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紧急受命 野外设伏待天狼

　　低垂的路灯挂在电线杆上，无精打采地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红绿灯有规律地变换着光色，指挥着屈指可数的车辆，行使着它至高无上的权力。
　　一辆挂着白牌的苏式嘎斯69军用吉普车无奈地停在红灯下，司机焦急地等着绿灯早一点闪亮。红灯好像专门与这辆车作对似的，虽然左右路口没有一辆汽车通过，它却依然明亮着。绿灯终于闪亮了，司机猛加油门，车如离弦的箭急速驶出市区，直奔S市。
　　司机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军人，他是高炮一师司令部作训科的参谋张克俭。车的后排座位上坐着一位四十出头的军人，他身披一件褪了色的棉军大衣，上身后仰，两眼微闭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他是高炮一师师长王青发。
　　一路上，他的脑子像暴风雨前的云团急速地翻滚着：去年秋天部队刚从福建沿海撤回S市，修建营房的工作刚刚展开不久，这个“蒋该死”蜗居在小小的台湾岛上，还不死心，又找上门来，不让人们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唉！王青发暗骂了自己一句：你老糊涂了，只要世上还有战争犯子，只要蒋介石不被彻底消灭，人们就指望过上安稳日子？军人嘛，生来就是打仗的。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来这话得改了，养兵千日用兵千日啊！
　　王青发的思绪很快恢复正常，立即思考如何贯彻作战会议精神上来。他们是在参加完军区空军司令部作战会议后，正连夜赶回师部驻地。
　　王青发一行到达师部营区时已近拂晓。他指示张参谋立即通知各团团长、政委、参谋长、主任和后勤处长，上午八点准时到师部参加作战会议。而后他让警卫员请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和后勤部长马上到会议室，召开师党委常委会，迅速通报军区空军作战会议的精神，研究如何贯彻会议的方案。
　　师作战会议上午八点准时在会议室召开。
　　首先由张参谋传达了军区空军司令部关于最近国民党空军侦察机对大陆侦察活动的敌情通报。随后王师长传达了毛主席关于“全力以赴，务歼入侵之敌”的重要指示和本师的作战任务及部署：
　　根据上级的命令，一师4个团分别和4个陆军的高炮部队组成4个高炮群。具体的兵力区分和部署是：一团和陆九军3个高炮营组成第一高炮群，部署在QC地区；二团和陆五军3个高炮营组成第二高炮群，部署在DT地区；三团和陆三军高炮团3个高炮营组成第三高炮群，部署在HD地区；四团和陆四军3个高炮营组成第四高炮群，部署在CL地区。
　　军区空军明确规定：各团的司政后机关即为所在群的指挥机关，统一负责指挥所属各部队的作战行动。各高炮群的作战行动，统一由军区空军司令部指挥。但是，政治工作、后勤工作和干部任免仍由原隶属部队负责。此外，还明确了师各领导干部的分工。
　　王师长最后特别强调说：“四个群作战地区阵地的选择，都是上级首长根据敌机近一个时期的活动规律确定的，在具体选择各连阵地位置时，必须严格按照上级规定执行，绝不能片面地考虑就村靠店，方便生活，而是要押准航线，阵地该在哪里就在哪里，坚决打好伏击战……”
　　接着，参谋长对各团营的作战部署、进入作战地区的时间、开进路线，完成作战准备的时间作了明确的规定，对情报保障、通信联络等进行了部署。后勤部长对后勤保障工作进行了安排。
　　最后，师政委郭晓彬作了简明扼要的政治动员……
　　
　　犹如玉盘似的明月躲在云上，不时钻出云缝窥探着大地。万籁俱寂，唯有一辆辆军车牵引着一门门火炮行驶在沙石公路上。西北风无情地将落叶抛向空中又甩到地上，不时地扑打在战士们的脸上。炮衣上的尘土被风刮上去，又被吹落掉，凌晨炮衣上又被挂了一层薄薄的霜。
　　二连从驻地出发，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摩托化行军，于午夜来到预定的停车地点。副营长黄瑞祥率领先遣侦察组已在停车地点迎接各连行军纵队。他立即对各连占领阵地工作作了具体指示，明确规定拂晓前各连先占领临时发射阵地，搞好伪装。并规定各连在第二天拂晓前占领正式发射阵地，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拂晓前，各连按要求占领了临时发射阵地，战士们带着一身的疲倦合衣躺在单帐篷里进入了梦乡。
　　二连连长李志强离职到高射炮校学习一年，连里的军事工作由副连长刘桂林负责。论德、才、资三个条件，刘桂林完全可以担任连长职务，只因为他脾气倔犟，认死理，爱较真，因此触犯了一些领导的尊严，不太喜欢他。所以，二连连长离职学习后，在讨论连长人选时，团党委成员的意见出现了很大的分歧，所以暂时先放了下来。
　　早饭后刘桂林集合班以上干部，在先遣侦察组的引导下来到预设炮阵地，给各炮班划分了工事的位置，并对占领阵地的各项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随后各班开始行动。
　　二连的指挥所被确定在一个无名高地上，高地比周围地面高出不过十多米，顶部比较平缓。炮阵地选在一块刚收过玉米的耕地上，地还没有上冻，土质相对松软，各班的工事在夜里十二点前就构筑好了，下半夜就将火炮推入工事，拂晓前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和伪装。第二天夜里战士们仍然睡在临时搭建的单帐篷里。
　　二连炮阵地位于整个炮群战斗队形的前沿，战斗位置也很合适，只是距离村庄较远，离最近的李家庄也有三里多地，人员的吃喝住成了大问题。
　　午饭后，不少战士来到连指挥所的棉帐篷里取暖、聊天。这是全连唯一的一顶棉帐蓬。帐篷里已经挤满了人，外面也坐了不少人，战士们聊天的话题自然集中到了夜间住宿的问题上。一部分战士认为应该住在阵地上，他们说：如果连队各班分散住在附近的老乡家里，虽然居住条件好于住在阵地上，一旦夜间有情况，发出战斗警报就是个问题，冬天家家户户门窗关的严严实实，警报时间短了听不见，时间长了，还会把老乡也吵醒。再摸黑跑上几里路，到阵地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但也有部分战士认为，上级只给我们连配发了一顶棉帐篷，也只是供连指挥所值班人员用。如果住在阵地上，大家只能睡在单帐篷里。我们的作战地区虽不在寒区，但是冬天的最低气温也在摄氏零下十几度，就是在帐篷里生炉子取暖，帐篷内也难以维持在一定的温度。战士们白天吃不好，夜里再睡不好，若发生大批非战斗减员，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炮一班班长张大富说：“昨天夜里我们班大多数人半夜里都给冻醒了，后半夜冻的都没合眼。现在还不到立冬就冻的睡不着，到了三九天在单帐篷里怎么过冬？”他的话音一落就有战士随声附和说：“就是，就是，我们班也有不少人后半夜给冻醒了。”
　　炮二班的新战士五炮手吴先达说：“咱连炮阵地非要选在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地方，不会请上级给另选一个既便于战斗行动又靠近村庄的地方？”不少战士也跟着说：“就是，就是，应该向上级反映反映……”。炮三班老兵四炮手王义海说：“如果将来我们吴先达同志当了军区司令员，肯定会给我们选个既能睡上沙发床又能打飞机的好阵地！”这话一出口就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吴先达涨红着脸说：“别挖苦人好不好！”炮二班班长赵金根说：“严肃点！严肃点！咱们不会想个既住在阵地上又不让大家挨冻的办法？”
　　此时，指导员王松山和副连长刘桂林也进了帐篷，大家马上静了下来。战士们挤了挤让指导员和副连长坐下。刘桂林没有马上坐下，他咳嗽了一下，清了凊嗓子说：“同志们，你们见过冬天猎人在雪地里套兔子吗，那套应该下在哪里？”
　　“当然是下在经常有兔子爪印的地方。”
　　“对呀！我们现在打P-2V，就和猎人套兔子差不多，大家说这‘套’应该下在哪里最好？”
　　“这‘套’当然应该下在敌机经常飞经的航线下面。”
　　“很对，在热炕头上是套不住兔子的。”
　　战士们又发出了一片笑声。
　　副连长接着说：“据我所知，我们全炮群有二十几个连队，多数炮阵地都离村庄很远。有的连阵地离村庄比我们连还远。这些炮阵地的位置都是上级根据敌机在一段时间里经常飞行的航线反复研究确定的。这就是摸清敌机活动规律，压准航线，设好埋伏。”
　　战士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指导员王松山说：“刚才二班长说得好，咱们不会想个既住在阵地上又不让大家挨冻的好办法？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就不信我们全连百十号人，还顶不上一个诸葛亮？大家都动动脑筋。”战士们又是一阵议论……
　　炮二班七炮手叶长水说：“冬天住单帐篷过不了冬，那就请上级多发些棉帐篷不就行了吗。”
　　“你说的多轻松，听说光咱们一个师就和兄弟部队组建了4个高炮群，说不定全军区有十几个炮群。每个炮群少说也有二十几个连队吧，这么多连队马上让上级都配发棉帐篷恐怕不现实。”“那怎么办？整个冬天我们就住在单帐篷里挨冻！”
　　炮二班班长赵金根不紧不慢地说：“在野外住单帐篷过不了冬，棉帐篷一时又没那么多，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好像还有话要说，但是张了张嘴又把话头咽了回去。王义海大嗓门地说：“二班长，你别卖关子好不好，有屁就放，有啥好主意你就快拿出来吧！”
　　炮三班的几个炮手也跟着说：“赵班长别卖关子了。有啥‘包袱’快抖开。”赵金根把烟头掐灭说：“不是我卖关子，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说到这他稍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在我们老家那疙瘩，秋天在地里看庄稼时都住在窝棚里，我觉得这窝棚可能比单帐篷暖和些。”他的话一停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你那是秋天，冬天住窝棚不一定比单帐篷暖和吧？”
　　“一个窝棚能住几个人，连半个班也住不下，全连要搭多少窝棚？”
　　“唉！别光说这不行，那不中，我们不会搭大一点的窝棚。”
　　“对，行不行咱们先试一试嘛。
　　炮二班的战士们齐声说：“对，对，咱们明天搭个窝棚比较比较，用事实说话嘛！”
　　指导员和副连长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站起身来说：“大家静一静，我和副连长的意见是先试一试。赵金根你们二班明天先搭一个窝棚，睡上一两夜比较一下，再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