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众志成城

　　街道办工委书记陈祖国父亲意外去世，他没来得悲痛跟悼念，就将父亲遗体转交火葬场速速火化，然后草草安葬完就马上回单位上班。现在的防控形势严峻，一刻也不能松懈。到办公室，查看了一下各小区的防控报表，觉得问题有点突出，有必要亲自出面去解决。于是，收拾好材料，拿起公文包向楼下走去。
　　经过服务大厅的时候，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正在和办事员说话，好像吵架似的。
　　陈祖国连忙停下了脚步，侧耳听了一下。原来，这位老人是来捐款的，老人是前川新村小区的，无儿无女，街道多次做工作让她去敬老院，可她就是不愿意去，现在已给她办了低保。
　　老人平时总是出去捡垃圾后废品，自己省吃俭用，不舍得花一分钱。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认识她，看她掏出一堆零票，办事员真心舍不得收她的捐款。于是，双方争执起来，不知道的人恍然一听，还真以为是在吵架。
　　陈祖国赶紧上前，拉着老人的手说：“大妈，国家和政府就是再困难，也不能收您老人家的钱。让您去敬老院，您也不肯去，现在还跑来捐款，您的钱都是一分一分攒的，您留着自己养老用吧。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你的捐款我们不想收，谢谢您！回去吧，注意保护自己，最近就不要出来了。”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包口罩，递给老人。老人接过口罩，也不说声谢谢，撂下钱转身就走了。办事员看着那一堆零票，陈祖国示意她们先收起来，等有机会了再给大娘家里送回去。
　　陈祖国一边向外走，一边感慨，破旧的衣衫下面是一颗亮晶晶的心。我们的人民是多么的淳朴，多么的善良，多么的可敬。我们要是不认真为他们服务，真的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党的教诲。
　　刚到门外，正好遇到志愿者程晚玉过来汇报工作。因陈祖国家中老父去世忙不过来，向李颜秋寻找志愿者到街道办事处帮忙，这程晚玉就被李颜秋派过去了。陈祖国就让程晚玉陪同他一起下社区去。
　　路上程晚玉边走边说，现在还有少数小区为了保护隐私没有公布本小区确诊者信息，不少业主有意见，认为不利于精确防控。现在不少业主反映到她这儿来了，请示陈祖国怎么办？陈祖国心里想，保护隐私还是必要的。但大疫当前，保命才是更重要的。如果命都没了，还保护什么隐私；再说了，这个是传染病，就是被感染了，也不是什么丑事，可具体怎么操作呢？
　　过了一会儿，陈祖国有了主意，告诉程晚玉，有了确诊的，先跟确诊者沟通一下，如果本人不介意，就在小区里公布具体位置到门牌号。要是确诊人有意见，就公布到单元号，这样大家都能接受。程晚玉心想，真不亏是领导，这个方法还真不错。
　　到了程晚玉包干的长江新城小区，远远地看到小区门口聚着几个人，在那里议论着什么。两人觉得有什么不对，都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在那里聚集着的几个人，有社区干部，有小区业主。都在看着大门口墙上贴着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本小区谢绝医护人员进入”。字儿挺大，还很扎眼。
　　程晚玉上前就气愤地问谁贴的？有人说是物业过来贴的，还跟他们打过招呼，不让随便撕。陈祖国一听也十办恼火，让门卫马上通知物业管理部负责人过来。一会儿有物业管理人员过来解释说，最近是有住本小区的护士回家，被门卫和保安阻挡，原因是不断有消息传出神农区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感染的非常多，部分业主害怕医护人员进出会带来传染源，才提出让保安阻止医护人员进去。
　　陈祖国心里有了数，但不出面处理，他提出让程晚玉去处理。程晚玉心里真的没底，但她有着不惧一切的精神。于是，就上前亲切地对大伙儿说道：“小区业主们，对于普通人来说，做出这种过激的举动初衷是出于自身防护和避险的目的，大家都可以理解，但如果限制正为大家实施救治的医护人员就有些不妥了！”
　　“有什么不妥？神农区人民医院最早收治的海鲜市场患者死了，而医治她的崔大夫也感染确诊了，你说我们还能相信哪个？这个病毒实在是防不胜防，我们再不加强防范，万一哪个医护人员把医院病毒带进来，小区岂不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灾难面前，最见人性，硬核防疫没有错，但应该有法有度，不是纵容胡来。疫情期间限制出行，社区的工作重点应该是以下几点：限制非防控疫情所必须的出行，保障生活必须的出行，加强疫情通报和个人防护的宣教，提供有效的心理干预措施。现在要是让医护人员无家可归，那以后谁生病了可能就无人可医？”
　　“那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想保护本小区不受病毒感染，所以，对不起了，医护人员，请他们要么别回来，要么搬别处去住！”
　　旁边一位老年业主在为护士鸣不平：“假入你们这些人哪天生病了，医护人员也不让你们进医院，你们该作何感想？会不会找政府投诉医院的不仁道？”
　　“你老人家少在这里插嘴，你是这个小区的居民吗？怎么胳膊子一个劲儿地往外拐呢？你要同情他们，那你也请离开这个小区，去外面找座宾馆安置他们去！”有位年轻业主直接怒怼老人。
　　这明显是疫情肆掠下的过激应对，群体裹挟下的违法行为！陈祖国一见，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你们这叫蛮不讲理！是违法行为！！你们物业本身也不具备这种执法行为，有什么资格阻止人家医护人员正常出入？诚然，阻断疫情传播人人有责，但也不能伤及无辜，医生们每天在医院工作经过检查、消毒各道程序，恐怕比你更清楚有没携带病毒。即使有医生感染了病毒，他们也都在医院自行隔离治疗，哪里会有在外随便乱窜的可能？如今很多医生因怕回家感染家人，他们都选择在医院暂住不回家。偶尔回家来的都是有急事要事，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生死一线医护人员拒之门外，岂不让所有苦苦挣扎的他们寒心么？”
　　“陈书记，你也别在这儿打官腔，有本事你把小区里住的医护人员安排到街道办事处去住，或者弄你们家住去，我们这儿庙小，供不起这些大神们！”
　　“你这人真的很无理也无趣，我家要能搁得下，不用你说我都会同意。说到我们街道办事处，你是没去看过，工作人员二十四小时在单位搭地铺轮番值班，所有空余的房间都劈出来收住滞留我地的外省民工了。
　　“我就跟你们明说了吧，来你们小区暂住的人，差不多都是外省援鄂医生、护士和志愿者，因为医院无法解决住宿，被政府部门或街道办事处临时安排住在小区物业公房里边，难道你们管理部经理事先没有告知你们这个？这些远道而来的逆行者，哪个不比你们一个个精神高尚？人家每天都在新冠病毒的烽烟中出生入死，舍己救人，而你们居然为一点点个人因素在抗疫情英雄背后捅刀？良心何在？如果你们有家人奋斗在前线，你们心中作何感想？”
　　陈祖国这么一说，绝大多数业主不吱声了，大家都觉得问心有愧。刚才仗仪直言的那位老人在那里摇头：“唉，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来为咱们楚天抗疫，我们为何不能善良待人？温馨待人？你们的道德良心都丢哪里去了？”
　　陈祖国继续说道：“我理解业主们的担心，但也请你们换位思考一下，咱们这样粗暴地驱赶人家，实在是让白衣战士们非常寒心啦。很多冒着生命危险来楚天工作的医护人员，早已是身心俱疲，碰到今天这个行为能不崩溃吗？现在冠状病毒横行肆虐，人人自危，纷纷采取各种防范措施，想方设法买口罩，从普通医用口罩到N95，甚至条件好的人还想买P100的，然后再买消毒液、防护眼镜、一次性手套，上街巴不得穿上防护服。可我们医院很多战斗在一线的医务人员连最基本的防护用品都够不上，你们应该将心比心，拿出点善良跟同情来才是！”
　　那位老年业主也批评道：“为众人抱火的，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世界开辟道路的，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现在社会上有些人，在网上盛赞医护人员为逆行者，是英雄。现实中却对正在一线奋战的医护人员关上了大门，让他们一个个远离自己，这种言行不一的举动令人唏嘘，也为人所不耻。外面一边喊‘为楚天加油’，楚天人却无视医护人员的切身感受，把他们当洪水猛兽，当过街老鼠，社会的真实性与多面性在此刻真是暴露无遗，作为楚天人，我为有些人的自私行为感到羞愧，感到丢脸！”
　　陈祖国随后向小区居民承诺，一个星期之内将里面的所有医护人员、志愿者撤走，还前川新村社区一片安宁。众业主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纷纷拍手表示欢迎。那位带头挑事儿的物业管理人员，见大伙儿都已没有脾气，陈祖国又医护人员解决了住处难题，便悄无声息地知趣地离开了。他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地，以后小区里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业主们也就怪不得物业部门置之不理，没有作为了。
　　陈祖国要撤走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当然是准备搬进李颜秋即将要承包的木兰富康大酒店。李颜秋最近一直很忙，自从开放了宾馆给医护人员免费使用，已经安排了五百多医护人员和志愿者入住。每天都让服务员进行消毒，任何角落也都不放过。同时，她还在接受各种捐赠，并对物品进行分配。李颜秋没想到自己的号召得到了很多爱心人士的关注，收到了大量物资，几乎超出了自己的操作能力。
　　网上给了李颜秋很多溢美之辞。但这不是她的初衷，李颜秋看了也是一笑而过。不过，也有键盘侠开始质疑李颜秋的行为，认定她可能从中牟利。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惟恐天下不乱，自己三分钱没捐，却跑网上到处贬低张质疑李，还搞得振振有辞，讲得头头是道，一副主持公道的嘴脸，真是令人不齿。但李颜秋心里还是有丝丝失意，而是心中坦然地一笑了之。
　　下午四点，来自江南省的护士柳絮飞换班回到木兰富康大酒店。打开房门，里边立即响起了生日歌。李颜秋捧着一个生日蛋糕，站在她的面前。原来，李颜秋从她们登记的身价信息上知道了柳絮飞今天的生日，李颜秋有个朋友开蛋糕房，现在都暂停营业了。李颜秋请她做个生日蛋糕，朋友很犹豫。李颜秋给朋友说明了情况，听到说是为外省来支援的护士过生日，二话没说，去店里单独给做了一个生日蛋糕，说什么也没要钱。
　　最近，柳絮飞是忙得昏天昏地，累得是人困马乏。哪里还记得自己的生日。见到生日蛋糕之后突然一愣，马上就是惊喜万分，嘴里说着：“李姐，谢谢你！”上来就要拥护李颜秋。刚走出一步，猛然想起现在的注意防护，不能交叉感染，连忙止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颜秋明白柳絮飞的用意。郑重地对柳絮飞说：“生日快乐！”
　　柳絮飞激动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李颜秋对她说道：“本来是想集中几个人给你搞得隆重一些的，但现在的防控不允许，只能简单了。”
　　柳絮飞仍然很感动，觉得这个生日很特殊，也很有纪念意义。简短的仪式几分钟就结束了，知道柳絮飞她们很累，李颜秋没有多打扰，很快就退了出来。一份关爱，就是一份真情；一份关爱，就是一份支持。如果每个人都活成一束光，华夏就会是一轮耀眼无比的太阳。
　　这几天，市医疗卫生协会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垢病，在人群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全国各地朋友圈里都在疯狂传播有关内容，网友们是群情激愤。偏激者表示，以后不会再通过医疗卫生协会进行捐赠，宁愿选择信誉良好、运行透明的一些民营基金会。
　　其实，医疗卫生协会这个公益组织，正常情况下，它的运营是不成问题的，尽管有过一些丑闻，但大体还是说得过去的。不过，由于它的官方色彩，以及少部分工作人员的官僚作风，经常被坊间人士病诟不已。郑凯现在就对楚天市医疗卫生协会很嫌弃，但楚天市医疗卫生协会的工作人员也有说不出的苦，他们平时的编制也就十多个，一遇重大灾难，确实是人手紧张，手忙脚乱。
　　人手不够，可以理解。但当初全国各地给楚天的捐助可以说是不计其数，竟然爆出神农区人民医院等单位由于防护用品严重短缺不得已自己网上求援一事，网友一扒，发现非定点收治医院收到大量物资，而只向重点医院神农区人民医院撒了点露水。
　　面对质疑，医疗卫生协会仓促回应，说是数字给弄错了，结果重新给出的数字中，仍然非定点医院得到的物资比定点医院要多，而且回复落款中的时间还写错了。贻笑大方不说，搞得大家更是怒火中烧。
　　医疗卫生协会回应，通过微信群发布了发放通知，说是神农区人民医院自己没有来领。到底是神农区人民医院工作失误没有看到，还是神农区人民医院被屏蔽了呢？神农区人民医院再派人去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在仓库门口跟要饭的一样被拒绝。当时去领的工作人员一气之下，把这段经历拍成的视频甩到了网上。
　　很快，神农区人民医院本院和外地援助医生开始自制口罩，利用垃圾袋制作防护服，视频放到了网上，催人泪下。无论如何，楚天市医疗卫生协会因物资分配问题已把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备受舆论质疑。最低限度来看，江北省、楚天市两级医疗卫生协会管理混乱、能力不足、态度傲慢、以权谋私等问题都是不争的事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市委市政府今天要求纪检监察部门检查医疗卫生协会的问题，尽快给市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仅如此，因防护用品的缺失，导致神农区人民医院最近麻烦事儿不断，继崔绍仁大夫感染病毒之后，护士长袁珊珊也跟着中招。她的丈夫鄂新盛特别惊讶也非常着急，身为主治大夫的他对这个“新冠病毒”实在是束手无策，觉得这么多年的医书白读了，居然对一种新冠状肺炎无能为力，这简直对医生是一种耻辱！
　　而袁珊珊的母亲唐丽更是担惊受怕，总是在家里闷闷不乐，嘴里还经常念念叨叨的，整个换了人似的。好在老头袁中旺在家中不断地安慰唐丽，让她往宽处想，一切都会好的。其实，袁中旺也是神经紧张，生怕女儿有个什么闪失。
　　现在防控管制，唐嫣不能来看唐丽，只好经常打电话来安慰妹妹。唐嫣为了让妹妹分分神，就经常开视频与她聊天。哪知唐丽一看到姐姐，想到有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面了，马上就放声大哭，唐嫣吓得连忙关掉视频，自个儿在一旁郁闷得垂泪。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像个幽灵，正在到处窥视着楚天的每一个人，已经吞噬了楚天好多家庭。楚天人在痛哭、在思考、在感叹。按下“暂停键”的这座英雄之城和生活在这里的英雄人们，负重前行，不眠不休。但愿人间二月好，春风能暖万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