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刘大爷忆苦思甜

第二天早饭后，同学们都集合在了大队部的院子里参加忆苦思甜大会。整个会场的气氛庄重、严肃，会场主席台上拉着条大横幅：忆苦思甜大会。两条竖幅分别写着：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广播喇叭里播放着如泣如诉的歌曲《天上布满星》：

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不忘那一年，爹爹病在床，地主逼他做长工，累得他吐血浆。瘦得他皮包骨，病得他脸发黄。地主逼债，地主逼债，好像个活阎王。可怜我的爹爹把命丧。
不忘那一年，北风刺骨凉，地主闯进我的家，狗腿子一大帮。说我们欠他的债，说我们欠他的粮。地主狠心，地主狠心，抢走了我的娘。可怜我这孤儿漂流四方。
不忘那一年，苦难没有头，走投无路入虎口，给地主去放牛。半夜就起身，回来落日头。地主鞭子，地主鞭子，抽得我鲜血流。可怜我这孤儿向谁呼救。
不忘阶级苦哇，牢记血泪仇。世世代代不忘本，永远跟党走。不忘阶级苦哇，牢记血泪仇。

在这悲凉歌曲的感染下，同学们鸦雀无声地坐在那里等着大会的开始，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悲怆和沉重。过了一会儿，陈副校长、雷老师、郝主任陪着一位老大爷从大队部办公室走出来，走上了主席台。
陈副校长严肃地说：“同学们，今天上午我们请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刘大爷给我们作忆苦思甜报告，通过这次忆苦思甜活动，可以使同学们了解一下在黑暗的旧社会的苦和我们贫下中农所遭受的苦难。希望同学们认真听讲，并作好记录。好吧，下边就请苦大仇深的刘大爷给我们忆苦思甜，大家欢迎。”陈副校长带头鼓掌，台下的同学们也都热烈地鼓起掌来。陈副校长说完回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掏出笔记本来准备做记录。
刘大爷走到主席台前的桌子跟前坐下，然后向全场的同学们望了一眼，然后缓缓地说：“同学们，今天陈副校长和雷老师让我给你们忆苦思甜，我就以自己的身世给同学们讲讲旧社会的苦吧。”刘大爷那饱经风霜，刀刻般模样的脸上阴郁了起来，他陷入了对往事的痛苦的回忆之中。
　　
我出生在一个贫农家庭，七岁就给地主放牛。我爹整年给地主刘大肚子家抗长工。我娘也给他家当佣人。娘在他家当佣人一般不准回家，她只能偷偷跑回家来给弟弟喂奶。有年冬天的一天，娘刷茶杯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地主刘大肚子就把娘赶出了他家的大门。从那以后，娘就领着只有三岁的弟弟去要饭。有一天，下着大雪，我放羊回家，天已经黑了。我推门走进漆黑的家，喊了几声娘，没有人应声，原来娘和弟弟出去要饭还没有回来。我摸索着点上煤油灯，揭开锅，锅里连一口水也没有。我又饥又渴，只好跑到门外抓了几把雪大口大口地嚼起来。过了会，妈抱着弟弟，挎着那个破篮子，拖着那条打狗棍回来了。我忙跑过去抢过那个破篮子，可是里面除了一只破碗外，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娘的脸上满是泪迹，她进屋后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我上前从娘的怀里抱过弟弟，可是弟弟的小身体已经冰凉了。我放声大哭，喊着弟弟的名字，娘把我和弟弟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们娘儿俩的泪水流在一起……”刘大爷说到这里已经老泪横流，泣不成声了。同学们大都流下了眼泪，有的女生竟然低头抽泣了起来……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于杰含着泪水站起身来挥臂高呼，声音悲痛而又宏亮。同学们个个跟着举起了愤怒的拳头，呼出了愤怒的口号。
　　
后来才知道，弟弟是因为几天没吃东西活活被饿死的。从此，娘得了一场大病就在床上起不来了。有一天我放羊回来，路过学堂门口的时候，从里面传出来的读书声深深吸引了我。我看到那些和我一样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坐在里面学习，眼谗得不行，也想和他们一样坐在教室里读书。最后，我还是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当我把羊圈好后，去给娘要回了半块玉米饼子。可是，当我捧着那块硬邦邦冰凉的玉米饼子高兴地跑回家给娘吃时，才发现娘已经在床上咽了气，我不顾一切地扑在娘的身上失声痛哭。爹知道娘死了后，从地主刘大肚子家跑回来，我们爷儿俩抱头痛哭了一场，然后草草用领破席把娘裹了裹埋到了山坡上。从此以后，我们这个家就剩下我和体弱多病的爹啦。我八岁那年，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爹因为有病不能再为地主刘大肚子干活了，就被刘大肚子赶出了家门。不久，爹就一病不起，躺在床上不几天就咽了气。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先后死了三位亲人。从此以后我成了孤儿。一九四八年，是党和毛主席派来的解放军把我从火坑里救了出来，使我这个苦孩子见到了光明。解放后，党和政府给我分了牛，分了地，使我过了幸福的生活。现在我的三个儿子都出息成了人，大儿子在部队当指导员；二儿子在公社拖拉机站开拖拉机；三儿子是村里的基干民兵。我们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过着幸福的生活，吃水不忘打井人。同学们，你们说如果没有共产党和毛主席，能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吗？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没有！”
　　“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于杰又一次站起来振臂高呼，同学们群情激愤，跟着挥臂高呼：“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
　　刘大爷由刚才的愤怒变成了喜悦：“同学们，咱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来之不易的，是成千上万的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你们这些生活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后一代，一定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不能忘记过去的苦。伟大导师列宁同志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没有文化，是因为旧社会咱们贫下中农太穷上不起学。今天，党和国家给你们创造了这么好的学习条件，如果你们再不好好学习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好吧，同学们，我今天就讲这些。”
　　刘大爷的忆苦思甜报告讲完了，全场响起了热烈掌声。随后，《天上布满星》的歌曲又唱了起来……

　　陈副校长和郝主任陪着刘大爷走了后，雷老师激动地走上了主席台：“同学们，刚才刘大爷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阶级教育课，希望同学们下去后要好好想想，每个同学写一篇感想交给我。”
　　散会后，同学们都沉重地各自回到了住处。
　　晚上，宣传队的同学们在大队部给贫下中农演出文艺节目。这是下乡的一项重要活动内容。看演出的同学们和贫下中农把个大队部挤得满满的。
　　张慧明感到头晕无力，便向雷老师请假独自躺在宿舍里休息。他估计同学们都在大队部看宣传队的演出，不会有人回来，便从挎包里拿出手抄本《第二次握手》看起来。他估计下乡生活肯定会枯燥乏味，所以带上《第二次握手》，这样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也是一种消遣。自从看了《第二次握手》后，他的脑海里时常展现出里面的人物和故事情节，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他都很激动。《第二次握手》所带给他的的东西是那么陌生和新鲜，里面的每个人和每个情节对他都充满了诱惑力。此刻他已经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读书的愉悦之中了。正在这时，郑大力和兰平突然推门闯了进来，他忙把身子转到了一侧，脸冲墙躺着继续看《第二次握手》。
　　郑大力脱下鞋来，往地铺上一躺不满说：“白天做了一天的饭，累了个贼死，晚上谁还有精神看他们这帮人疯子在台上瞎折腾。”
　　兰平也脱鞋躺在了地铺上：“还是躺在宿舍舒服。咱们躺一会，估计快演完的时候再溜回去，要不然演完了点名的时候没有咱俩，那可就麻烦了。”
　　郑大力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于杰给咱们汇报了无非挨雷老师顿批。”说完他坐起身来点烟抽了起来。
　　兰平也坐起来向他要了一支点燃抽着：“咳，不能再挨雷老师的批评了，昨天咱俩已经挨了一次他的批了，你还嫌不过瘾吗？”
　　“其实，我才不怕他姓雷的呢，只不过在他手底下混，没办法，只能忍气吞生。”郑大力不以为然地说，然后把烟蒂仍掉对兰平说：“把桃拿出来咱们吃吧。”
　　兰平冲张慧明的后背努努嘴，那意思是不方便。郑大力不屑一顾地看了张慧明背影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拿出来咱们吃吧。”
　　兰平从口袋里掏出五、六个桃子用水洗了洗，俩人吃了起来。吃完桃，俩人又抽烟，把屋搞得乌烟瘴气的。躺在地铺上看书的张慧明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他坐起身来，把手抄本《第二次握手》塞到了枕头下，离开宿舍，来到大队部的院子里。宣传队的文艺演出正在进行着，他挨于杰坐下来，于杰问他怎么不在宿舍休息又跑来看节目了呢？张慧明小声说：“郑大力和兰平在宿舍抽烟呛得我呆不下去了，我才跑这里来的。”
　　于杰这才发现坐在他身后的郑大力和兰平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他问张慧明：“他俩什么时候回宿舍的？”
　　“有半个小时啦，俩人不知从哪摘了些桃在宿舍吃呢。”
　　“这个情况我一定要向雷老师反映。”
　　“可别反映，上次俩人去河里捞鱼的事我告诉了你，俩人挨了雷老师的批，说我告了他的状。”
　　“慧明，你放心，这次不能让他们怀疑是你汇报的了。”于杰自信地说。他的节目演完了以后，从台上下来向雷老师说了几句话后就直接回宿舍了，他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见郑大力和兰平已经在地铺上酣然入睡了。他把俩人推醒：“节目还没演完你俩怎么能跑回来睡觉呢？你们这样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我俩白天做饭实在太累了，想躺下休息休息，没想到就睡着了。”郑大力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说。
　　“就是嘛，干了一天的活，浑身象散了架似的。”兰平说，躺在地铺上没起身。
　　“走吧，雷老师让我来叫你俩。”于杰严肃地说。
　　俩人无奈地从地铺上坐了起来。
　　“你俩从哪摘的桃？”于截指指地上的桃核问。
　　“是一个贫下中农送给我俩吃的。”郑大力撒谎说。
　　“好吧，你俩去吧，雷老师在办公室等着你俩呢。”
　　郑大力问：“你见到张慧明没有？”
　　“我没看见他。”于杰摇摇头，转身走了。
　　“大力，是不是又是张慧明给咱俩告了状？”出了小院，兰平说。
　　“不会吧，要是他告状，于杰早就来找咱俩了，再说他刚才不是说没见到张慧明嘛。”郑大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