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吐露心菲

　　有一天江粤汉带着张瑶瑶到李颜秋处替患者看病，三人见面后，李颜秋很随意地就与江粤汉聊起了各自的往事。张瑶瑶感到非常奇怪，就好奇地问道：“看见你俩聊得这么起劲，是不是早就已经熟识？”
　　见张瑶瑶如此一问，李颜秋索性把久藏心中的秘密向张瑶瑶吐露了心菲：“是啊，我跟你江伯伯在十七年的那场‘非典’疫情中就认识了，在那场灾难中，我们三人还认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就是瑶瑶的亲生母亲李颜秋护士长。唉，十七年的过往弹指一挥间，你母亲李颜秋是我和你江伯伯还有广州中医院的凌院长三人的救命恩人。”
　　“什么？我妈妈李颜秋是你们三人的救命恩人？你这么一说把我搞糊涂了，你不就是母亲李颜秋吗？”
　　“很不幸，我是你的冒牌母亲，我的真名叫鲍春梅，这个江粤汉医生是知道的。瑶瑶，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对你隐瞒什么了，今天，当着你江伯伯的面，我把当年的实情告诉你！”
　　“妈妈今天的话真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虽然你上次来时，我曾怀疑你的身份而报过案，但警察来了也没查出什么不对，至今他们也没给我一个准确答复，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磨合，在我心中早已把你认作亲妈了。如今你又承认不是我妈，叫我如何适从？”
　　“瑶瑶，你先别急嘛，听我一一道来，听完之后，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妈的话，我还是非常愿意；如果你不认我这个妈妈，那也没关系，咱们还可以做亲戚朋友嘛。呃，十七年前的我从夏威夷回国，在一家灯塔国外驻广州的医疗机构担任销售代表，负责推销医用设备和药品。有一天正是‘非典’闹得凶的时候，我在向广州市中医院推销医药和医用设备的时候，由于突发低血糖而晕厥过去，不幸被掉地上的输液瓶玻璃碎碴划破了脖子上的动脉血管，顿时血流如注地向外喷溅。
　　“当时你妈妈正好路过，一见我这个突发状况，急忙把我抱上救护车推到急诊室抢救，由于失血过多，需要给我临时输血，一查医院血库中没有与我匹配的血型，紧急之下，你妈妈挺身而出为我输了血，将我从死亡中救了回来。
　　“本以为我的病情一天天可以好转，没想到才过了七八天，我又突然感冒发烧，咳嗽不止。经过血液检测和ct光片检查，结果查出我肺上感染了‘非典病毒’，而且也把你母亲给交叉感染了，我俩同时被送往广州白云山野战医院隔离治疗。
　　“住院治疗期间，我和你妈妈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她给我精神上的鼓励不说，还说起你小时候的很多事，也讲到过她的家人，常年在医院工作很不自由，没有抽出更多时间来陪伴老公与孩子，很对不起他们；尤其谈到瑶瑶你，说是跟她从小就聚少离多，给予你的母爱时间太少太少，在她内心中非常愧疚。”
　　张瑶瑶释然地说道：“小时候，我是埋怨过母亲整日里在医院里忙碌，不是陪大夫做手术，就是晋级考研评职称之类的培训学习，陪伴我的时光少之又少，从幼儿园到小学她从来就没参加过学校家长会。等我大一点儿稍稍懂事的时候，她又没了。现在我从袁护士长身上看到过很多事之后，终于理解妈妈当年工作中的艰辛和责任了！”张瑶瑶说到伤心处，泪如泉涌
　　鲍春梅替张瑶瑶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是呀，不经一事，很难理解你妈妈的处境。当时疫情爆发之初，医治‘非典肺炎’没有特效药，所有医生翻遍了中医古今典籍，尝试过各种办法试来抑制病毒的传染。你母亲是护士长，看到自己亲手照料的患者一个个死去，她痛心疾首，带头要求拿血清样剂在自已身上试验，以便成功了好去救治更多的人。”
　　“啊？我妈妈带头试药？那多危险啊？后来结果怎么样？”
　　“试剂在你妈妈身上毫无效果，反而加重了你母亲的病情。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有一天她突然睁开双眼，死死抓住我的手说了一句话，请我去她的家乡替她看一看她的白发老母和心爱的女儿，然后又取下手镯让我转交给你。最后，你母亲因病不治先我而去，我当时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是睁着眼睛带着遗憾去，我哭得天昏地暗，后来好几天都没有下床。”
　　张瑶瑶又一次揩了揩眼泪说道：“我从没想到过妈妈如此坚强，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去试药，她太了不起了，我得向妈妈致敬，学习她舍己为人的良好风尚！”
　　“所以呀，我这十七年都活在对你母亲的思念里，她为救我和你江伯伯、凌伯伯以及大家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来过了两周，上面送来了抗非典病毒疫苗，我们才得以康复出院。处理完你母亲的后事，我把骨灰盒与她的手镯亲手交到你爸爸手里。见到你爸爸张建利的时候，我多次暗示过可以与他组成新的家庭，而且我还打算以你母亲的名字，名正言顺地做你的妈妈，想让他编个谎话骗过你，就说你妈妈没死，纯属疫情期间闹的一场误会。”
　　听到这里，久未言声的江粤汉才恍然明白，惊诧地说道：“鲍春梅，你当时那个想法很疯狂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去冒充一个死去的烈士，你不觉得荒唐透顶么？就不怕别人揭穿你而身败名裂？而且在信息化时代，你也根本不可能办到呀！”
　　鲍春梅呐呐地应道：“是呀，瑶瑶的爸爸不同意我的想法，坚决不允许我去冒充一个死人活在他身边。他很快就与政府相关部门达成协议，同意追授你妈妈为‘抗非典烈士’，如此一来，他就领到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而且，我后来才知道，你爸爸早在你妈妈去世之前，就暗地里与手下一名年轻医生好上了，只是没有被你妈妈发现。你妈妈去世后，正好遂了他俩的心愿，所以，他便无情地拒绝了我。”
　　“啊？我爸还有婚外情的事儿？可怜我那死去妈妈呀，至死都蒙在鼓里，死得很冤，我那个见利忘义的爸爸，哼！真是个不地道的男人，辜负了妈妈对他的一片痴情，我这辈子都恨他！”
　　江粤汉也颇感意外，说道：“鲍女士果然心细，连人家私密你都能打听出来，手伸得很长嘛。”
　　“不是我手伸的长，我就是很好奇张建利这个人，好歹我也是堂堂‘海归’，又是外企驻华夏医药公司高官，配他一个医生难道还不绰绰有余？可偏偏人家就没看上我，这当然引起了我的兴趣，一定要把这个张建利其人的背景搞清楚。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这家伙早就背着老婆在外搞婚外情了！
　　“当然，我并不是非要嫁给张建利，我主要是想以李护长的名义与他组个家庭，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父爱母爱，这样，也算我对李护长救命之恩的一种回报。瑶瑶、江院长，你们可能不了解我的为人，我这个个性格好强，从不欠别人一针一线，结婚早，离婚也早，受感情伤害最深，离婚以后就再没结婚，一直单身，独来独往。
　　“在这次突发‘非典疫情’的遭遇中，你母亲不惧生死大义凛然的举动触发了我内心的丝丝情感，而她救了我命的那一刻，就促使我想用后半生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于是，我花费了几十万元到广州白云整形医院做了整容手术，整成你母亲的模样。心想，你母亲为了救我连命都没了，我为她挨上千刀万刀做整容手术又有何妨？后来我到派出所申请改了姓名，换成你妈妈李颜秋的名字，我答应她要照顾你，我就得履行我的诺言！”
　　张瑶瑶和江粤汉听后，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极端的报恩方式？给她家捐钱捐物买房买车哪一点不行？非要自戕整成死者的容颜上家去冒充别人的母亲？鲍春梅的举动真让人不可思议，实在是疯狂透顶的行为！
　　一会儿，张瑶瑶才问：“既然有这些经历，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干吗现在才肯说出真相？”显然，张瑶瑶还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鲍春梅解释道：“当初我以为凭长相能遮掩过去，让大家真的以为我就是瑶瑶的母亲，这样就可心无芥蒂地生活到一起，如果我主动说出那些背后的原因，我怕张瑶瑶和她婶婶都不肯接纳我这个‘冒牌妈妈’。我之所以假扮你母亲，而且在十七年前改用你母亲的名字，并不是要窃取她的功名与奖金，完全出于报恩目的。当时我也想过直接以本来面目示人，但不是觉得整容变成你母亲的模样，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能无縫对接，会有亲疏之分。但瑶瑶你真的很聪明，居然在我第一次上门就一眼识破，难怪你母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对你念念不忘！看来，知女莫若母。”
　　听完鲍春梅的讲述，张瑶瑶感动得哭了，江粤汉更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知恩图报的人，为了报救命之恩，花费了几十万整容成别人的模样，就为了照顾救命恩人的女儿。
　　鲍春梅沉默了一下，接着她又向江粤汉和张瑶瑶讲述了她的过往经历。现年48岁的她以前在广州白云区中元里街道上算得是一位很成功的女人。早年跟随老公常年在市里打工，唯一的儿子在家由爷爷奶奶照顾。
　　外出打工期间，鲍春梅一直在一家医疗用品工厂上班，她在家厂子做的很好，差不多做了五年的管理，所以在技术上也很过硬。后因孩子大了，不好管教，老人身体又不好，只好放弃了打工，回到了家乡。在家乡看到姐妹们都在辛辛苦苦的耕种那二亩薄田，得到的回报却微乎其微，少的可怜。不安分的她便突发奇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开个小型医用口罩加工厂，既解决了自己就业问题，也能给村里其她姐妹带来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她立刻打电话把想法告诉了自己的老公，得到老公的支持后，她又联系了她打工时的老板，从他手里揽活为他加工，从中赚取一定比例的加工费。鲍春梅取出了和老公多年的积蓄，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一点，租了村里几间村委废弃的房子作厂房，维修后又简单的装修了一下。经过一断时间的上上下下打理，终于把小厂给建成了。
　　虽然厂子规模不大，也属于那种家庭式的作坊，却带来不错的经济收益，中元村的女人们也算有了第二职业，农闲时基本上都在口罩厂上班。在鲍春梅的带领下，姐妹们做活认真仔细，从不让产品出现差错。经过三年的共同努力和打拼，小厂也逐渐扩大了经营。鲍春梅因此而成功了，一时间成了中元里的名人，让她倍感欣慰和充实。
　　在鲍春梅和老公的共同努力下，不但还清了债务，还在市中心买了新房，也给自己配了一辆轿车。她把儿子送到最好的私立学校上学，实行学校全托的那种，每到双休的时候去看看孩子，或接他回家来住，让孩子感受亲情的温暖。
　　每天结束一天工作下班之后，老公常在外面跑业务应酬很多，要不就是酩酊大醉而归，要么就是整宿不着家。没了老公陪伴的鲍春梅就把精神寄托在互联网上，她有个特别的爱好，喜欢在网上浏览淘宝网，爱看一些时尚流行的前卫服装。
　　她漫无目的的在网上浏览，并不知道网上有多大的奥秘。她那个时候的五笔字输入法练得不熟，所以字打得特别的慢，简直向蜗牛爬行一般。她每天晚上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在qq上给老公发“亲爱的老公，我爱你”。然后就静静地等待回复。
　　也许是老公很忙，也可能是老公觉得鲍春梅太天真太无聊，所以多半是不回复她的。有时候她就气不过，恶作剧似地给老公发一连串的图像：吻，拥抱，玫瑰，爱你，哭，大哭等等表情，既讨好，又示弱。
　　对于她的这些举动，老公回家后就笑着在她耳边说道：“呵呵，孩子他娘，我很爱你，但只装在心里。咱也都老夫老妻了，别老在网上说那些肉麻的话，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让人脸红不说，还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于丈夫的不解风情不懂浪漫，鲍春梅心里那个委曲别提有多受，简直就差哭出声来，但她又忍了下来。如果就因为这个大哭大闹一场，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不但没人怪丈夫无趣，反而会有人责怪她无事生非，不是浪漫是有些孟浪，甚至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骂作风骚。
　　唉，老公一直都在默默的挣钱，原本就不是一个幽默风趣谈笑风生的人，她再怎么调教，也无法改变其本性难移的习惯。自从她开公司五年来，她俩聚少离多，感情生活差不多等于是空白。可鲍春梅必定是个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长期得不到阳光雨露，如饥似渴却得不到被爱与呵护，久而久之心里难免不发生霉变啊。
　　不过，好在鲍春梅很爱美，这也许填补了心中的某些空虚与寂寞。无论多么忙碌，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才出门。她认为个人形象很重要，看了一个人的体态和衣服就能品味这个人的身份，窥见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其实，这个看上去外表光鲜的坚强女人，内心深处也隐藏着一块很柔软的地方，那里可以说是泪水涟涟。
　　白天还好过，每到夜晚，无边的黑暗和寂寞，无情地围攻着这个女人，五年来她不止一次的在夜里，莫名的偷偷地哭泣。第二天又强颜欢笑地正常上班，像个女强人一般管理工厂，让人觉得她精神快乐，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内心什么凄苦也没有。直至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