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凤藻宫中，独孤太后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弟弟，武陵候独孤泽安。武陵候长在岳州，非年节之时极少进京，这次进京也是因为收到了独孤太后的诏令。
　　“臣参见太后。”武陵候拜倒在座前。
　　“四弟，起来吧。来人，看座。”
　　“谢太后。”武陵候慢慢地在下首坐了。
　　太后对一旁侍候着的一干人等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太后，奴才等告退。”于是，所有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太后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微笑道：“四弟，你们很久没有进京来看哀家了，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是，多谢太后挂念，家里一切都好。”
　　“春儿和玉儿都长大了吧？你下次带她们来京城玩玩啊，别老是呆在岳州里。”
　　“是，太后，春儿和玉儿都很是挂念太后呢。”
　　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当年曾经想把侄女儿选为太子妃，可惜被太上王一口否决了，而如今，侄女儿的孩子都十几岁了！
　　“太后，您的样子清减了许多呢，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武陵候关切地问。
　　“唉，四弟呀，你久不在京城，不知道哀家的烦心事啊！”
　　“太后，王上已从民间寻回了小殿下，孙儿在您膝前承欢，您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呀。”
　　“唉，你别提这事了，就是这事让哀家心烦呀。”太后连连摇头叹息。
　　“怎么？难道王长子之事竟有什么不妥么？”
　　“哀家的孙儿倒是真真切切的，并无不妥。但是，王上却非要册立那个女人为王后不可！唉！”
　　“那个女人？太后可是指生下小殿下之人？”
　　“正是。那贱婢出身低微，怎可册立为楚国的王后？真是胡闹。”
　　“太后，请恕臣弟无礼。不知那女子到底是何人？若出身低微，又是如何与王上生下小殿下的？”
　　“就是这事情有点蹊跷。王儿当年回京之时，并没有带那个女人回京，而且，他也从未与哀家提起过。”太后不禁想起当年太子曾跟她说起那个他“甚是喜欢”的女子。
　　“太后，早前王上长年带兵在外，若是有几个民间的女人，倒也不奇怪。”
　　“唉，四弟呀，哀家就是怕王上是被那女人所蛊惑的。你可知道，王上这么多年以来，为何后宫之中一直无所出？”
　　“太后，臣弟也是一直感到疑惑不解。王上身子健壮，大婚已数年，按理应该儿女满堂才是。”
　　“唉，你那王上外甥啊，就是……哀家真的不知该如何说他。”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他呀，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处，他的后宫，都只是摆设而已。”
　　“什么？这，这怎么会……”武陵候大惊，这是他第一次听说。难道这个外甥竟真如传言那样是专好男风的？难怪一直生不出孩子。
　　“若是这宫里的美人不好，那就再选便是，但是呢，王上他，却无论选了什么人进宫，都一概不爱，却单单只爱那个女人，对她念念不忘。如今，那个女人在他身边，他就日日宠爱着，更不看旁人一眼了。”
　　“居然会有这种事情？”看来，楚王并非是只好男风之人了。武陵候不禁沉思起来。
　　“即便算是专宠一些倒也罢了，但如今，王上居然还要册立那个女人为王后，更是荒唐之极！”
　　“太后，不知那女人究竟是何时侍候王上的？”武陵候又问。
　　“据王儿所说，她是在永州的时候就侍候在旁了。”
　　“永州？当年王上在永州只不过驻了七八个月而已，竟如此痴迷于此女？”武陵候沉吟着，慢慢说道，“太后，臣只怕此事不简单啊！”
　　“正是呢，所以哀家特意找四弟你进京，商量一下。”
　　“太后，臣听闻南蛮之地，有一种极恶劣的风俗。”武陵候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什么风俗？”
　　“据说，有些蛮族，其族中女子善妒，会在相好的男人身上种下一种情蛊，被种下情蛊之人，从此只能与种下此蛊之女交欢，再不能与其他女人欢好，否则，就会被所种下的情蛊所伤，甚者会致死。所以，那一族的男子都极为专情，一旦定下情人，就绝不会背叛。”
　　“竟然会有此等事！”太后不禁惊呆了，难道说，她的儿子也被下了这种恶毒的情蛊不成？而当年他莫名病倒，差点身故，其实也是因为这情蛊作祟之故？但是，若真是如此，如今之阎氏与当年害得太子病重的那个女子又是什么关系？
　　“太后，臣也只是听闻，并未亲见。只是，王上的这种情况，确与传闻极为相似。”武陵候谨慎地说。
　　“不行，如果真是如此，绝不能让此等妖女留在王上身边！”太后怒了。
　　“太后，请稍安！即便王上真的中了传闻所说的情蛊，只要他与那种蛊之人在一起，并无性命之忧。当务之急，应是立即查明真相，把妖女除掉，并想办法把王上身上所种之蛊安全除去。”
　　“四弟，此事就交给你，你要帮哀家好好查明此事，绝不能让那妖女裹挟着王上操纵楚国。”
　　“是，太后，臣谨遵懿旨。”武陵候拜伏在地。
　　太后递给武陵候一个卷轴：“四弟，这个你拿着。画上之人就是那妖女。你可要细细查了。”
　　武陵候慢慢打开卷轴，卷中美人呈现眼前，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脱口说道：“好一个美人儿！”
　　太后瞪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据王上所说，此女乃青州人氏，当年他在永州带兵之时，此女曾到永州探望兄长，因此得以与王上相遇。”
　　“哦？”
　　“此女的兄长曾是王上在永州时的属下将领，王上当年对那将领甚为看重。”
　　“原来如此。”武陵候不禁暗暗点头，想来，当年定是那员将领利用美貌的妹妹去讨太子的欢心了。
　　“王上对此女甚是喜欢，便留下此女在永州将军府中侍候，后来因王上要回京了，便随其兄长回了青州。”
　　“王上既如此喜爱此女，为何不一起带回京城？”
　　“王上说，他原本打算到京之后再作安排的，但是，数月之后，那下属却因病而逝了。此女便留在青州为兄长守孝，接她回京之事就此搁下了。”
　　“原来如此。”武陵候沉思了半晌，“但是，此女既怀了王子，就算当时来不及禀报，那，生下小殿下之后，就应该马上报告王上才对呀。”
　　“这也是让哀家十分疑惑之处。四弟，你可要细细地查明，其中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是，太后。”
　　太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上已定下八月举行封后大典，此事必须在八月之前完成。否则，等封后已成定局，那就太晚了！”
　　武陵候仔细地思索一番，慢慢说道：“太后不必心焦。王上立后的借口是因为此女生下了王长子。只要证明此女生下的并非王长子，那么，封后大典就无法举行了。”
　　太后一惊：“四弟，你这话是何意啊？”
　　武陵候微笑道：“不知太后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太后派人送了一名侍婢到岳州之事？”
　　“二十年前？”太后细细一想，惊奇地说道，“四弟，你说的可是那名怀着身孕的奴婢？”
　　“正是，太后。那奴婢送到岳州之后，臣一直把她好生地养在府内，还有她生下的儿子，臣弟也视如己出。”
　　太后欣然而笑：“那就好！王上若要立王长子之母为王后，那就只能是那奴婢了！”
　　“如此一来，王上势必只能打消原来的念头，另立一位名门闺秀为王后了。”
　　“但是，王上对那妖女极其宠爱，他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的。”
　　“太后，请放心！当前只要让封后之事暂缓，多争取一些时日。臣必定抓紧时间，仔细调查那妖女之事。待真相查明，奏明王上和太上王，到那时，王上就绝不可能再宠爱那妖女了。”
　　太后点点头：“嗯，四弟说的极是，那就劳烦你多费心了。只是，哀家倒是很喜欢珑儿的，他长得和王上小时候一个模样儿。若是珑儿的娘亲被入了罪，那他也难免会被连累呀。”
　　“太后，您若是如此疼惜小殿下，只要跟王上商量一下，让小殿下拜在其他嫔妃的膝下为子，与那妖女脱离了干系便可。”
　　“嗯，也好。”太后沉思片刻之后，又慢慢说道，“贺贵妃在宫中这么多年了，一直不得王上喜欢。哀家本来打算把凤家那丫头召进宫中侍候王上的，如今她又病着，一时半会也不知何时能好起来。唉，这后宫之中，不知道有谁可以为哀家分忧啊！”
　　“太后，臣弟听说，这次小殿下是从梧州迎回来的，可能，凤家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的，凤家丫头不见得能为太后分忧啊！”
　　“哦？哀家怎么没听你三姐说过此事？”
　　“三姐一直在京里，半步不出内府，三姐夫又极少在府里提及外面的事情，三姐又怎么能知道这些外面的事情呢？”
　　“嗯，那倒也是。那天，哀家跟你三姐提及，要召凤丫头进宫，你三姐好像并不太乐意呢。凤丫头年纪都老大不少了，一直不嫁人，亏她还一点都不操心。”
　　“呵呵，太后，除了进宫为妃，在这京城里呀，凤丫头若要找一位门当户对的佳婿，确实也很难啊！”
　　“哼，算了，哀家自己儿子的事也操心不来了，也暂时管不了旁人了。对了，四弟，春儿今年也该十五岁了吧？”
　　“难为太后还记着，春儿今年刚满十五岁。”
　　“春儿知书识礼，贤良淑德，样貌标致，又乖巧听话，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等眼下这桩事解决之后，春儿十六岁，就把她送进宫里吧。”
　　武陵候一愣：“太后，您的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让春儿进宫侍候王上。”太后看着弟弟，“怎么，四弟不舍得？”
　　武陵候连忙说道：“太后，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春儿与王上差了一辈，论辈份，得称王上一声‘表叔’呢，王上，会不会不乐意呀？”
　　太后白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太上王的妃子之中也有几个侄女辈或姑姑辈的，还不是一样？为君王者，又何必介怀此等小事？王上身边就缺一个精灵乖巧的贴心人侍候呢。有春儿主持这后宫，哀家也放心许多了。”太后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是，太后。臣谨遵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