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子规啼前树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0-12-31 11:32:36 字数:3561
天微微泛白,鸡不停地打鸣,牛群哞哞叫,羊儿咩咩吵。致远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叫醒,是父亲在门外叫他。他轻轻掀开被子,思源还在沉睡。他给她掖好被子,起身穿衣。
父亲告诉他,大伯刚才来过,通知他过一会任家坳的村长带着几个人来参观,要致远传授建水窖和沼气池的经验。
致远吃过早餐赶去村委,大伯在那里等他。
思远翻了个身,蜷缩在暖暖的被窝里,眼睛睁开了一会儿,又继续睡。
闹钟响了几响,她懒洋洋地睁开眼,都已经八点半了,她急忙起身穿衣。致远和二叔都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女人。思源漱洗之后,进厨房吃早餐。她自顾低头吃馄饨,耳边听到窃窃地笑声,她抬头看了看静以和小表妹,不解地问:“笑什么?”
小表妹小心地问:“思源姐,你没事吧?”
思源莫明其妙,问道:“我没事啊。”
小表妹指了指她的耳垂和颈项,她一摸耳朵再看了看低圆口的毛线衣下,愣住了,致远很爱她,对她是倾注了满腔激情,看到思源愣住的表情,二婶和宁以笑出声来。
“思源在吗?”外面有个声音在叫。
思源听到是雨晴的声音,连忙放下碗筷走出厨房。两人见面习惯性地拥抱着,思源拉着雨晴一起吃早餐。
“你一个人来吗?”思源问,“任建辉呢?”
雨晴瞪着思源:“不是吧?你真不知道?王致远和你们的村长正带着任建辉和我们的村长俩长辈到你们村考察呢。”
思源羞愧地说:“睡得太沉了,我刚起床。”
“你每晚做到什么时候?”雨晴问。
思源一愣呆住了,不知所措的表情逗得宁以静以和两个表妹笑个不停。
“做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不是吧?难道做到天亮?”雨晴直瞪着思源。
思源窘得面红耳赤,姐妹几个笑得更大声了。
雨晴又说:“看你,别累坏了身体.....”
思源再也忍不住,打断雨晴的话:“你别说了,好不好?”
雨晴说:“怎么了,有错吗?钱是挣不完的,再怎么拚命也不能把身体给搭进去呀。”
敢情是会错意了,思源不禁感到好笑,说:“我没有呀,就是接收完当日的订单回了话就行了。”
雨晴说:“我们村的扶贫资金下来了,村长要也把村子搞得像你们村一样。我们村没有药材没有兰花,但有的是胡椒和大蒜辣椒花椒,我和任建辉商量决定,像你们一样在网上和实体店同时经营。”
两人相谈甚欢,吃过早餐,思源走进堂厅,打开笔记本电脑。雨晴看着思源网店红火的销售量,不禁咋舌。再看到院角棚子下摆放着的几十盆各种兰花,雨晴问兰花的销售情况。
“还不错,是另一笔可观的收入。”思源说。
雨晴打量着棚子,讶然地说:“我记得这里原来是一间土坯房。”
思源说:“被那一场暴雨冲垮了。致远清理干净说是要放车子的,结果改放兰花了。”
“我去看了你们种植园的规划,哇,真了不起!村长和致远把种植园设计得真好,既规范又有科学性,王家屯会很快走上致富的道路。”雨晴发出赞叹道。
思源笑说:“致远和村长现在一门心思全放在种植园里。”
雨晴环顾着院子,堂屋门两旁、左右两耳房屋下都一字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大花盆,生长着叫不出名的茂盛植物,还有植物攀墙而上,北面一间屋的窗台下直接在土里种着几棵月季和玫瑰,绰约的花枝攀上窗台开着鲜艳夺目的花朵。隔壁的粮仓门旁是几大盆漂亮翠绿的菊花,卫生间冲凉房也是干净极了,大门口两旁也攀爬着花藤,开着繁茂的朵朵黄花。南面的厨房柴房猪圈鸡舍一字排开,整齐洁净有致,每间屋门前都有几大盆开着鲜花的花卉,这个院子到处充满了春天的气息和盎然的生机。上次来变化不大,这次再来看到令人啧啧称道。
雨晴指着窗台下生长着月季和玫瑰的那间屋子问思源:“你是不是住那间房?”
思源笑着点头。雨晴走进思源的房间,摸了摸厚实的棉被又掀了下床垫,床下还有一盆燃尽的炭灰,雨晴说:“这家人够宠你的。”
思源悄声说:“我是交了伙食费的,好不好?”
雨晴瞪大一双眼:“你也交伙食费?”
“哪好意思住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的?我每月都交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交钱给任家,他们拒收,我每次就把钱放直接放在任妈妈的装针线的菠萝里。”雨晴看到床上摆放着两个枕头,忽而压低声音说,“住在一块儿了?”
思源含羞地微笑地点着头。
雨晴笑说:“难怪,我刚才说话你完全不知所措词不达意。”
思源羞赧地笑着。
村民带着药材陆续进院子,王家几个女孩子开始分头工作,如今交易已是现金结帐。村民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赶来。雨晴也帮忙摆放货物,和思源一起粘贴标签。
“任建辉有几个姐妹?”思源问。
“就一个妹妹。”雨晴说,“还在读高中,我们相处得很好。你呢?”
思源说:“致远有两个妹妹,她们待我很好。”
雨晴说:“村里人很尊重大学生。你说什么他们都听你的。”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四时,雨晴和任村长、任建辉一行人离开了王家屯。送走雨晴,思源回到粮仓归类药材整理各种干货。
“还收货吗?”门外有个怯生生的声音。
思源转过身,门外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女人,她说得是字句腔圆的普通话!思源放下手中的记事薄,走到门边说:“什么时候都收货,你带什么来了?”
女人放下背上的竹篓,掀开一块草席,里面装着满满的干笋和香菌。思源接过竹篓,拿出干笋和香菌分别过称。她取出收据开单,撕下收据客户联交给女人让她到堂厅找宁以结账。宁以看了女人一眼找钱给她。
看着女人走出大门,坐在一旁的静以开口说:“你是不是给多钱了?”
宁以说:“是给多了,每斤多给两块。”
“你怎么能这么做?”静以质问。
“你不觉得她够可怜的吗?”宁以说。
“可怜也不能坏了规定!”静以叫道。
两人吵了起来,一旁打包的文远也不好插嘴。思源听到两姐妹吵架,过来询问怎么回事,静以气呼呼地说:“姐不按规定办事,每斤高出两块的价格给她,那个女人白得了三百多块!亏损的部分姐负责。”
宁以说:“我愿意负责。”
“你有钱了是不是?一条围巾十块你都不舍得买。”静以叫道。
思源知道其中肯定有原因,便问:“那个女人是谁?”
静以说:“后山屯的。”她瞪着宁以说。
“能说清楚一点儿吗?”思源说。
宁以说:“那个女人是后山屯王弘远买来的老婆。王弘远的曾爷和我们的曾爷是亲兄弟,弘远家兄弟四个,家里特别穷,兄弟四人的老婆全是买来的,两个逃跑时掉下山崖摔死了,一个被打残废,另一个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王弘远前年在山里采药不慎从山上摔下来,摔伤了腰直到现在都下不了床。那个女人刚好怀孕,看到弘远受伤了就不再跑了,留下来照顾弘远。她那么可怜,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为什么不帮她?”
思源听了心里也觉得难受,不知该怎么说。她转过头,致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看来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致远说:“亏损的钱我来补上,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交易归交易,同情归同情。弘远的困难我会想办法帮助他。”
吃晚饭时,气氛很压抑。王弘远的事似乎触动了他们全家人的心,大家都闷闷不乐。思源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思源问:“后山屯也有你们王家亲戚?”
宁以说:“王姓就一户,王弘远一家。还有妈家族的人。不过,咱妈家的岳姓在后山屯不是大姓,侯姓才是大姓。”
思源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看书。致远也洗了澡进屋,顺手把门反锁上,解衣脱裤上床睡觉。思源把书放在书桌上,走到床边,抚摸他清爽的头发,轻声问:“那个王弘远怎么让你们全家那么放不下?”
他睁开眼,叹着气说:“我和弘远从小一块儿长大,他长得有几分像我,我们在一起比亲兄弟还亲。他家里很穷很穷,他从小母亲就病死了,他读完初三就辍学外出找工。他父亲靠砍柴采草药养家,勉强给兄弟四人买了老婆,谁知买来的女人个个都想逃跑,不是摔死就是被打残废。后山的山路很险峻,白天走都危险,晚上更不敢走了。弘远的女人跑了三次,每次抓回来弘远都舍不得打她。一次在她生病时弘远上山采药从山上摔下来,摔伤了腰再也下不了地。那个女人从那时起没有再逃跑,留下来照顾他。我和爸爸常去看他,过年前还送了一只野鸡和三百块给他。”
思源问:“那个女人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听说她是河北人,考上了大学放暑假来四川玩,不料迷路被人拐骗到了这里。弘远见是城里妹子,又长得漂亮,一下子喜欢上了,借钱买了下来。”
思源忽然问:“你们这里都兴买女人的是吗?”
致远说:“就后山屯兴买,我们村不敢做这事。”
“为什么?”
“几年前我们村也有人买女人,结果警察追查到这里,买家不放人,还殴打上门的女方家人,警察就把买家抓走,关了很久才放出来。上面经常派人下来宣传打拐禁止贩卖妇女,严厉打击这类事件。大伯是老实人,不敢顶撞政府里的人,诚远的老婆是通过媒婆介绍,花了两万元娶回来的,为这两万元,大伯家三年吃不到一块肉。”
“你父母给你订下侯丽琴,才六千五,你为什么接受?”
他抬起头看着她,“我是宁缺无滥,更不想吃剩饭,我讨厌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
“说不定她跟了你就守妇道了。”
他对她的嘲讽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贴近她耳边说:“我只喜欢你,你身体有股香味,我很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
思源推开他,骂道:“你妹!”
他一把抱住她,说:“再说一遍。”
“你妹!”她又说了一遍。
“再说两遍。”
“你妹!你妹!”
“我是有两个妹。”
笑声轻扬,两人像孩子似的又打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