就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吧?”
  不太爱交谈的晨路接着说:“丰君、弘文二位小弟,我是不想再念了。再念一年我也考不上,蹲一年还不如自由自在地玩上一年。两位兄弟,你们都前途无量。我是地主子弟,不要说考上中学大学呀!当兵保家卫国、都不会被批准的。”
  好友骆丰君是骆支书长子,在这次六年部终考时,骆丰君只差两分不及格,所以沒能参加中考。骆支书听到儿子没毕业,当时火冒三丈,说了一些过头话。比如,“儿子,不是我这当爹的太严,你也看到了吧?东街的你那好朋友李弘文就是个例子,整天在田里劳动,或山上打柴,晒的像个黑鬼似的,还有什么出息;他倒是想去考试,可是他没那好命”。
  平时自认为其命不凡的骆丰君,对他做支部书记老爹的说辞,他并不觉得意外,知道在家务农就是那个样。可是有什么办法?是自己笨也好,或者太贪玩也罢,沒及格就是沒及格,和老子也就沒话可说。听着吧、挺着吧,自己没考好怨谁呢?
  今天骆丰君听说李弘文拿到了入取通知书,说他心里为二弟高兴,那是不切实际的。被老爹又一次好顿指责:“儿子哎,你说说看,你天天上学,还不如上山打柴、下田种地的李弘文了,咱苍翠庄就这小子考上了中学,我不看到入取通知书我也不信,但就摆在那。”
  骆丰君今天来,把老爹向他发的邪火,都和李弘文、晨路两人,一古脑儿的说了出来。看此情景,骆丰君不单是对他结义二弟李弘文、接到三中入学通知书嫉妒,可能还有些对老爹的批评不满,来找弘文也许是泄去爹爹批评他的怨气。
  李弘文向骆丰君一笑说:“大哥,千万不可对爹娘有任何怨气。父母都有望子成龙心态,你沒及格,她们当然会不高兴了。大哥,知足吧,咱这些十三四岁的哥儿们,谁有你的条件好?你想玩小提琴,你爹马上给你买。看看我们家,同样的家庭成员不同的结果,不说了……”
  三位未来的青年人,在懵懵懂懂中聊了一大阵儿,骆丰君拉京胡,李弘文演唱,晨路旁听,三人一直闹到小半夜方才退去。
  又过去了五个星期时间,双山三中开学日子到了。李弘文又穿上考试那一身着装,高高兴兴地走进了三中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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