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一封未寄出的信

　　文科班的教室又笼罩在紧张的毕业复习的氛围之中。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复习，准备迎接高中毕业考试。
　　冉姝莉拿着物理课本来到赵丽娟课桌跟前，赵丽娟正捧着本小说在聚精会神地看。
　　“丽娟，你也不复习，还有闲工夫看小说？”
　　“复习忙什么，临考试前看看书就行啦。”赵丽娟头也没抬地说。
　　“先别看小说，给我讲讲这道物理题。”冉姝莉伸手把她的小说拿跑了说。
　　“好吧，我们的歌唱家，我给你讲。”赵丽娟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然后拿过物理书来给她讲解了起来。
　　张慧明站在刘伟课桌跟前向他请教一道化学方程式的求法。刘伟给她认真地讲解着。
　　郑老师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走到元玲老师的办公室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元老师应了一声，把门打开：“是郑老师，请进吧。”元老师客气地说。
　　郑老师进门后坐到一把椅子上后说：“刘副校长让我通知你，下午三个毕业班的班主任老师在会议室参加学校组织的有关毕业班工作的会议。”
　　元老师点点头，顺手给郑老师倒了杯茶水放到她跟前的桌子上。郑老师看了眼元老师办公桌上那堆书本问道：“你在忙什么？”
　　“我在单独给郑大力等一些学习落后的学生批改数学作业。除了正常的复习外，我专门针对郑大力的学习情况，给他有针对性地留了一些作业。”
　　“你这样辅导他们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郑老师不以为然地说。
　　“我觉得应该尽我们最大的力量去帮助他，这也是我们做老师的一种责任。高考前的那段时间比较忙，抽不出时间来辅导他们，现在有时间了，我的愿望是起码能让他们在毕业考试的时候能够及格，并顺利地拿到高中毕业证书。”
　　郑老师默默地点点头。他顺手从元老师的小书架上那处一本英汉词典来翻了翻，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封信来。郑老师忙把信从地上捡起来，只见信皮上：文教局革委会收。
　　“这是你写的信吗，元老师？”
　　“是我写的。”元老师郑重地点点头，把信从郑老师手中接过去，望着那封信，她的眼帘里立刻涌满了泪水……
　　“元老师这封信？……”郑老师望着元老师那激动的面颊，感到有些不解。
　　元老师把那封信递给郑老师，郑老师郑重地从信封里把信拿出来，开始看信：
　　尊敬的文教局革委会：
　　我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给你们写这封信的，也许作为一个资本家出身的我来说没有权利给你们写信，但是我作为一名中学教师，我又觉得我应该把自己的心里话向组织说明白。我虽然出身不好，可是我已经从内心深处下决心和这个罪恶的家庭决裂啦。因此我自从分到县二中以后，埋头教书，老老实实地接受教育，从心里决心和自己的家庭彻底决裂，使自己脱胎换骨。可是，尽管这样，我仍然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对待，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因为我的出身不好，就剥夺了我教书育人的权利了吗？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教导我们：有成分论，但不为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嘛……说我继承了资本家的衣钵，说我企图复辟资本主义，妄想夺回失去的天堂……我承认我出身于罪恶的家庭，可是我的母亲在我很少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的父亲也去了香港，我是养母把我从小养大的。解放后，我家的财产被收归国有，我和养母住在北京一条胡同里，一间普通的民房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可以说我从上小学起受到的是党的关怀，接受的是社会主义的教育，资本家的家庭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从外语学院毕业后，我从北京分配到了这里工作。我对此毫无怨言，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刻苦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彻底于自己罪恶的家庭划清界限，扎扎实实地工作，为祖国培养好革命事业接班人。可尽管这样我还是备受歧视，骂我是‘臭老九’‘资本家的孝子贤孙’‘为资本家培养后一代’等罪名……我承认我是资本家的女儿，也承认父母的罪恶，可是不能因为这一切就否定我对党的教育事业的忠诚啊！一个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是道路是可以选择的。难道一个出身不好的人就不能为人民做贡献啦吗？难道因为有资本家的血缘关系，就不能成为人民教师了吗？家庭出身我无法选择，难道革命的道路也不能让我走吗？最近，因为接听的问题，不让我教书了，我想问问，为什么要剥夺我教书育人的权利……
　　郑老师的泪滴在了信纸上，他抬起头来说：“元老师，这就是你向我说起的那封没有寄出的信吗？”
　　元老师点点头，然后痛苦地回忆说：“那时候整天批斗我，让我写检查，我真想不通啊！大学毕业分到这里后，我一心一意地教书，换来的却是无端的责难，说我对党怀有刻骨的仇恨，向学生灌输资产阶级思想，还说我企图复辟失去的天堂，与无产阶级争夺后一代。我的所作所为完全背叛了我的家庭和阶级，我却得不到理解和宽容，我非常地痛苦……”
　　元老师说到这里，把话停住，用手绢拭去了眼角的泪迹，然后振奋地说：“现在好了，华主席、党中央粉碎了‘四人帮’反党集团，我们的教育战线旧貌换新颜。像这样出身的知识分子也得到了党的关怀和人民的信任。我要加倍努力，把我们的毕生精力投身到祖国的教育事业中去。我幻想着，当我暮年花甲的时候，我回忆一生走过的道路，我会为自己桃李满天下而自豪和骄傲……”
　　郑老师点点头，他被元老师这激昂的感情感染了，他发现元老师镜片后面原本浑浊的眼睛放射出幸福的光芒……
　　张慧明接到参加美术考试复赛的通知。他高兴极了。通知是县招生办发的，通知他明天到地区参加美术学院的招生考试复试。郑老师和元老师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到班里向他表示了祝贺。同学们也都对他纷纷表示祝贺。
　　赵丽娟说：“慧明同学，你离成功又进了一步，我们等着你的好休息。”
　　刘伟说：“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啦，一定要考出自己最好的成绩来。”
　　于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慧明，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
　　张慧明被老师和同学们这种真诚感动了。他的内心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吃完中午饭后，别的同学们都在教室紧张地复习，准备迎接高中毕业考试，而他又拿着画夹去学校后面的山坡上写生去了。
　　午饭后，杨艳红坐在宿舍的床上看书，两条短辫垂在胸前。她看的书是苏联革命作家奥斯托洛夫斯基著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于文学她虽然没有赵丽娟那么痴迷，但是保尔这个英雄的名字却深深地吸引着她。高考前她没有读完这本书，现在她就想好好读一读，感受一下保尔这个英雄带给他的震撼和感动。
　　“艳红，看什么书呢这么用功。”冉姝莉拿着本小人书走进宿舍。
　　杨艳红抬起头来，翻过书的封面给她看。
　　“别人都在紧张地复习功课准备毕业考试，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读小说？你可真有雅兴啊。”冉姝莉笑着说。
　　“毕业考试不像考大学，我先放松放松，考大学把脑子弄到太紧张了，现在让它消遣一下。”杨艳红笑着说。
　　“你不想那毕业证啦？”
　　“当然想拿啦，也不能太紧张了，要劳逸结合嘛。”
　　“我现在最头疼的是数学啦。什么公式、定理、X、Y、平面几何、立体几何啦……我一想就头大。”冉姝莉无可奈何地说。
　　“你要学开了五线谱，肯定不头大。”杨艳红说不，“对了，你参加音乐学院的考试怎么样啦，你初试过了，复试什么时候考啊？”
　　“按理说快来复试的通知啦。”
　　“你感觉你有把握考上音乐学院吗？”
　　“参加初试的大部分都是音乐爱好者，都没经过专业的训练，都不懂乐谱和五线谱的，有的唱歌还五音不全，但是有一点，他们都热爱音乐，都梦想成为音乐家。和他们比较，我是比较自信的，我感觉我能考上音乐学院。”然姝莉自信地说。
　　“我感觉你的成绩和家庭的熏陶，妈妈的培养、指点有很大的关系。”
　　“那当然啦。”冉姝莉自豪地说，“我妈妈毕竟在专业的文工团干了十几年，在音乐方面是懂一些的。”
　　“你的歌唱得不错，小提琴也拉得蛮好的，我感觉你一定能考试。”
　　“如果参加复试，我一定拿出我自己最好的水平来。对了，我忘告诉你了，张慧明已经借到美术学院复试的通知了，明天就去地区参加复试。”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杨艳红兴奋地说，“复试过了是不是就能考上了？”
　　“我听说，复试过了基本上就算考上了，但是到了学校还要考试，还要政审，文化课成绩也要达到要求……这些关都过了，才能被正式录取呢。所以说，考艺术类院校是很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