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2-09 17:59:58 字数:3240
一
郭冬宝因养狗,连续栽了几个窝脖大跟头以后,他经历了灰心、失意、轻生、闭门思过几番痛苦的折磨后,大脑里的一团迷雾渐渐由浑浊迷蒙状态开始廓清,心说,‘我不能就这样沉没在自责的深潭而消沉下去,这并不能减轻烦恼而重获新生,只有总结经验振作起来才是出路。’这几天他已经走出了灰败的阴影,全力寻求新的生活目标。
今天他来到一家冷饮批发店,边吃雪糕边跟老板聊上了:“老板,干你们这行挺好的啊,干干净净又赚钱又凉快。”
收银台后面坐着的老板四十多岁,多年经商做买卖耗尽了心血,脑门顶的头发已全部“下岗”了,光油铮亮干干净净一片小天地。听郭冬宝咬着雪糕飘来这么两句可笑之极的话,他眼睛本来就大而突,属于铜铃眼,稍微往大一睁,眼球白白鼓鼓的,愈发显得黑眼仁小而‘孤立’,光脑门一晃动还打亮闪。他张开嘴巴笑了笑,真正感觉到了啥叫年轻人啊,说:“嗨嗨,小伙子,说得好听。你吃着雪糕说话轻松啊。”
郭冬宝打趣地反问:“那怎么地?”
这老板的白眼球越发翻大了,脸上的表情夸张地变了:“还干干净净又赚钱又凉快,好我的你呀,干好了凉快,干不好了可就真‘凉快’了。”
“嗳——这有啥,厂家发来货,你批出去不就完了?”
老板朗声哈哈一笑,连声说:“好好好好好,说得好,这话我爱听。但愿我的生意一直像你说的那样,批出去就完了,对。”话音刚落,只见他脸色唰一下阴沉下来,“我要能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成神仙了,还没明没黑干这个呀?”
“呀,什么意思?我看你往这儿一坐就像个神仙的样子。”
“好,像就好。年轻人,其他麻烦事我就不说了,就说去年夏天,我租了大型冷冻车到厂家远途进货,满满拉了一车,走到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车上的冷冻设备坏了,活活得要了我的命!”
“那怎么能坏了呢?”
“那怎么就不能坏了呢?”老板强调着加重语气反问,“它自己要坏谁能挡得住呢?谁有三头六臂能管得了它不坏呢?”
“那里面的雪糕不就全完了吗?”
“对呀!”这时候老板显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用力皱着眉头大白眼球又翻亮了,“该倒霉的时候不由人嘛!司机一会儿躺下一会儿站起,怎么修也修不好,那个急呀;那真叫叫天天高不灵,叫地地厚不应,哭爹喊娘都没泪。眼看着整车的雪糕变成汤水,一路上哩哩啦啦顺着门缝往下流,那跟我心上在流血是一样的呀。懂吗?唉,不说了。你还说我是神仙,我要是神仙,吹口仙气儿不就全好了吗?吹口气不就成百万富翁了吗?年轻人,干这行我都五年了,头一回遇到那种事,把我五年的心血几乎全变成汤水流在半路上了,我心疼不?心疼有用吗,谁管我?还又赚钱又凉快,我‘凉快’的时候你知道吗?”
郭冬宝惊讶了:“我的妈呀!”
“这你就知道多难了吧,这里面的麻烦事还多着呢,跟你说不完。”
批发店老板一席话,令郭冬宝如梦方醒:“哎呀呀,听你这么说,干这行风险还挺大的啊。”
老板又往大睁了睁眼睛,说:“不是干这行风险大,是干任何行业都存有风险。做买卖呀,只要是你看见有风景的地方都有风险。这世上就没有好干的事。那事故发生之后到现在打官司都没个说法儿。我忍了,这官司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又一车雪糕进去了。”
郭冬宝原来在工厂做活儿那时候头脑十分简单,自从下岗后开始养狗才算是实际步入社会,一切将从头学起。撸起袖子试了试,被沉重的精神包袱经济包袱压得他一口接一口喘不过气来,冷静艰涩的一番嚼磨之后才知道脚下的路有多难走。如今他感觉自己十分渺小、单薄、软弱,走在马路上自觉像个小学生,开始向社会学习“一年级”课程,寻找属于自己的路。听了老板一番震憾身心的真言切语,似乎又击到了他的软肋。他对老板吐露了真言:“老板呀,我这会儿是个无路可走的人,向您讨教点儿经验,像我现在这样干什么好呢?”
“嗯?”这问号太大了。老板愣怔了一下,“嗨呀,这个问题是个问题。我要会算卦就好了,可我不会。来,坐下,话要慢慢说。”
二
不受三冬严寒苦,哪有梅花傲雪开呀!飞蛾不惧烛火,烧光了翅膀一头栽下来才知道什么是无情;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交过了学费才凉森森认识到自己无知。但郭冬宝的个性属于愈挫愈愤。这些日子他动起来了,也显得成熟多了,开始了冷静地考察市场。
今天他又来到小商品批发市场,看着那些密密匝匝的各家相连铺铺互通的摊位想从中受到启发引出新的思路。在他左顾右盼信步前行间,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把,掉头一看便惊呼:“哟,吓我一跳。张哥啊,好些日子不见了。”
张哥是郭冬宝的朋友,自己经营着一家杂货店。今儿有缘在此巧遇。他笑微微地问郭冬宝:“干么呢,狗的买卖怎么样了?”
这一问把郭冬宝的脸问成了晴转阴:“咳,别提了。”
“怎么了?”
“一句话,遭了灭顶之灾,差点儿连命也搭上。我这是出来转转,看能不能发现个我能干的事。”
“噢——是这样。哎呀,冬宝,我有个朋友,人家买卖做大了,要到海南去发展,他那辆出租车想出手,我是没钱拿不动,你要是有想法,是个干的。”
“嗳——走走走,到那面坐坐,你好好给我说说。”
郭冬宝拉着他的朋友向不远处的台阶走去。
……
张朋友给他透彻地讲了一番开出租的好处和这种买卖的稳定性。
郭冬宝听后心里砰砰然动起来了,激醒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沉睡的心,像是有一道亮光洞穿了脑中的重重黑暗看到了外面的光亮。他坚定地对朋友说:“好!他那车我一定拿下。”
“这事错不了。”
“那就拜托你去中间说合吧,我回家做老婆的思想工作。”
“嗯,抓紧时间,他那车不发愁出手。”
“你去说吧,这事千万不能黄了。”
“我这儿你放心。”
“这就行。老哥呀,多长时间了,兄弟就看见了这点亮光。”
“嗨嗨,啥叫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不想着蹲在马路边无聊,咋也能活出个人样儿来。”
“谢谢你了。老哥,今中午陪我喝一口?”
张朋友笑了笑,二人起身离去。
三
姜红菊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忽听有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她拉开门一看,是郭冬宝。她一见郭冬宝,满腹的牢骚就来了:“中午不回家吃饭也不说一声,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连点家务活儿也靠不上。”
此时的郭冬宝,一颗心正呼呼地燃烧着激情蹦荡着冲动,根本无心听她唠叨:“行了,年年轻轻的歌唱家学得婆婆妈妈的。我不想听这些啊。”
“呀,这口气,像个大老板似的。”
“别说那些。红菊,你坐下,我今天可是有个正经事要跟你说。”
姜红菊脸上出现了嘲弄的耻笑,说:“啥事这么严肃,你能有啥正经事?”
俩人坐下之后,郭冬宝克制自己暂时没说话,之后慢慢地转过身,有意表现出一种所谓涵养,说:“以后别这样小看人。这些天我到处找项目,今天可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了。”
姜红菊以她与生俱来的幽默认真地调侃:“谁是瞎猫,谁是死老鼠,说清楚?”
郭冬宝笑了说:“我给你说啊,今天鸿运高照,发现了一个能赚钱的买卖!我这小人物的春天来了。”
一直以来,郭冬宝多少次在姜红菊面前谈起各种各样的商机,人家也曾佩服过他,但他理论不结合实际,千般“亮点”闪烁,一锤定音无声。如今再说什么都觉着无聊了,耳朵都听起膙子了。他以失败而告终的事实不能让姜红菊对他的话提起丝毫重视,感觉他是每句话都在开玩笑。她调侃地说:“有意思啊,就你这一坨儿泥,捏不成个佛。你天天有所新发现,跟说梦话似的。”
这样的话只有最亲近的爱人之口才能说出。郭冬宝不以为然地眨眨眼笑笑说:“行行行,别挖苦我,有些话等我耳朵聋了再说。今天这个事可不是开玩笑,我朋友他们邻居有辆出租车,人家不想开了,要到海南去发展,那车要出手,只要六万,什么手续都给咱。”
虽然郭冬宝说得那么认真,姜红菊仍不以为然地调笑他:“呀——我以为是人家白给你,还要钱呀?”
郭冬宝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闭起眼泄了一口气,他在为钱的事而犯愁。咂咂嘴叹了几口气耐心地对老婆说:“你听我说嘛。人家跟我一说,我当时就想把它拿下。干出租可挣钱了!”
姜红菊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那不是你郭冬宝做的事。她对车的印象太陌生了,只知道开车的危险性是十分可怕的。她没有丝毫准备自己的冬宝去接触车。于是她郑重地亮明自己的观点:“你脑子出问题了,想起哪出是哪出,三天一个新鲜事,每天发现新大陆;你又不会开车,撞了人那是什么样的后果,卖了你也赔不起,还得蹲监狱。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