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弱水三千
作品名称:水长流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0-12-18 13:38:17 字数:6516
一天,隋炜在船上干活,发动机出了故障,他光着膀子猫着身子在船舱里修机器。耳边不时飘来悠扬空灵的笛声,他放下工具,聆听着,这笛声真是好听呀,仿佛吹进了人的灵魂深处。他拿起工具,拆下坏的机器,这一修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父亲打电话来,提醒他吃饭的时间到了。隋炜挂上手机,修好机器,钻出船舱,此时海面上一片耀眼的通红,又红又大的斜阳浮在海平面上,水天一色处是瑰丽嫣红的晚霞,海燕在夕阳下展翅飞翔,景色美极了。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海堤边上,伫立着一个吹笛的婀娜多姿轻盈柔美的女子,那身纯白色的长裙和一头乌黑垂腰长发宛如飘然若仙的仙子,遗世独立恍若梦中,隋炜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心脏剧烈地没有规律地怦然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凝视着吹笛的女子,竟一时给看呆了。
女子出尘飘逸,侧颜如画,远山如黛地站在海堤边,凝神地吹着抑扬顿挫的笛声。徐徐的海风吹动着飘飞的长发和裙边,山泉般的飘逸深远紧扣隋炜颤动的心弦。远处轮船的汽鸣声惊醒了她飘远的意识,她收起笛子,叫了一声在不远处玩沙石的小男孩,两人牵着手朝下寮的方向走去。隋炜凝望着那对形似母子的身影,整个人如石化定住了,视线一直追随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
傍晚,隋家的老老少少全都在等隋炜回来吃饭,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晚餐。隋炜把摩托车停在门外,走进屋,陈海媚在拿碗筷,隋炜一愣,与陈海媚淡淡地点了点头,进厨房洗手。大嫂安排阿媚坐在隋炜身边,隋炜身上那种由内而发的强大气场让这个渔家女感到莫名的胆怯,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着身边这个身强体健的男子,却一句话也没说。
隋炜低着头吃饭,却能感受到家人那迫人的视线,母亲甚至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说话。他被逼无奈,转头问阿媚:“今天你休息?”
阿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在商场卖什么?”
阿媚迅速看了一眼隋炜,又慌忙低下头,说:“原来卖床上用品,今天辞职了。过两天在市场卖鱼。”
隋炜随口问:“拿到摊位了?”
“大嫂说有摊位。”
隋炜疑惑地看着大嫂:“不是三个月换一次摊位吗?有人不做了?”
大嫂不以为然地说:“那个姓陶的女人好些天不来了,柏叔通知那个女人,她再不来就把摊位转给别人做,妈妈跟柏叔预留了摊位。”
隋炜内心一惊,不知为什么,对陶琳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那一跤也许伤得太重了。
陈如慧见儿子突然不吭声,知道他想什么,于是又旧话重提:“搞不懂,你为什么老向着那个仇人?端午那天你真不该救她老公,她全家没一个好人,活该他们家绝种。”
隋炜再也不吃饭,把碗一推,起身离开,动作弄得很响,把陈如慧吓了一跳,错愕地瞪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摩托车鸣叫着远去,抛下一溜的白烟。
“阿炜是怎么了?”爷爷不明白小孙子怎么突然发脾气,饭也没吃饱。
陈如慧恼火地嘀咕道:“真是吃里爬外,胳膊肘儿向外拐。”
阮厚桦低沉地说:“别怨阿炜,他在部队那么多年,接受的教育肯定很多。他有他的想法,你不可能一下子把他改变过来。”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陈如慧瞪着隋厚桦,“他是我的仔,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当年阮文珂带人又追又杀,像土匪恶霸一样,这个仇我到死都忘不了!”
二儿子开口说道:“妈,你说得也太夸张了。我到镇政府的工商局办营业执照,遇到爸爸当年打残的那个办事员,他做了科长,见到我,还亲切地问生意怎么样?有困难来找他。人家被爸爸打残了,一点都没有记恨。我听说阮文珂办事是很讲人道精神的,他当年做计生工作,绝不会把怀孕的女人按在手术台上强行打胎,那跟杀人没区别,而是等女人生完孩子拉去结扎。他这么做还得罪了市里的领导,三十多年还在镇上做个小镇长,是别人早发达了。你看镇上,那些当年超生的孩子哪个没学上?在其他地方可不是这样。”
一席话说得陈如慧无言以对,可几十年的仇恨不是说消就马上消的,那段历史刻骨铭心,深深烙在脑海里,无法抹去。
黄昏时分,隋炜来到海堤边,坐在石头上,望着墨蓝色的海面,一层层的浪花轻轻地拍打着海堤,发出千年亘古不变的浪涛声。他在海堤边不知坐了多久,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堂弟隋炯找他,约他去打桌球。他站起身,开着摩托车向一巷方面驶去。
桌球室里,兄弟几个在等他,大家一边玩一边聊天。
隋炯和大哥隋炎合伙经营着一家销售摩托车电动车的铺面,规模不大,生意却很好。隋炯喜欢和兄弟们说铺店销售的经历,镇上哪家买了什么摩托车电动车都细细描述,遇到好笑的还当作笑话讲。这次照样,说阮文璋居然来跟他们买一辆摩托车,阮文璋从来不坐摩托车,今次却突然买车,还是女装的大白鲨。
“什么?大白鲨?不是吧?”大伙愕然,皆放声大笑,“都这么老了还买大白鲨?赶时髦也不是这样赶的吧?”
隋炜却笑不出来,他正色地说:“他买给他女儿的,有什么好笑的?”
笑声倏停,屋里安静下来。
“他女儿回来了?你见到?”隋熠问。
隋炜点点头,夕阳下那个翩然若仙的身影深深印在脑子里,让他为之倾倒和眷恋。
隋炯说:“听说他女儿从深圳回来了,阮氏家族的人可高兴了。他女儿为什么不买电动车?现在的女子还有哪个开摩托车?可见他女儿与众不同。”
“那台大白鲨性能怎么样?”隋炜随口问,那种款式的车目前厂家已经不生产了,阮文璋买那种车显然对行情不了解。
隋炯说:“摆在店里有两年了,因为是白色的,渔家人不喜欢。不过这台车外观完整如新,没试过,也不知发动机有没有问题。阮文璋喜欢,我们也就按成本价卖给他,一分不赚。”
“他取走车了?”隋炜问。
“这两天上牌,三天后交车给他。”
“车子有问题的话,打电话给我。我负责修。”
隋炯愕然地瞪着隋炜,说:“他还没开呢,你就说这车有问题。我们当时进货也是挑性能好的,可不敢乱来,卖给的都是乡里乡亲,出事了还怎么做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军舰上负责地勤工作,各种性能优越的歼击机还有问题,何况摩托车?”
隋炯哑然,说不上话来。
桌球还玩不到十盘,大哥打电话,叫隋炜到船上加油,准备出海捕鱼。隋炜和兄弟们打声招呼,走出桌球室。经过一家奶茶店,奶茶的香味吸引着他,于是隋炜走进奶茶店,抬头看招牌时,身边飘过一缕淡雅的馨香,隋炜转过头,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剧烈地狂跳,耳朵也在一刹那间烧得滚烫,这种异样的现象第二次出现。
“买两杯红豆奶茶,微糖加冰。”
轻柔悦耳的普通话宛如天籁仙音,亦如林中山泉,隋炜已经如痴如醉,如石化定住了。
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秀气的天蓝色手拿袋,付账时一枚硬币从手中滑落,掉在隋炜脚边。隋炜弯下腰拾起硬币,递给女子。
“谢谢。”女子并没有抬眼看隋炜,但是她婉约如画的长眉、清雅如诗的眼睫、秀丽的樱唇和翩然若仙的气质已深深刻在隋炜的眼睛里。
女子接过店员递过来的两瓶奶茶,飘然离去。
隋炜回过神来快步追出去,女子那瀑布般的长发和纤盈的身影已渐入夜幕里,消失在下寮的巷子中。
隋炜恍恍惚惚地来到码头,隋煊给捕捞船加满油,隋炜走进船舱,思绪仍停留在奶茶店的邂逅之中。父亲连声叫唤他,他这才回过神来,把船开离码头,驶向大海远处。甲板上,隋厚桦和隋烽在整理鱼网,两个工人在准备作业工具。发动机经隋炜的手修理,变得非常好使,轻微的轰鸣声听来也是悦耳的。
“阿炜这门手艺了不得,在部队这么多年没白过。”隋烽笑着说。
隋厚桦若有所思地说:“他的心也变大了,看不上渔家女,也看不上低学历的女子。”
“阿炜是同辈兄弟中长得最好的,会开车,会开船,会修飞机,什么机器都会修,他的眼光当然看得高。”隋烽说,“哪像我们,开船一辈子,发动机坏了,还得请人修。”
隋厚桦不作声,收拾好鱼网,再检查船上的一排灯泡,这次海面开封,他们的船要开到公海上,捕更多的鱼。
陶琳出院了,回到家静心修养。医生叮嘱她不能太操劳,长年辛苦劳作,干的都是重体力活,陶琳的骨质严重老化,稍微轻轻一撞,都有碎裂的可能。可是陶琳还想多干十年,赚够养老钱,现在叫她在家躺,让她浑身难受。女儿熬了一碗芝麻糊端到她面前,劝母亲喝下,说芝麻糊是补钙的最好补品。
“琨仔去幼儿园了?”陶琳问。
“去了,第一天去,不哭也不闹,很乖的。我还没离开幼儿园,琨仔就跑上二楼的教室了。”阮瑾说。
“琨仔很聪明又懂事,他知道妈妈不在了,他就要听家里人的话。”陶琳想到小女儿,眼眶顿时变得潮湿,声音也哽咽起来,“都怪我,关心不够……”
“妈,这不能怪你。怪我,作为姐姐,没有替妹妹把好关。”阮瑾内疚地说。
陶琳吃完芝麻糊,阮瑾递来杯温水。
“你珂叔叫你明天到教育局去一趟,把手续办好,开学就可以去镇中学教学了。”
“哦,我知道了。”
“那个死扑街知道阿瑜生琨仔的事吗?”陶琳喝下半杯温水问。
“不知道。阿瑜和他一分手就断绝一切音讯了。”
“阿瑜的命真薄啊。”陶琳眼泪又掉下来。
“妈,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在阿瑜还留下琨仔,琨仔就是阿瑜生命的延续,我们好好爱他,把他抚养成人,完成对阿瑜的承诺。”
陶琳点着头,她看着女儿说:“我让珍姨跟鱼市场的管理员回话了,那个摊位位置虽然不好,但有总好过没有,我们的熟客也多,生意还是要做的。听说那黑鲨婆已经在打那个摊位的主意了,不能拱手让给她。你还没开学,先暂时帮我顶上,开学了,我的伤也就好了。”
阮瑾说:“妈,伤好了,别那么拚命做,要不请个人,两人分担,不那么累。”
“不请人,现在请人很贵的,最少三千,都是你爸爸一大半的工资了。”陶琳心疼钱,说什么也不肯请人做。
阮瑾想了想说:“那我们母女一起做,我帮你进鱼,你负责看摊。”
“你不累吗?”陶琳想到女儿还要教书。
“教书又不是体力活,哪有进货累?没事,妈都干得过来,我说什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阮瑾说话总是轻言细语,让陶琳万分的欣慰,谁说生女儿不好?她的女儿通情达理,温婉柔顺,好得不能再好了。
母女俩把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阮瑾负责进货,陶琳负责看摊,两人分工合做。
书桌上的闹钟响了三声,阮瑾睁着惺忪的眼睛关闭闹钟,不让钟声吵到睡在身边的阮琨。阮文璋也摸黑起床,轻敲女儿的房门,女儿平生第一次凌晨三点到码头进货,还不习惯,他得提醒她一些事宜。陶琳也起床做吃的给女儿。
阮瑾把一头长发梳成一条长辫,漱洗之后,穿上T恤长衫和牛仔长裤,到厨房吃粥,堂姐阮玳来找,事先说好一起结伴,顺便带一带阮瑾。
陶琳阮文璋站在门外,目送阮瑾和阮玳坐上陶琳的三轮电动车消失在巷口。阮玳熟练地开着车,手臂粗得像男人。凌晨的清风带着海水微微咸味,通向码头的柏油路不是很宽敞,路两边是齐膝高的野草,草丛中是高大的木麻黄树,海风吹得木麻黄树叶沙沙地响。
一刻钟之后,来到码头,这里的码头是渔船的固定停泊处,客运轮船在另一个方向的码头。阮玳熟练地把三轮车停在车辆停放处,带着阮瑾提着几个箩筐朝海堤边跑去。那里已聚集着几拨人群,同姓的姐妹和母亲的姐妹见到阮瑾,纷纷上前与阮瑾拥抱着,在船没到之前,大家兴奋地聊着话。
迷茫一片的海面上,海风一阵紧过一阵,带着浓厚的鱼腥味,浓雾中依稀传来隐隐的马达声。岸上的人群在骚动,都在紧张地观望是谁家的渔船。
阮玳告诉阮瑾,他们阮家人都是跟两家姓阮的渔船拿货,当然,也跟其他好说话的渔家拿货。第一艘渔船靠岸,不是阮家的,是陈姓的。一拨人群涌上船,争抢着拿货。那你争我斗的狠劲让阮瑾心头发怵,她是争不过那些泼辣的渔家女的。
海面的风越来越猛,吹得渔船在左右摇摆,看样子海面起风了。堂姐阮瑛望着天际一线的翻滚云团,跟阮瑾说,天真的起风了,如果船回不了,她们今天就没生意做了。
海水中央是乌云滚滚,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堆积在海面半空中,云层中金色的闪电在急速游走,雷声由远而近地滚过来,低沉而凛然。海水在翻涌,一浪高过一浪,后面的浪头快速地盖过前面的浪头,袭卷着重重地扑打在船头上。隋厚桦见惯了大风大浪,大声地吩咐儿子和工人做好一切应对措施。
又一个凶猛的海浪铺天盖地地打在船上,渔船一个摇晃,海浪卷着粗大的雨点打进船里。隋炜紧握着船舵,把握着船只的平稳。突然,他看见前面翻滚的浪涛中有艘渔轮在左右摇摆,那只渔轮停滞不前,船上的人在慌乱地跑动。
“爸,你看,前面那艘船,是不是出事了?”隋炜跟站在身旁的父亲说。
隋厚桦定睛看了两眼,平静地说:“好像是出事了。”
那艘渔轮在狂涛怒浪中时隐时现,随时有被海浪吞没的可能。隋炜有点着急地对父亲说:“他们船上的马达停止了,我们靠过去,帮他们。”
隋厚桦犹豫着,没有吭声。
此时海面恶浪掀天,奔腾咆哮,头顶电闪雷鸣,形势异常凶险,隋厚桦不想冒这个险。隋炜焦急地看着父亲,隋厚桦还在犹豫,看着儿子眼中冒火的焦躁,如果不答应儿子,以后肯定会后悔莫及,见死不救,罪上加罪,儿子绝不会原谅他。他想了想,似乎在下着最大的决心,他让儿子把船靠过去。
隋炜把船慢慢靠拢那条东摇西晃的渔轮,船上乱了阵脚的人这时看到有渔船靠近,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但定睛看到靠过来的渔船,脸孔的笑容瞬时凝固,又露出错愕及难以置信的表情。隋炜把船舵交给父亲,他跑到船头,取下缆绳,抛到对面的渔船上,他翻过船栏,纵身一跃,跳到对面的渔轮上。
“你们的船哪里坏了?”隋炜抹了把打在脸上的雨水,大声地问。
船上的人惊愕地看着隋炜,下意识地说道:“发动机突然死机了,船走不动了。”
隋炜不说二话,钻进船舱底舱,找工具抢修发动机。一船的人不敢相信地望着隋炜,只见他技术娴熟地拆卸机器组件,找出坏的零件,修理再重新装上,动作一气呵成,看呆了所有人。
隋炜修好船,钻出底舱,才得知船老大发烧生病,没有掌舵的人,隋炜站在船头向父亲喊话,让父亲开船,他在后面跟着。
两条渔船一前一后在惊涛骇浪中缓慢前行。
站在岸上的人也是焦虑不安,海面上大雨滂沱,狂风怒号,浪涛飞溅涌到岸边。
海天尽头,同时出现两艘船,人们急切地望眼欲穿。渐渐地,人们借着船上的灯光看到了船上熟悉的数字,阮瑛告诉阮瑾,阮家的船回来了。没等船停稳,渔家女提着鱼筐鱼篓不顾一切地一蜂窝般涌上船,阮瑾不敢争抢,她小心地走过船板,站在甲板上看着又吵又闹的姐妹们。为了抢到最好的海鲜,姐妹们都不顾交情了。
站在甲板上的阮瑾有些不知所措,一脸的迷茫和焦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有个男子的声音在响。
阮瑾以为挡着别人的路了,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道。
“你不要鱼吗?”那个声音又问。阮瑾呆呆地提着竹筐站着,让人觉得好奇怪。
阮瑾这才听出男子在问她,她转过身,看了眼旁边浑身湿淋淋不戴任何雨具的的男子,她从小在外读书,不会说客家话,这时被客家人问话,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第一次进货,她们抢得那么凶……”
男子一双明亮的深沉的眼睛瞬然掠过一道异彩的亮光,双目紧紧盯着阮瑾雨帽下一张精致小脸,层层的雨水从雨帽下滑落,遮挡不住雨水后面那水墨画一样透着淡雅玉瓷气质的五官,男子那双眼睛一时无法从那张小脸移开。真是一眼相见,万物不及。一邂逅,终难忘。
阮瑾在男子炯炯的发亮的目光中显得更慌乱,更不敢抢鱼了,低下头跑下甲板。
“等一等。”隋炜紧跟着跑下甲板,一把抓住阮瑾手里的竹筐,向另一条船上走去。
阮瑾愕然地看着男子径直钻进船舱里,并不跟外面的一堆女人抢货,几分钟后,男子提着两筐满满的新鲜海鱼走到阮瑾面前,把鱼交给她。这一举动弄得阮瑾大为惊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就要两筐鱼吗?还要吗?”隋炜的普通话很标准,他盯着阮瑾不知所措的眼睛问。
陶琳平时都要四筐鱼,但是今天天气不好,而且并不是跟自己的船家拿鱼,阮瑾点了点头,说:“两筐够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卖鱼,不知能不能卖完。你过秤吧。”
隋炜提着两筐鱼到秤量处过秤,负责记数的隋烽看到两筐自家的鱼和隋炜身后的阮瑾,脸一呆,怔住了。隋炜轻声提醒,他才慌忙给鱼过秤。在阮瑾把一打钞票交给隋炜时,周围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安静。
阮瑾的两个姐妹也看到了这一幕,跑过来帮阮瑾把鱼抬走,阮瑾感激地看了眼帮她的男子,嘴角边浮上一抹柔柔的浅笑,快步跟上姐妹,坐上电动车向菜市场奔去。
隋炜目送阮瑾离去,一转身时,蓦然看到全部人都用一种惊愕却带着责备的目光瞪着他。
“那个女人是谁?”陈如慧脸色阴沉,目光严峻地问。
“不认识。”隋炜如实说。
“不认识你又拿自家的鱼按最低价卖给她?还是最好的鱼。那两个女的是阮家那边的,那她也是姓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如慧厉声责问小儿子。
隋炜看着气得脖子青筋暴起的母亲,平静地说:“那些鱼是我打上来的,我喜欢卖给谁就卖给谁,谁也拦不了!反正生意都要做,跟谁做都一样。”说完走上船舱换上干爽的衣服,不理睬气得脸色苍白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