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谈论理想的问题

　　过了一会，杨艳红把目光从排球场上收回来落到冉姝莉的脸上，她想了一下问道：“姝莉，你将来想干什么呢？也就是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这个问题嘛，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冉姝莉想了一下说，“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我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杨艳红说。
　　“你说没有认真考虑过吧，有时候也会想这个问题，但是总认为那是以后的事情，很遥远，所以就没有认真考虑过。”冉姝莉说。
　　“从你的家庭和你自身条件来说，你将来当音乐家或者歌唱家比较合适。”杨艳红说。
　　“这是不可能的。”冉姝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尽管我妈干过文工团，我也受了些家庭的熏陶，我自己也特别喜欢音乐和歌唱，可是这一切离成为音乐家和歌唱家实在是太遥远啦。毕业了下几年乡能回城当个工人就是我的理想；弄好了去部队当个文艺兵，像我妈妈那样干文工团，那我就很知足啦。”
　　“你不要放弃自己的追求，将来到农村下乡可以让贫下中农推荐你上音乐学院，那样你毕业出来不就可以成为音乐家或歌唱家了嘛。”杨艳红说。
　　“要是贫下中农不推荐我上音乐学院呢？我还是下几年乡后回城当工人，所以说，这些东西离我们太遥远啦。”
　　“我觉得只要努力了就一定有收获，当然这要付出心血和汗水。任何理想的实现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我们只有驾驭好理想的航船，才能够到达风光旖旎的彼岸。”
　　“艳红，你快成诗人啦，平时真没看出来，我以为咱班女生中只有丽娟说话文绉绉的呢，没想到你也这么文绉绉的。”
　　“但愿我能够成为诗人，像小说《征途》中的那个宋诗人那样出口成章。可是我感到这种诗意的激情每每让一种无形的力量压抑着，使其无法喷涌。”杨艳红的情绪有些悲哀。
　　“艳红，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的理想很多。”杨艳红说，“有时候我想当一名女科学家，像居里夫人那样去研究那些未知的东西；有时候我又想当一名老师，为培养后一代，使他们成为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革命事业接班人而努力工作。当然这一切都是空想，我们最最现实的理想就是：高中毕业后，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到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练思想、练红心，成为一名合格的革命事业接班人！当然在下乡期间，如果我们表现好了，兴许能被贫下中农推荐上工农兵大学，那样就太好啦，如果我有这个机会的话，我一定好好把握，到大学去学好一身本领，将来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我认为所谓的理想其实就是一种空想，成名成家的思想是一种应该受到批判，没落的修正主义的反动思想，它与无产阶级的革命思想格格不入，水火不容。所以说，我们头脑中绝不能沾染这种思想。我们这代人共同的革命理想应该是：毕了业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到农村这块广阔的天地里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像邢燕子那样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为缩小三大差别做出自己的贡献，让青春在田野中闪光。”冉姝莉激动地说，脸上充满青春的热望.
　　杨艳红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的，我们两年的高中生活很快就会过去了，迎接我们的将是农村这块广阔的天地和热火朝天的生活。两年的高中生活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中是短暂的，但是它留给我们的记忆中也许是永恒、难忘的。可是我们无法让这两年的高中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只能这样碌碌无为地度过。我很羡慕手抄本《第二次握手》里面的那个女科学家丁洁琼，做梦都想成为像她那样的对祖国建设有用的科学家。元玲老师也很羡慕丁洁琼，元玲老师曾经对我说过……”
　　“瞧你糊涂的，一个劲地元玲老师，她不是反革命了嘛吗？”冉姝莉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杨艳红忙改口说：“有次我问反革命元玲，为什么学校不让学生学习，整天种试验田、喂猪、学习195柴油机的原理，她痛心地，但又是充满希望地对我说，黑暗会过去的，曙光就要来临啦。你们作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不能没有知识，不能没有文化，如果听报纸上宣传的那套：宁要没有文化的劳动者，不要有文化的精神贵族，向白卷英雄张铁生学习，那我们学校培养出一批批没有文化的劳动者，怎么去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科学技术、文化、教育各领域里难道让一些没有文化的劳动者去占领吗？没有文化知识，就掌握不了科学技术，掌握不了科学技术，我们的两弹就不能爆炸，我们的人造卫星就不能遨游太空，我们的万吨水压机就不能诞生，我们的南京长江大桥就不能通车，天堑变通途。所以说，你们学生要珍惜两年的时光，不要被这些奇谈怪论蒙住双眼，要只争朝夕地学习好社会主义文化课。从这以后，我学习中一遇到困难就去找她。真没想到，这么一位好老师竟然成了反革命啦……”
　　“她怎么能是好老师呢？”冉姝莉打断她的话，严肃地说，“她对你说的话都是些反动的言论，是在恶毒攻击我们的党，攻击我们的社会主义。什么是黑暗？什么是曙光？这纯粹是反动透顶的言语，她把我们蒸蒸日上的社会主义事业比作黑暗，把她失去的天堂比作曙光，这么反动的语言难道你就没听出来吗？”
　　面对冉姝莉严肃的质问，杨艳红无言以对。她虽然不理解元玲当时说黑暗和曙光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但以她当时的直觉和元玲的语气和神态表情，她认为不可能像冉姝莉说的那么危言耸听，她敢肯定元玲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这层含义的。尽管现在元玲已经成了反革命分子，成了阶级敌人，但在她的心目中，元玲的形象并没有变得丑陋，反而却愈加高大起来。于是她说：“你刚才的分析，联系她的出身和她现在又成了反革命分子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我始终认为，元玲所讲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是一个热爱我们伟大祖国的人说的话，也是一个热爱无产阶级教育事业的老师说的话。这些话充满着真情，充满着爱憎。尽管她现在已经成了反革命分子，但她过去说的这些话时常在我的耳畔回响，而且时常在默默地激励着我……”
　　“艳红，你这是怎么啦？”冉姝莉听了她的话，惊愕、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你非犯大错误挨批判不可，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你这样讲实际上是在为反革命元玲歌功颂德，喊冤叫屈，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你的革命立场哪去啦？你的阶级爱憎哪去啦？我可提醒你，这种话绝对不能再说啦，元玲留在你脑海中的任何印象你都要统统抹掉，绝对不能遗留半点。对她过去的反动言论，要用无产阶级的观点去加以分析，进行批判。反革命的话再好听也掩饰不住她反革命的嘴脸和目的。说白了，反革命元玲是在和无产阶级争夺我们这些下一代，企图复辟她们失去的天堂。”
　　对冉姝莉的这番精辟、透彻的分析，杨艳红不以为然。她想了一下说：“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对元玲老师恨不起来，我也怀疑我的世界观是不是出了问题？但是我找不到根源在哪里。我曾经对照毛主席著作，查找自己的思想根源，也没有真正查找到。”
　　“你的世界观肯定出了问题。”冉姝莉肯定地说：“你想想看艳红，你对一个反革命都恨不起来，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你的世界观存在着严重的问题，究其根源，我认为是你受元玲这个反革命分子的毒害太深，她的流毒在的你的思想中也扎根太深啦。你必须彻彻底底底反省自己，反省自己的思想，反省自己的言行。然后认真地对照毛主席著作，找出自己错误思想的根源来，认真加以改正。只有这样，你才能从元玲的阴影中走出来。”
　　杨艳红听了冉姝莉的话后，沉默了，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突然排球场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俩人站起身来，向排球场望去，女生们的排球赛已经结束啦，她俩过去问了一下，赵丽娟带领的队以三比0获胜。赵丽娟她们欢呼雀跃，梅霞霞她们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