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订购《毛选第五卷》

　　过了几天，雷老师在班里统计征订《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要求每个同学都要定，人手一册。第二天，张慧明第一个到雷老师办公室交上了订书费。刚走出办公楼就碰上了刚进校门的郑大力。
　　“慧明，干什么呢？看你这高兴劲。”郑大力拍他肩膀一下说。
　　“雷老师不是让征订《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嘛，我刚才去雷老师办公室交订书费去了。大力你带钱来了吗？”
　　“我不想订。”郑大力不以为然地说。
　　“《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你怎么能不订呢？”张慧明对郑大力的话很惊讶，“雷老师不是说了嘛，订《毛泽东选集第五卷》是件很严肃的事情，是一项政治任务。你不订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不忠。”
　　“谁说我对毛主席不忠啦？”郑大力不服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别忘了，他老人家逝世的时候，我哭得最厉害。我也写了悼念他老人家的诗文，主动要求去布置学校的吊唁大厅。再说，迎接《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进学校那天，我郑大力抬着大鼓，喊着口号，往返五六里路，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呀。如果我对毛主席不忠的话，能屡屡表现得这么积极吗？我觉得，我连毛选第一卷都没学完，我想等通读完了毛选四卷后再买五卷读。”
　　“我也没学完四卷。”张慧明说，“咱班真正学完四卷的恐怕只有周大林、杨艳红等几个人，没读完四卷不买五卷是没有理由的。在这个严肃的政治问题上，我们不能糊涂，更不能落后。”
　　郑大力说：“反正我不想现在就买五卷，但是在这个问题我不会糊涂，更不会落后。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无限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
　　张慧明没再劝导他。俩人并肩走在长长的甬道上。过了会，张慧明说：“现在粉碎四人帮了，我们可以学到更多的文化知识啦。”
　　郑大力冲他苦笑一下：“我倒不希望这样，我对学习这个字眼已经麻木不仁啦，一点学习的兴趣也没有。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早早毕业，离开这个像监狱似的鬼地方。”
　　张慧明严肃地说：“大力，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是很错误的话，把无产阶级的学校说成像监狱，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这话真要传出去，非判你个现行反革命不可。”
　　郑大力不以为然地冲张慧明笑笑：“别吓唬我，现在可不是四人帮统治的时候啦，可以随心所欲地给人扣各种帽子，其实我把学校当成监狱是有针对性的，并不是说整个学校都像监狱，我的意思是说，咱们高一.三班像个监狱似的。雷老师对待我就像对待犯人一样，不但仇视我，还对我横敲鼻子竖敲眼的，他这么做，我感觉就像对待犯人一样。我知道他的用心，就是想在班里把我搞臭，所以，我能不反感吗？能不气愤吗？可是反感、气愤都没用，人家是班主任，咱惹不起。关键是，不敢惹他的原因是，我怕到毕业的时候，给我小鞋穿，不发给我毕业证，或者在我的档案里写上缺点错误，这样就成了我档案里的黑材料啦。所以我只能像犯人那样忍气吞声，艰难度日啦。心里有反抗的精神，可是不敢有反抗的表现和行动呀。”
　　俩人走进教室，教室除了他俩外，没有任何人。郑大力掏出烟来递给张慧明一支，张慧明说不要。郑大力说：“慧明，你既然已经学会了抽烟，应该抽一支。”
　　张慧明经不住郑大力的劝说，也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这时候，杨艳红走进教室，张慧明慌忙把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杨艳红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郑大力却不以为然地大口地喷云吐雾。杨艳红嫌教室太呛走了出去。张慧明说：“坏了大力，杨艳红看到咱们在教室抽烟啦。”
　　“她看到了怎么样？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我才不怕她呢。咱班的班干部我谁也不怕。”郑大力把烟蒂狠狠地扔在地上说，然后又点燃一支。
　　“她是班长，对这件事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再说，雷老师多次在班里强调学生不能在学校抽烟，咱们现在明目张胆地在教室抽烟，岂不是犯了大错误。”
　　“你呀慧明，太胆小，他强调归强调，我郑大力天天带烟来学校，谁不知道？可他姓雷的也没把我怎么样吧？”郑大力仰头吐了个烟圈说。
　　“反正我觉得今天这件事凶多吉少。我怕她把这件事不但告诉了雷老师，还告诉我爸我妈那就糟了。”
　　“这怕什么？雷老师知道了最多写份检查，在班里点点名字。她告诉你爸你妈你也有话可说，就说同学给了一支，抽着玩的。慧明，我发现你对杨艳红挺害怕的，平时对她恭恭敬敬的，你太无能啦，居然怕一个女生。”
　　“我不是怕她……”张慧明为自己辩解。
　　“不是怕她，你担心什么？”
　　“怎么这么巧就让她看到了，要是让别的女生看到了，我就不怕啦……”
　　“说了半天你还是怕她。”郑大力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张慧明被说红了脸。郑大力接着说：“慧明，我可听说杨艳红经常到你家去玩，是不是？”
　　“她是去找我姐姐玩的……”
　　“还听说你俩家关系很好，你爸和她爸是老战友？”
　　“是这样的。”
　　“我发现杨艳红对你挺好的……”郑大力笑着小声说。
　　“去你的……”张慧明臊红了脸，不满地看了郑大力一眼。
　　郑大力冲他摇摇头，坏笑了两声……
　　赵丽娟气喘吁吁地追赶梅霞霞：“死霞霞，我看你往哪跑？”
　　梅霞霞跑进教室把门给关上了，在里面用身子使劲地倚着门。原来俩人在宿舍打闹，梅霞霞趁机跑出宿舍。赵丽娟就一路追赶过来，此刻她使劲往里推门。梅霞霞得意地在玻璃窗里面冲她扮鬼脸。赵丽娟无可奈何地瞪着她。梅霞霞在里面声明，只要赵丽娟点头同意不再闹了，她马上把门打开。赵丽娟点头同意，不再推门，扭头走开了。梅霞霞见她拐过房头走了，才把门打开。
　　突然，赵丽娟冲进教室：“你个死霞霞，看你还往哪里跑？”原来赵丽娟假装拐过房头走了后，又悄然猫腰从窗户底下溜到了门口一侧藏着，待梅霞霞一打开门她就站起身来冲进教室，一下把梅霞霞搂住了。梅霞霞吓得大叫：“哎呀妈呀，吓死我啦。”
　　“看你还跑不跑？”赵丽娟用双手使劲搂着她的腰。
　　“不敢跑了，饶了我吧丽娟。”梅霞霞连连告饶。
　　赵丽娟这才松开手。梅霞霞笑笑说：“丽娟你可真鬼，没想到你来这么一手。”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赵丽娟戏谑、得意地说。
　　“我算服你了。”梅霞霞说着拉着赵丽娟的手，俩人在课桌上坐下来。
　　“霞霞，你怎么没订购《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呢？”赵丽娟问。
　　梅霞霞笑而不答。
　　“这可是个严肃的政治问题。”赵丽娟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准备订购啦。”梅霞霞不以为然地说。
　　“什么？你不订购啦？”赵丽娟感到吃惊，“你身为班干部、团员，你这样做可不行，这可是个政治态度问题，是对毛主席忠于不忠于的大问题。”
　　见赵丽娟那副认真且郑重其事的样子，梅霞霞无动于衷地摇摇头：“我不想订呀。”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赵丽娟莫名其妙地望着梅霞霞。
　　梅霞霞狡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书包里慢慢地拿出一本崭新的《毛泽东选集第五卷》来冲赵丽娟不无得意地说：“瞧，我已经有啦。”
　　“你这是从哪买的？”赵丽娟惊奇、欣喜地望着她手中的《毛泽东选集第五卷》。
　　“这是我爸发的，我给拿来了。”梅霞霞扬扬自己的长睫毛，骄傲地冲赵丽娟笑笑。
　　“你把书拿来，你爸看什么呀？”
　　“开始他不同意，见我抹开了眼泪，他就忙答应让我先看了。”
　　“你可真行霞霞，这么大人啦，还哭鼻子，真丢人。”赵丽娟故意羞她。
　　“那怕什么呀，我爸最怕我哭啦，只要我一抹眼泪，爸爸什么事都依我。有一次我和哥哥吵架，明明是我的错，可我强词夺理不甘示弱地与哥哥大吵大闹，爸爸不但没说我，还批评了我哥一顿，我哥不服气很委屈。我爸说，当哥的要让着妹妹。从那以后，我哥就再也不敢跟我吵架啦。”梅霞霞充满自豪地说。
　　赵丽娟冲她笑笑，认真地翻看开了《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这时候冉姝莉等几个女生走了进来。冉姝莉对赵丽娟说：‘怎么丽娟，你又把雷老师那本《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借来看了？”
　　“这是我的书。”没等赵丽娟回答，梅霞霞忙说。
　　“你从哪买的书？”冉姝莉问。
　　“我爸发的呗。”
　　赵丽娟抬起头来说：“霞霞，你比我们都先有了书，咱们来个比赛看看谁先把《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读完。”
　　“我才不敢和你们比呢。”梅霞霞忙摆手说，“你们都读完了毛选四卷了，我连毛选第一卷都没读完。”
　　“我是说比赛读《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速度。”赵丽娟解释。
　　“反正我不敢和你们比赛。”梅霞霞说：“我觉得这都是走形式，别看人人都争先恐后地买书，可真到读书的时候，没几个能认真读完的。就说毛泽东选集1至4卷吧，全班同学大部分都是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了，可是真正读完4卷的全班就那么不到十个人，大多数同学都是拿着它做样子。就说郑大力吧，只要雷老师一进教室，他就把毛选四卷摆在课桌上，雷老师一走，他立马把书放进书包里。”
　　“照你这么说，你买《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并不是准备认真学习的，而是走形式做样子的是不是？”赵丽娟一针见血地说。
　　“反正不光我有这种的想法，抱这种想法的人咱班大有人在。”梅霞霞不以为然地说。
　　“身为班干部、团员，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赵丽娟严肃地说。
　　梅霞霞低下了头。这时候杨艳红走进教室，赵丽娟把刚才梅霞霞说的话说给杨艳红听，杨艳红看了梅霞霞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梅霞霞说：“霞霞，刚才丽娟说的对，你这种想法很不正确。你之所以有这样落后的想法，我认为和你不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有关系。你应该好好自我反省一下，抽个空我和你好好谈谈心。”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一脸尴尬的梅霞霞，然后说：“不过，咱们应该为霞霞祝贺，她是咱们班甚至咱们学校第一个拥有《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同学。来，咱们为霞霞同学鼓鼓掌。”说完她带头鼓起掌来。赵丽娟的掌声最响。
　　梅霞霞尴尬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赵丽娟对梅霞霞说：“霞霞，这样吧，你这本书先借给我看，等我订购的书来了再给你看吧。”
　　“那可不行，我是咱们班最先拥有《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人，先给你看，你不就把我的领先位置替代了吗。”梅霞霞摇摇头说。
　　杨艳红说：“要不这样吧，霞霞先看，我第二个看，我看完了，丽娟再看，怎么样霞霞？”
　　“我反对，我第二个看才行，因为是我先看到霞霞的《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艳红你比我看到的晚，先来后到，你第三个看。”赵丽娟笑着说。
　　梅霞霞说：“这样吧，咱们三个人一块看怎么样？”
　　“那太好啦。”赵丽娟说。杨艳红也点点头。于是，三个人凑在一起看起了《毛泽东选集第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