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天降祸事

　　沉寂了许久的马家突然爆出了一则惊天的消息，一夜之间被置顶了片区“热搜榜”的榜首。原本，龙鹏或者小区的人快要将他们淡忘了，以为马家公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后一家人从此过上了幸福、和美的生活。谁想，突然发生的大事让他们再度回到大众的视野，马然家里出事了，一件天大的事，他的爹地马老先生意外去世了，人命关天。
　　有人的地方永远不会缺少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尤其是鱼虾混杂的地方。马家在片区算得上一号人物，无论是在富人区还是贫民窟都有人家的大名，一是自身确实有点实力和资本；二来架不住一家人整天、到处地“装”，到处地“吹”，如今出大事了，如同明星的爆炸新闻一样，各种议论沸沸扬扬起来。
　　开始，龙鹏从知情人“保健枕”处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没几天，更多的内情从家庭主妇、中老年大妈在小区的树荫下、凉亭里不断被披露出来。龙鹏才知道，原来大家也和自己一样，早就看出了问题，只是一直藏着没说出来，如今，马家的大树倒了，还真是墙倒众人推。马家苦心经营、维持的光鲜亮丽形象土崩瓦解，由人人羡变成了人人嘲。什么没钱穷装啊、骗婚啊、爱占小便宜、到处蹭吃蹭喝啊，这些，龙鹏都知道。他感兴趣的是，马然婚后一地鸡毛的生活，因为挣不到钱，马然媳妇没少和他哭闹、抱怨，马然从来都是一跺脚，走了。马然媳妇只能转身“作”公公婆婆，亲家公亲家母时常到场。
　　马然从小娇生惯养，被父母宠的无法无天，媳妇也是独生女，两个人精凑到一起，纵然是一公一母的两只老虎，也是一山难容。没办法，为了孩子，马然一直忍着、忍着、忍着，终于忍到了孩子出生。还没等他有所行动，马然媳妇先发制人，从婆婆手里骗了一笔钱后，脚底抹油，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马家到女方家讨说法，老丈人出面主事。首先，马然媳妇已经离家去了外地，铁了心不和马然过了，不要再抱任何希望了。关于孩子，岳父家给出了三条路：第一，马家养孩子，女方放弃财产；第二，女方家养孩子，马家付抚养费；第三，马家既不养孩子又不想掏钱，孩子归女方家，随母姓，与马家断绝一切关系，永不相认。
　　小两口早就没了感情，回不回来过日子无所谓，倒还落得个清静。至于孩子，说实话，马家不是很想要。一是，因为小两口经常闹别扭，双方父母被牵扯进来，两家闹得非常不愉快。马家是何等的人物，要不是因为这孩子，他们一家人能忍气吞声、低三下四了整整十个月？留这孩子在身边，很难不联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第二，马然还年轻，离婚了再婚，一样可以生孩子、传宗接代，带着个孩子标准肯定要打折扣了，毕竟没几个条件好的未婚大姑娘愿意进门当后妈的。
　　但最终，马家选择了第一条路，一是老两口多少还是舍不得孩子，到底是自家的骨血；二是如果孩子随了母姓，马家的老脸往哪儿放？这一家子人都是面子大于天的人，宁肯打肿脸也要在外边充胖子。而孩子如果归了女方家，那自己花钱养出的百分百是个白眼狼，最后落个人财两空。
　　不过，马家还是不满意，马母质问亲家：凭什么你家养孩子，我家出抚养费；我家养孩子，你家分文不出？我家可是出了大笔彩礼的，嫁过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一点没亏着她。亲家反问：给了彩礼是不假，可一分钱都没落在手上，都带过去了。想要我家出钱可以，先把我女儿的陪嫁钱还了，不还，只当我们家出的抚养费了。孩子在你家养，我们有探视权，孩子是要认外公外婆的。
　　只一句“还陪嫁”，马家乖乖低头闭嘴了。他们不愿归还女方的陪嫁，吃进去的哪有再吐出来的；二来，他们也属实拿不出来，只得认了。花光了女方陪嫁到底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他们可不想张扬出去被人笑话。
　　直到正式办手续，马然媳妇都没出面，登报办理的离婚。
　　很难说，恢复单身对于马然来说是好还是坏，但老父亲的意外离世与他来说绝对是祸事。马父大小是个“官”，马然和马母背靠大树，得了不少荫泽和庇佑，在外面被高看一眼，梗着脖子走路。还有就是，每月的房贷、车贷还得指望老爷子的工资呢。马父一死，擎天的白玉柱、架海的紫金梁倒了，财路也断了，马家母子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龙鹏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对马家没有同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我是不是太没人性、心里太阴暗了？罪过、罪过。”龙鹏自我开解。
　　马家出事的第三天，马母就去宾馆开工了。现实的压力容不得她有太多的时间去悲伤、平复。龙鹏送外卖时看到了她，戴着帽子、口罩，一个人默默地扫地擦桌子，身形落寞、背影孤单，也怪可怜的。几乎一夜之间，一直都是恨不得抬上天的脑袋一下子低到了裤裆里，这落差，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得住的。听宾馆服务员说，出事后，马母原本想辞职回家照顾孩子的；细算之下，不划算，于是请了个保姆帮忙带着，但只负责她上班时间，下班后还得做家务、看孩子，连轴转了。
　　“她儿子呢，一点不帮她分担？”龙鹏皱着眉头问。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自从家里出事后，她再来上班，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干完活就找个没人的角落发呆，有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不哭吗？”龙鹏不知怎的，问了这么一句。
　　“哭？”服务员眨巴一下眼睛，摇头，“哭没哭谁知道，也没人上前仔细看，不过我没看见她抹过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连眼泪都没有了，可见丈夫的骤然离世对她的打击之大。但愿马然能够由此而有所感悟，从今以后上进、自强，扛起为人子女、父亲的责任，你老爸也算死得其所、走得安心了。
　　说曹操曹操到，龙鹏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回家，正看见马然从眼前经过。虽然天很黑，但借着周围的光亮还是看见了，他戴着帽子口罩，手里提着东西。
　　怎么说呢，龙鹏感觉，他看起来不像是刚死了亲人一样无精打采、情绪低落，反而有点、鬼鬼祟祟。对，就是鬼鬼祟祟。他一路走着，眼睛左看右看。
　　抑制不住好奇心，龙鹏悄悄跟上了他。他走得很快，有夜色作掩护，他没发现他。突然，他站住了，回转身。龙鹏急中生智也急转身向后，遮掩过去了。
　　他跟着他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处空地。马然停了下来，前后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他蹲下身，放下了手中的袋子，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地上燃起了一堆火，马然将袋子扔进了火堆。龙鹏听到一阵哔哔啵啵的响声，空气中飘来一股味道。
　　这味道里有股酸味，龙鹏突然打了个激灵。这味道他几乎天天都闻到，马然给他老爹送饭时的醋的味道，没错，是醋味。他烧的是什么呀？
　　龙鹏正想着，马然已经离开了，回去时他走得很慢。他站在暗处等了一会儿，确认他走远后才上前查看。火堆还未燃尽，仔细辨认，里面的燃烧物像是两根木棒，带花纹的，除了醋酸味还有……汽油味，对，是汽油味。
　　他是在祭奠自己的父亲吗？怎么灰烬里不见元宝、纸钱的烧痕，而是两根木棒。哦，他是在处理老父亲的遗物。可是，除了两根木棒没看见别的呀，这两根棒子“生前”估计是马父的心爱或是贴身之物吧。可是，还是不对呀，祭奠亲人不是应该在十字路口吗，怎么跑到这荒地来了，而且还是用汽油烧木头，这小子受刺激了，脑子瓦特了。
　　不对！龙鹏马上想到了，醋味！如果木棒是马老爹的遗物，那醋味是哪来的？他对这味道太熟悉了，马父出事前一天，马然还在给他爹送饭，他还闻到了，不会错的。
　　这么说，这两根木棒不是家里的，而是马父生前单位里的，马然处理掉也说得过去。
　　可是，为什么他从头到尾的举动举止怎么看都是不对劲呢。从家里出来时的鬼鬼祟祟，点火之前也是四下看看、偷偷摸摸的。祭奠亲人不是应该放下身段，最起码抹上几把眼泪吧？可他不，站着，一会儿看看火堆，一会儿东看西看，怎么像是在干坏事啊？总之，就是不对劲了。另外，这处荒地远离住处，很隐蔽很僻静很不好找，他是怎么找到的？误打误撞还是、事先“踩过点”？龙鹏可以肯定，他事先是知道的，因为一路上马然一直都是低头走着，没有东张西望。
　　“这小子脑子的确是不好使了，精神出问题了。倚靠的大树倒了，娘俩都没眼泪，一个变痴呆了，一个精神不好了，真正可怜的不是你们，而是那个年幼的孩子。”龙鹏叹息一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