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拉碌碡的女生们

操场上，七八个女生拉着碌碡在操场的麦子上转圈跑着，开始她们不得要领，拉得很费力，等拉了一会后她们摸着了规律和窍门，拉起来就轻松自如多了。她们拉着碌碡在大操场上小跑了起来。拉了一阵后，她们个个累得汗流浃背，脸上都冒满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着。梅霞霞累得气喘吁吁，她索性扔下绳子，跑到树荫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干了。
　　于杰和兰平要去帮她们，赵丽娟向他俩挥挥手说：“不用你们，我们不累，今天非让你们男生看看，我们女生是不是吃干饭的？”说完在她的指挥下，女生们更加欢快地拉着碌碡在大操场上奔跑着。
　　梅霞霞坐在草坪上，大口喘着粗气，累得满脸红晕，待喘匀了气后她声明：“我说什么也没劲再拉了，你们谁有劲谁拉吧。我是彻底累垮了。”
　　杨艳红对和她并肩跑着拉碌碡的赵丽娟说：“丽娟，咱们先歇会儿吧，让于杰他们男生们再拉会儿，咱们休息好了再替他们。”
　　赵丽娟噘着嘴，憋着气没吭声，仍拉着碌碡跑着。
　　见拉碌碡的女生们的脚步开始慢下来且混乱起来，有几个实在跑不动了，也像梅霞霞那样扔了绳子跑到一边去不拉了。于杰和兰平上前不由分说把绳子要了过来，把她们都撵到树底下去休息。他俩拉起了碌碡。这次赵丽娟没再坚持，扭头跑到树底下，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热汗从她绯红的脸颊上淌下来。其他女生也都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过了一会，缓过劲来后，她们纷纷叫苦：
　　“哎呀妈呀，可累死我啦……”
　　“瞧，我这褂子都让汗水给湿透了。”
　　“我的两条腿都跑直了。”
　　“这鬼天气怎么热得像蒸笼似的。”
　　“现在要是下场雨就好啦。”
　　“下雨可不行，这操场上的麦子不就给泡汤了。”
　　……
　　梅霞霞看着于杰和兰平拉碌碡，对赵丽娟抱怨说：“刚才你不应该逞能，让咱们累得这么惨。雷老师临去县里学习已经明确给咱们分了工，拉碌碡是他们男生的活。”
　　赵丽娟说：“这不叫逞能，这叫显示咱们女生的力量。郑大力不是瞧不起咱们女生吗，我非让他看看我们女生的力量。”
　　梅霞霞说：“你跟郑大力这样的人较真没劲。我先声明，待会我说什么也不拉碌碡啦，谁爱拉谁拉。”
　　杨艳红说：“郑大力和张慧明俩人去哪啦？”
　　“就是呀，好大一会不见他俩啦。”梅霞霞说：“咱们拉碌碡的时候他俩离开操场的，可能去伙房喝水去了吧。”
　　冉姝莉说：“他俩早从伙房喝水出来去教室啦。”
　　赵丽娟说：“他俩很可能去教室休息去了。郑大力没评上劳动模范闹开思想情绪啦，平时劳动的时候他可是蛮积极的，重活累活抢在先。”
　　杨艳红说：“郑大力没评上劳动模范是不合适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丽娟反驳她，“像他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评上劳动模范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就是嘛，像他这样的人还想当劳动模范，痴心妄想。”梅霞霞说。
　　杨艳红想了一下说：“郑大力尽管很落后，但他身上还是有优点的，对他我们要一分为二，不能一棒子把他打死。主席教导我们：‘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赵丽娟说：‘像他这号人，你还同情他？像他这样的人再‘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也就救不过来了，他已经定型啦。你忘了在初中的时候，他给你起‘美女蛇’的外号，给我起‘妖怪’的外号。他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你，把毛毛虫放在你的铅笔盒里，把你的辫梢拴在椅背上……难道这一切你都忘了吗？艳红，我真不明白，像他这号人，你居然替他打抱不平。”
　　“是啊，艳红，你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啊，替他这号人说话太不值啦。”梅霞霞说。
　　杨艳红沉默了。在初中的时候，郑大力的确像刚才赵丽娟和梅霞霞说的那样恶劣、缺德，那时她对郑大力厌恶了到了极点，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他。郑大力没考上高中，她欢欣鼓舞，幸灾乐祸。然而，没想到郑大力家又托关系走后门上了高中，而且还是和她在一个班。起初，郑大力刚到班里的时候，她不理他，后来通过学习毛主席著作，提高了思想认识，并进行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她认识到，作为班长，不应该有这种狭隘思想，应该像对待其他同学那样对待郑大力。郑大力尽管有缺点和错误，但毕竟是自己的阶级兄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革命战友，不能歧视他，应该满腔热忱地去帮助他。思想认识提高以后，她从思想上彻底转变了对郑大力同学的看法和态度，并主动先和他说了话。她把自己的这一思想转变曾经跟元玲老师讲过，元玲老师很赞赏她这种做法，希望她能够处处用毛泽东思想衡量自己的言行。可惜地是，元玲成了反革命后，她心里没了主心骨，思想上的问题再没人倾诉啦。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元玲老师不是反革命的话，期末评劳动模范，她肯定会同意评郑大力当劳动模范的。”
　　“怎么不说话了艳红？”赵丽娟笑着瞅了她一眼说。
　　杨艳红收回思绪，冲她笑笑但没说什么。她把目光投向在操场上拉碌碡的于杰和兰平身上。这时候郑大力和张慧明来到操场上接替于杰和兰平。于杰问他俩：“你俩这半天跑哪去啦？”
　　“我们到教室凉快了会。”郑大力笑着说。
　　“我和兰平歇会，你和慧明拉一会。”于杰说，把绳子给了郑大力。郑大力便和张慧明拉起碌碡来。
　　于杰和兰平坐在树底下休息了起来。
　　在伙房吃了午饭，女生们都到宿舍休息去了。于杰和兰平也到宿舍去休息了。郑大力喊上张慧明来到教室，郑大力躺在上午躺的课桌上抽起烟来。张慧明愁眉不展地坐在那里。过了会，他叹了口气说：“大力，你说李大爷叫咱俩去他办公室干什么呢？”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肯定和上午咱们摘桃的事有关。”郑大力吐了个烟圈说。
　　“我也觉得是为这件事找咱俩，反正是凶多吉少。”张慧明沮丧地说。
　　“你怕什么？”见张慧明这样子，郑大力说，“反正是我进桃园摘的桃，与你没关系。”
　　“既然和我没关系，怎么李大爷让我和你一块去他办公室呢？”张慧明担心地说。
　　“叫咱俩一块去，看来就不是为摘桃的事啦，可能找咱俩有别的什么事情。”郑大力分析说。
　　“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张慧明说。
　　“李大爷这个人还是比较和善的，他不会把咱俩怎么样的。既然你怕去见李大爷，那咱俩就不去他办公室了，他问的话就说忘了。”郑大力不以为然地说。
　　“这样可不行。”张慧明紧张地说，“这样是在欺骗李大爷，既然这样了，咱们还是去他办公室一趟好。”
　　郑大力点点头，俩人来到李大爷在办公楼上的办公室。李大爷让俩人坐到他的床上。张慧明坐到床上后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没敢正视李大爷的目光，悄悄地打量了一下李大爷的这间办公室。李大爷的办公室他是第一次来。办公室迎门洁白的墙上的正中，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张毛主席画像，画像两旁用红纸墨字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翻身不忘毛主席；下联是：幸福不忘共产党。横批是：毛主席万岁。在毛主席画像的两侧还各贴着幅毛主席语录。杏黄色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摞《红旗》杂志和报纸。一本翻开的红塑料皮的《毛泽东选集》里夹着一支红蓝铅笔。旁边还摆着个红平绒布的眼镜盒。显然他俩来之前李大爷正在聚精会神地学习毛主席著作。门边的墙角竖着铁锹、锄头、镰刀等工具。墙角的墙上还挂了顶帽檐上印着“斗私，批修”四个红字的草帽。床上的被单是蓝色和藏青色相间的大方格的粗布床单，那床被子也是粗布做的。
　　李大爷六十多岁的年纪，瘦高个，国字型棕色的脸上，沟槽交错，印记着岁月的年轮。尽管粗糙，但却充满了和蔼。一条黑色的的确良裤子，一件对襟的白粗布褂子，光脚穿着一双手工做的布鞋。头上扎着一块白手巾，这是这里老人的特点。这是一张典型的北方农民老汉的脸，这是一身典型的农民老大爷的装束，就连那个不离手的黑皮做的烟荷包和里面的带斑纹的竹竿烟袋锅，也是典型的农民的烟具。李大爷来校前是神龙公社柿子沟村的贫下中农。他是老党员，参加过淮海战役的民夫队，当过担架队队长，从火线上抬伤员时被敌机炸伤过。土改时，他当过农业合作社的社长和贫协主任。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以后，他被选到了县二中来担任贫管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