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战地雨花

　　朝鲜战场上，设置在山洞坑道的野战医院里，正在配合副院长施岚做手术的雨花，熟练地给她当助手，这是今天连续进行的第四个手术，她和施岚到现在已经在手术台上连续做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可是眼下送到这里来的重伤员越来越多，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来，哪儿还顾得上休息呀。
　　在这零下几十度的地方，山洞里尽管温度好一些，但是依然十分寒冷，可是雨花和施岚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加上极度的疲劳，两人脸上都不停地滚落豆大的汗珠，一旁两个护士不时为她俩擦汗。
　　施岚对雨花说：“你去歇会，换个人来。”
　　雨花倔强地摇头说：“不，副院长，你也没休息，抢救伤员要紧，哪呢么金贵。”
　　施岚戴着口罩的眼睛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两人埋头继续做手术。
　　忽然头顶上的山外一阵猛烈的炮击声，整个坑道剧烈晃动着。
　　“不好，敌机轰炸，保护伤员……”未等施岚话音完，洞顶的土层大块块往下掉，雨花和所有医护人员都趴在伤员身上，洞里的煤油灯熄灭了。
　　“快点灯，查看伤员情况。”黑暗中传来施岚的声音。
　　灯重新亮了起来，雨花和几名医护人员忙着检查伤员的情况，这时，一位护士惊呼：“哎呀，快看，雨军医受伤了。”
　　大伙忙围到雨花身边，只见雨花额头上一道血痕顺着脸颊往下淌，头上还留着被土块砸中的土屑。
　　施岚关切地问：“雨花，怎么样，你休息一下，现在你的状态不适合作做手术。”说完对身边的人说：“快给雨军医包扎伤口，检查器械，所有人员各就各位，整理卫生马上开始工作。”
　　雨花嘴里还在嚷嚷着：“哎呀，院长，这点上没什么，别耽误时间了，我要参加抢救。”
　　施岚严厉地说：“雨花，服从命令！”
　　雨花无奈地离开手术室，来到坑道外屋，靠在一根木桩上休息。
　　自从来到朝鲜战场后，雨花随部队坚守在眼前这个被称之为无名高地的战略要地，敌我双方反复争夺，伤亡都很大。在这远离大后方的山野里，师野战医院就成了我军在这里的最高水准的医疗单位，送来的都是各基层一线的指挥员和重伤员。这些日子对于刚刚成为军医的雨花来说，是她人生总最难忘的几个月，她真切感受到了战争的无比残酷，也懂得了一名军医对士兵的重要性，因此她像上足了发条的马达，忘我的投入到救死扶伤的工作中，这一刻她脑海中特别思念分别的郭平和哥哥雨山，也不知道他俩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她无数次梦见郭平和哥哥又一次被血淋漓地抬来抢救，也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回。
　　正当雨花闭着眼睛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两人对话：“后勤部李部长来电，前沿阵地打的很残酷，伤员来不及抢救，急缺医护人员，要求我们组成医疗小分队上前线支援，要求尽快出发。”
　　雨花一下子从梦中醒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对话继续：“是哪个阵地？”
　　“部长说,最主要是无名高地，一团一营驻守在那里，伤亡最大，师首长已经派侦察连紧急增援那里。因为伤员太多，敌人切断了后勤保障线，大批伤员送不下来，首长指示立即派医疗小分队突破敌封锁线前去支援。”
　　雨花浑身一震，侦察连？这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郭平和哥哥雨山的部队吗？她一下子窜到两人面前，直愣愣地说：“我去！”吓得两人一大跳。
　　说话的是医院总务科长秦家东和院长吕伟忠，雨花突然冒出来着实把两人吓坏了，秦家东责怪道：“雨花，你干嘛？别总是一惊一乍的。”
　　雨花忙说：“对不起院长，我要求参加救援小分队去无名高地。”
　　秦家东瞧着她说：“你都好几天没好好休息，瞧瞧眼睛红红的，还是别去的吧。”
　　雨花着急地嚷嚷道：“不行，我一定要去，因为我未婚夫和哥哥都在侦察连，到现在生死还不知道呢。”说完用手捂住了嘴。
　　秦家东不知所措地看着院长吕伟忠。
　　吕伟忠安慰道：“好了，雨花，我知道了，一会我和秦科长研究一下给你答复，先去休息。”
　　“我不休息，我必须去。”雨花的倔强劲又上来了。
　　“雨花，你身体行吗？”闻讯赶来的是刚做完手术的施岚，她最了解雨花的个性，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就一股道走到黑，谁也拦不住，就像她参军一样，而她担心的是雨花的身体是否受得了。
　　雨花一蹦老高说：“我又不是娇小姐，我能有啥呀，啥时候出发啊？”
　　雨花的表情和动作把在场人员都逗乐了，施岚也笑着对吕伟忠说：“院长，就让她跟我一起去吧，不然这丫头准没完。”
　　雨花抱着施岚的膀子晃悠着说：“哎呀，副院长，你就可怜可怜吧，我男人和哥哥都在那里，我必须去，他们需要我，快走吧。”
　　施岚扶着坑木摆手说：“别晃了，我脑袋晕。”
　　傍晚，这支由施岚带领的医疗小分队在一个加强排战士的护送下，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苦跋涉，穿越敌封锁线，在一团接应部队接应下，终于到达了一团坚守的无名高地。
　　团长武运年和政委徐勇贵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后勤处的同志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面条，几乎累瘫了的雨花和施岚一头倒在炕上昏睡过去，这一天一夜，她俩几乎就没合过眼，加上这一路长途跋涉，能够支撑下来，就靠顽强的意志力了。
　　当寒冬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射到炕头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因为她俩实在太累，政委徐勇贵关照别打扰她们，让她们好好睡上一觉，并且通知侦察连，让连长郭平和战士雨山到团部指挥所来一趟。
　　关于雨花和侦察连长郭平之间的传奇爱情故事，如今在全师可是人人皆知的感人故事，加上雨山也够传奇的参军经历，让这一家人受到全师官兵的尊重。尤其是烈性的雨花，一路追随郭平来到炮火连天的朝鲜战场，经过层层加工和包装，如今可是被吹的上了天。许多前线战士都热切希望能够一睹雨花的风采，当然还有那位师长夫人施岚，她的故事也不亚于雨花，加上师长的老婆都亲自率医疗小分队上前线抢救伤员，让战士们倍受鼓舞，战斗情绪被极大地激发了，嗷嗷叫着要和敌人血战到底。
　　这种意外的收获令政委徐勇贵喜出望外，在战斗最激烈的前线，我军靠什么来激励战士们英勇杀敌，这是他这个当政委的应该考虑的。本来他打算上上级请求，派文艺小分队来前线慰问演出的，现在看来这首长夫人和侦察连郭连长未婚妻的轰动效完全不亚于文工团员。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借这次师医疗小分队到团里来的机会，把首长夫人亲率小分队上阵地，和战斗英雄未婚妻到前线的消息通过阵地广播传达到全团每一个阵地，最好能够让她们去各阵地露露面，这样所激发的战斗热情一定十分高涨。
　　当然他也知道，这实在太冒险，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没法向师长交代，好在他和师长王锦林、师长夫人施岚也不是一般关系。他可是王锦林夫妇的学生，当年正是在他俩的影响下，他这位北大的高材生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要不然借他几个胆也不敢。
　　他的想法当然遭到了团长武运年的强烈反对。
　　“我说政委啊，你这知识分子的脑袋还没有改造过来呀，让师医院副院长，还是咱师一号首长的夫人，带领师长的宝贝疙瘩郭平的未婚妻去前线转转，还……还到各阵地去，你开什么国际大玩笑，人家是来抢救伤员的医生，不是唱唱跳跳的文艺兵，你搞搞清楚吧，哼哼。”
　　正当两人争执的时候，参谋长华富来过来说：“政委，侦察连郭平和雨山没法过来。刚得到消息，他们连接替三连的杆子岭阵地后被增援的敌军堵在的坑道里无法出来，得想办法给他们连解围呀，不然咱可没法向师首长交代呀。”
　　什么？侦察连被困，这……这该怎么办？
　　武运年和徐勇贵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雨军医知道。
　　武运年一跺脚说：“参谋长，立刻组织团预备队准备增援侦察连，请求师炮营火力覆盖，掩护预备队，一定要把杆子岭牢牢抓在咱们手里。”
　　华富来胸部一挺说：“是，团长，我亲自带预备队上前。”说完敬礼后匆匆走了。
　　雨花和施岚醒来后才听说，侦察连被困、参谋长带着预备队前去增援的消息，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们马上就地建立急救室，投入到抢救伤员的战斗中，一直到深夜也无法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