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郑大力偷摘桃子

郑大力喊上张慧明去水龙头喝了些凉水，然后去了教室，教室里比树底下凉快。郑大力并了两张课桌，甩掉凉鞋仰面躺在了上面：“真他妈的舒服。慧明，别傻站着了，你也像我这样并两张桌子躺着休息一会。”
　　“你躺着吧，我不累。”张慧明坐在椅子上说。
　　“这帮女生还真不含糊，真帮咱们拉上了碌碡啦。”郑大力躺在课桌上，翘起了二郎腿说。
　　“大力，以后不要在女生们面前大喊大叫的，这样不好。”张慧明说。
　　“有什么不好的？”郑大力不以为然，“咱班这帮女生就得这么治她们，要不然整个学校就盛不下她们了。我最烦她们咋咋呼呼的劲头啦。看着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干起活来拈轻怕重，没一点劳动人民吃苦耐劳的革命精神。我真替她们担心，这样将来怎么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怎么在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又怎么能去接好革命的班呢？”
　　“从体力上来讲，女生毕竟不如咱们男生，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体谅她们才是。”张慧明说。
　　“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们在体力弱的情况下应该表现出一种积极的劳动态度来，这样才无愧于她们劳动模范的称号。”郑大力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前门香烟来递给张慧明一支，张慧明摆手不要。郑大力自己点燃一支：“烟对我来说是个好东西，既能解闷又能提神。我平均每个月要抽十块钱的烟。”郑大力得意地往天花板吐了个烟圈说。
　　“怎么抽这么多烟呢？你爸妈不管你吗？”
　　“为抽烟我爸经常打我，还用皮带抽我。可是，我已经抽上瘾了，不抽难受。他打他的，我抽我的。我认为，不会抽烟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其实一盒烟我一个人一天抽不了，晚上回家，哥们几个一凑，打几圈一盒烟就分的差不多啦。现在不挣钱只能偷家里的钱，抽次点的烟，将来高中毕了业，进工厂当了工人自己挣钱后，就可以抽好烟啦。”
　　张慧明站起身来说：“你休息一会，我去操场看看，别让于杰找不到咱俩了。”
　　张大力说：“急什么？我估计那帮女生还没出透汗呢。等她们出透了汗，咱们再去替她们也不晚。”
　　“我还是去看看吧，你躺着休息，有事我回来喊你。”
　　“你这是充哪门子积极呢？期末你被评上劳动模范了？还是被评上三好学生了？还是在你的操行评语上写的都是表扬的话了？像赵丽娟、杨艳红、梅霞霞她们就应该模范带头，谁让她们是劳动模范呢。我郑大力要是评上劳动模范，我干活累死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张慧明听了他的话，又坐到了椅子上，郑大力的话确实有道理。在板报组的时候，他张慧明没少出力，可到头来，为看一本《第二次握手》和一本《青春之歌》就把他搞得这么狼狈，把他说的分钱不值。他对雷老师有满腹的意见。他站起身来走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跟前，不知是哪位同学在黑板上面写满了字：
　　一个战壕里的革命战友们，下学期见！
　　努力吧，同学们，我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
　　在黑板的右下角还画了头大肥猪，旁边题了些字：
　　在当前国内外形势一派大好的情况下，我们全班革命师生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大力发展养猪事业。养好猪，是改造世界观的需要；养好猪，是反修防修的需要；养好猪，搞好教育革命；养好猪，站稳革命立场；养好猪，接好革命班……身在猪圈放眼全球，身在猪圈，为国分忧……我们要时刻想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动人民挣扎在死亡线上，台湾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养好了猪不仅支援了世界人民的解放斗争，还可以让苏修社会帝国主义把和平演变的希望寄托在中国第三代、第四代人身上的预言破产，而且还可以为解放全人类贡献我们的力量！
　　看着这些图文并茂且乱七八糟的充满战斗性、号召力的语言，张慧明有点忍俊不禁。他的目光从黑板上移开，又在整个教室巡视了一遍，教室所有的窗户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大批判专栏和学习毛主席著作心得两个专栏上的稿子也被撕得七零八落的。桌椅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狼藉一片……这种破败的景象给张慧明一种麻木不仁的感觉。
　　这时候郑大力从课桌上翻身起来，俩人走出教室。俩人路过桃园的时候，郑大力停住脚步，向桃园里望了望，此时名曰‘五月鲜’的桃子已经成熟，挂满了枝头，惹人眼馋。张慧明说：“大力，这些桃树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成熟了的桃子多么可爱呀。”郑大力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望着桃树上那些成熟的桃子说，“现在要是能尝几个就带劲啦。”说完他向四周看了看，回头小声对张慧明说，“你给我放哨，我进去摘几个桃子咱们尝尝。”
　　“大力，这可不行。”张慧明紧张地说，然后指指竖在旁边的那块写着‘禁止进桃园摘桃子！’的牌子说，“如果让人看见了那多不好呀，弄不好还会给咱扣上进桃园偷桃子的罪名呢。”
　　“这怕什么呢？”郑大力不以为然，“现在老师们都在县里开会，谁能看见呀？再者说来，这些桃子从剪枝、施肥、喷药、锄草、浇水……哪一项没凝聚着咱们辛勤的汗水？咱们是劳动者，理应品尝和分享劳动果实。现在不尝，一开学老师们把桃子一分，你想吃也吃不到了。”
　　张慧明说：“要摘你进去摘吧，我可不给你站岗放哨，我去操场啦。”
　　“慧明，你怎么这么胆小呢？”郑大力有点不高兴，“你给我看着点，真让人给抓住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的。”
　　张慧明感觉再不好推辞了，只好勉强答应帮他站岗放哨，可心里极不情愿。在他眼里，这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被人看见了，名声很不好听。
　　郑大力跳过矮墙，进了桃园。张慧明心里慌乱至极，他做贼心虚地东张西望着，生怕有人突然冒出来。还好，整个校园除了树上鸣叫的“知了”和“鸟儿”们外，再就是从大操场上传来的拉碌碡的女生们的笑声啦，除此之外，整个学校显得很寂静。终于，郑大力摘了些桃子用上衣兜着从桃园里跳了出来，向张慧明挥了挥手：“走慧明，到教室去。”
　　张慧明说：“我不吃，你自己去吃吧，我去操场上看看。”
　　“现在没事啦，让你吃桃你还不敢，真是胆小鬼。”郑大力还是一脸不高兴。
　　张慧明正在犹豫的时候，李大爷从办公楼里溜达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桃园跟前的俩人。俩人一看李大爷走过来就慌了神。但又不敢跑开，只好在那里站着。郑大力急忙把兜着桃子的上衣藏到了身后。他俩很清楚：学校的桃园、试验田，包括各班饲养的肥猪都归李大爷管理。所以，俩人心里直发毛。郑大力自我镇定了一下，先和李大爷打招呼：“李大爷，放麦假，您怎么没回家呢？”
　　“我主管护校。”李大爷说着来到俩人跟前，放麦假后他仍然留在学校管理桃园，试验田，养猪和担任护校的任务。他刚才在办公室戴着老花镜学习了一会毛主席著作，现在准备在校园里转悠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他望着俩人说：“轮到你们班来学校劳动啦？”
　　俩人慌忙点点头，神色有点慌张。刘大爷不经意地向桃园里看了一眼，这下可吓坏了俩人。郑大力忙给张慧明使眼色，让他快走，张慧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忙说：“大力，咱们去操场干活去吧。”
　　“好吧。”郑大力应了一声，转身要和张慧明走。这时候，李大爷把目光从桃园收回来，落到了郑大力身后鼓鼓囊囊兜着桃子的上衣上。李大爷问：“大力，你上衣里兜着些什么？鼓鼓囊囊的。”
　　郑大力慌了神，口吃起来：“没……没……装……装……什么……”说完，他准备赶紧走开。
　　李大爷往他跟前走了几步：“大力，让我看看你上衣里兜着什么东西？”
　　郑大力更加慌神了，使劲往后藏那件兜着桃子的上衣，不巧，那些桃子从上衣里滚落了出来，撒了一地。看到这一幕，张慧明感觉脸上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他感觉大祸临头了，真有做贼被人抓住的那种感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郑大力一看露馅了，表现得比张慧明要冷静：“李大爷，我们想尝尝桃子的味道，所以没经过您的批准就摘了几个……”
　　李大爷冲他宽容地笑笑说：“先别解释，把地上的桃子都捡起来。”
　　郑大力忙把地上的桃子捡进上衣里，然后把桃子递给李大爷：“李大爷，这些桃子我们一个也没吃。”
　　“好吧，我先拿到办公室去，你俩先去劳动。吃过午饭后，你俩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李大爷，这和我没关系，我可没进桃园摘桃子，不信你问问大力。”张慧明忙替自己解释。
　　“摘了就摘了，没摘就没摘，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个桃子嘛。”李大爷笑着说。
　　“李大爷，慧明真没摘，这些桃子都是我自己进桃园摘的。”郑大力解释说，“李大爷，饶了我吧，我就这一次，下次再不敢摘了。”
　　“现在什么也别说啦，吃了午饭你俩到我办公室再说吧。”李大爷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俩人点点头，垂头丧气地向大操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