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放假了又要劳动

放麦假以后，张慧明整日呆在家里，不是看小说就是听半导体收音机，或者坐在门前的丝瓜架下，画几张静物写生或速写。爸爸到北京出差后，家里就他和妈妈在家，下乡的姐姐有时候也从知青点回来拿点咸菜或鸡蛋什么的，然后再吃顿好饭赶回知情点去。
　　妈每天上班后，家里就剩下他自己，他就帮妈做饭，洗衣，也帮妈喂鸡。他觉得放麦假以后的生活很充实、很快乐，比起在学校的生活来不知要强多少倍。做饭他不太会，只会下面条，炒菜，不会蒸馒头，不会焖米饭。洗衣服也不得要领，使不惯洗衣板，只能把衣服泡上，等妈妈晚上回来洗；喂鸡还行，抓把米扔进鸡笼的食槽里就行。
　　这天吃了早饭，妈又去上班了，他找出毛笔和字帖来，练开了毛笔字。这时候于杰来找他玩：“慧明，我听刘伟说他那本手抄本《第二次握手》在你这，借给我看看怎么样？”
　　张慧明洗了洗手说：“是在我这，你是想看呢，还是想抄？”
　　“我想抄一本留着看。”于杰说。
　　“这是黄色小说，你抄它什么用？”张慧明说。
　　于杰说：“这本手抄本我爸爸也看过，他说不是坏书，是一本积极上进的书。爸爸很佩服书中的苏冠华和丁洁琼这两位爱国的科学家。他希望我好好读读这本手抄本，向这两位科学家学习。所以我想利用放麦假的时间再抄一本。我后悔把抄的那本给了雷老师，当时说烧了就好了。”
　　“刘伟这一本就是这么保留下来的，雷老师问他要的时候，他就说烧了。”张慧明说着，从床铺底下一个子弹箱子里拿出那本用牛皮纸包着的《第二次握手》递给于杰：“你可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啦。”
　　“你放心吧慧明，我只利用晚上的时间在我的小屋抄写，任何人不让知道，绝对保险。慧明，你怎么用牛皮纸包着，还藏在箱子里？”
　　“我怕让我妈看见了。上次我的手抄本《第二次握手》被没收了并写了检查后，我妈就告诫我，决不能再看这些乌七八糟的手抄本小说啦。所以刘伟抄的这本《第二次握手》我就藏了起来，一直没敢让我妈知道。”
　　“放假后，你在家看什么书？没再看毒草小说吧？”于杰笑着问他。
　　张慧明摇摇头说：“自从看毒草小说《青春之歌》受了处分后，我不敢再看毒草小说啦。我箱子里还藏着本刘伟借给我的《苦菜花》，一直没敢看。最近我看了《艳阳天》《较量》《征途》还有《草原新牧民》。”
　　于杰说：“我刚借了本《新来的小石柱》很不错，这本书写体校生活，很适合我的胃口，我还看了《金光大道》。”
　　张慧明说：“我也看过《金光大道》，但没看过《新来的小石柱》，抽空我去借来看看。”
　　“抽空你去找我玩的时候拿来看看，写的很好玩，很贴近我们这个年龄的生活。”于杰说：“放假这些天你看课本没有？”
　　张慧明说：“我妈天天念叨着让我看课本，可我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感觉不如看小说过瘾。学过的课本都会了，再看没意思了；新课本又没讲，看不懂，所以就懒得看。”
　　于杰说：“学新课本我比你有优势，我爸是五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他是我最好的家庭老师，所以，新课本我几乎天天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我爸。他给我规定，每天必须学习新课程四个小时，不然不能上床休息。”
　　张慧明羡慕地说：“我要有你这么个大学生爸爸就好了。我爸、我妈都是旧社会过来的人，一天学没上过。我爸到部队后才进速成班学了点文化，咱们的课本他根本看不懂，我妈是睁眼瞎，一个大字不识。日记和作文你写了没有？”
　　于杰说：“日记我天天记，作文我只写了一篇，另一篇正在构思。”
　　张慧明点点头说：“你比我强，我一篇日记都没写，作文连个题目都没考虑。我想临开学的几天突击一下，把假期日记和作文都补上。日记好写，记流水账就行；作文也不难，我家有好几种报刊，到时候抄抄报刊就行啦。不过雷老师布置学习毛主席著作的任务，我天天坚持，平均一天学一篇毛主席著作，记一篇心得体会。毒草小说事件后，我感觉我的世界观确实有问题，所以，必须好好改造世界观，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防止再犯这样的错误。”
　　“毛主席著作我才看了几篇，这一点我应该向你学习，”于杰说。
　　“我爸也天天学毛主席著作，他戴着老花镜学的可认真啦，有时能学到深夜。爸爸是搞政治工作的，他说，只有自身政治过硬，才能去教育干部战士。爸爸除了学毛主席的著作外，他还读马、恩、列、斯的经典著作。他的书橱里几乎全是这方面的政治书籍，装的满满当当。”
　　于杰又玩了会就回家了。张慧明又伏案练毛笔字。妈妈中午下班一看他在练毛笔字就来了气：“让你看看书本，你偏偏练这破毛笔字，练字能吃能喝？快给我收拾起来，看书本去。”
　　张慧明只好听妈妈的话，收拾起笔墨纸张来，拿出课本看起来。妈妈边做饭边唠叨：“你看人家小红和娟子，既是劳动模范又是三好学生，又发奖状又发钢笔、本子的，你可好，发了张家长通知书还给撕了。我看你自打上高中后，一点也不上进了，整天不是读手抄本，就是看毒草小说，你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受害的是自己……”
　　“妈，你别说了……”张慧明不高兴地打断了妈妈的话。
　　妈妈不唠叨了，从厨房出来严肃地问他：“我听说你在学校不学习，光跟一个叫什么大力的坏学生在一起玩，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张慧明撅起嘴来，抗议妈妈的话。
　　“和这样的坏学生在一起，你不怕学坏了？我可告诉你，再开学不能和他在一起玩了，听到没有？我再听说你跟他玩，我非砸断你的腿不可。”
　　见妈妈真生气了，张慧明连忙说：“我知道了。”
　　这样妈妈才不唠叨啦，又进厨房做饭去了。张慧明和妈妈吃午饭的时候，杨艳红来家里告诉他，学校来了通知，从明天开始，到学校参加劳动和护校。
　　整个校园静悄悄的，空旷的大操场和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教室、宿舍，以及翠柏、冬青相掩的鹅卵石铺就的甬道，静静矗立在那里的办公楼都安详、静默地接受着早晨温暖阳光的照耀和沐浴。只有那欢歌在杨树、柳树、核桃树、桃树、合欢树上的知了和鸟雀们才带给校园一些生机和趣味。
　　郑大力歪戴着一顶破草帽，嘴里叼着大前门香烟和兰平在教室门前核桃树下聊天。郑大力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给兰平比划着讲放假以后他遇到、听到的趣闻和新鲜事。
　　这时候于杰和张慧明来到俩人跟前，张慧明问：“你俩怎么来这么早？”
　　郑大力扔掉烟蒂说：“要不是兰平去叫我，我爸非让我来，我才不来呢。现在哪有说理的地方呀，劳动积极评不上劳动模范，反而拈轻怕重的都成了劳动模范。我郑大力来是来了，可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出力卖命啦。”
　　班里的女生们来了后，郑大力鄙夷地看了她们一眼说：“你们疯疯癫癫比谁都能，可劳动起来比谁都懒，争起劳动模范来一个顶俩。”
　　对他的话，女生们很反感，都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进教室里去了。
　　雷老师来班里后说：“同学们，学校决定让你们这些吃商品粮的工人和军人的子弟用麦假的时间轮流来学校参加义务劳动和护校，各班都分配了任务。学校试验田里的十亩麦子二年级的同学们已经抢收完了，现在轮到咱们五个一年级班的同学们来打场、脱粒、入库啦。另外四个一年级班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剩下我们班的任务了。除了白天打场外，男生晚上还要护校。这次劳动是对同学们的一次考验。”
　　接着雷老师把任务进行了具体安排和分工。四个男生由于杰负责，任务是拉碌碡压麦子和晚上的护校；女生由杨艳红负责，任务是翻整压过的麦子并把压好的麦粒装麻袋包入库。雷老师向同学们解释因没有借到脱粒机和牲口，只能用人拉碌碡压麦子了，别的班也是这样做的。雷老师刚布置完任务，郑大力就发了言：“谁爱拉谁拉，我没劲拉不动。让女生们拉吧，她们人多，劳动模范也多。”
　　“女生的体力不如你们男生，还是你们男生拉。”雷老师压着火气说。
　　“体力不行怎么个个都评上劳动模范呢？”郑大力反问道：“再说这种重活累活就应该让劳动模范们发挥带头作用。”
　　雷老师没再理他，单独把于杰和杨艳红叫到一边，交代了一番，然后急急忙忙赶去县里参加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