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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命运交响曲>第三十八章:祸不单行

第三十八章:祸不单行

作品名称:命运交响曲      作者:周良阔      发布时间:2020-11-01 08:55:46      字数:5659

  江云鹤跟邻居借来一个电动三轮车,把汪凝眉背下楼,放到三轮车上,用被子裹严实,冒着风雪,奋力骑行,向楚天市神农区人民医院而去。江天秀在后边帮爸爸推车,父女俩载着汪凝眉,向一个希望艰难前行。现在终于有了床位,终于能住进去了,那就是有救了。
  一路上,江天秀感慨万千。最近的经历,让她对一切仿佛失去了信任,对任何事都感到厌恶,对今后的生活感觉丢了方向。但现在终于理解了,世上哪有一帆风顺,哪有什么事事如意?痛苦,是每个人的必修课,是真正长大的成人礼。人家社区医院工作人员被误解了,甚至挨骂了,人家就不难过?背地里一定没少抹泪,但人家却依然克服困难,以笑脸热情面对我们,处处提供热情相助,这也许就是人生,我们的眼见或许很渺小,但他们的人生却辉煌。不要指望天天岁月静好,负重前行才是王道。
  有了希望,就有干劲。父女俩一个骑,一个推,潇潇的寒风之中,二人累得满身大汗淋漓。神农区人民医院离江家所住的小区不是很远,大概七八公里路程。下午三时左右就赶到了。
  江云鹤背着体重已经严重下降的老伴汪凝眉赶往急诊室,跟在后面的江天秀心里却不是滋味:父亲背上就是自己羸弱的妈妈呀,曾几何时,健康美丽的妈妈是那样风摆扬柳,丰韵万种。现在病魔的折磨下,已蜕变成枯槁人形了,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人类,表面上好像很强大,科技发达,经济繁荣,上天入地很是威风,可在大自然面前,尤其在瘟疫面前却总是不堪一击,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走进医院候诊大厅内,一股消毒水味扑鼻而来。在诊室的走廊里,随处可见病房里人满为患。空气中混合着浓浓的混浊异味,简直欲置人窒息。满目所及之处充盈着愁眉苦脸的悲伤气息,吊瓶滴答作响,仿佛在给每一位穿着条纹病服的人们,进行着生命的倒计时。
  远远地传来轮子稀里哗啦的声音和鞋子急促奔跑时着地的声音。只见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推着一辆手术床跑过:“借过,让一让!”走廊里的人们纷纷贴着墙角走,希望他们能快点赶到手术室。
  江天秀找到社区医生交待的崔绍仁医生,推门进去,就被医务室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地上跪着一位四十几岁的妇女,正在那里一边哭诉,一边求崔医生给她开个床位,旁边还有她的两个家属,也在那里哀求着。
  崔医生苦着脸坐在那里,不无同情地劝慰着:“医者仁心,但凡有床位,我们何不让老乡都住进医院?何必又要苦口婆心地解释困难呢?我跟你们说个实情,现在四家定点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医院都已人满为患了,实在没有办法呀。哪有医生不想给病人住下来的道理?不光说我们这儿没有空余的床位,现在全市四大定点医院也都没有,疫情发展太快,措手不及呀。请耐心地再等一等,一有空床,我们立刻告诉社区医院通知你们就医!”
  江天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既同情那户人家,又怕这种情形下妈妈住不进医院。
  还好,医院里的保安师傅急匆匆赶来了,好说歹说,连哄带劝,才好不容易先把那家人弄走了。江天秀和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不禁一阵唏嘘,纷纷叹息这一床难求的局面何时是个头啊?在保安的提醒和催促下,大伙儿这才摇着头四散开去。
  江云鹤领着女儿急忙上前跟医生说明来意,崔绍仁则解释道:“这床位来的真不易,你们街道办的工委书记陈祖国,这两天就像盯梢似的一直盯在我们这儿,还找了我们梅院长再三求情。也正好今天有个人一早出院了,刚刚空出这么一个床位,现在护士们正在房间消毒,一会儿就可以住进去了。”
  江天秀暗想,街道的干部还真是认真负责,以前可能自己真的是误会人家不作为了。想想她江家不过是一般普通民众,人家街道社区工委书记还时刻惦记医院床位,将来治愈出院之后,一定要当面谢谢这个素未谋面的什么陈书记。
  由于崔医生跟病人汪凝眉再熟悉不过了,他麻利地替她检查过后,发现这次的病情特别严重,开了住院手续让江天秀立即去办。然后告诉江云鹤,他妻子已发展到重症阶段,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于是,崔绍仁向江家人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汪凝眉一听,顿时吓得半瘫在诊断椅上,江云鹤从后边抱着她,紧紧的。汪凝眉已经四肢无力,失神的眼睛仰望着丈夫,眼泪默默地流着,她的手紧紧依然抓住丈夫不想放开,生怕离开了就永别了似的。
  不仅如此,崔医生还向街道办的陈书记建议,汪凝眉的家属们必须在家自行隔离观察,以防感染避免再次传播。让陈祖国给小区医院下达通知,要求小区医生或工作人员每天上门检查江云鹤、江天秀等人隔离后的身体状况。
  江天秀办完手续,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小跑着过来,崔医生让护士带他们去住院区。送汪凝眉到隔离区门口,眼看与母亲分别的时候到了,江天秀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了。她怕妈妈瞧见难过,就赶紧偷偷用纸币把眼泪擦掉。
  汪凝眉却到底控制不住了,伸手拉住丈夫和女儿不肯松手,脉脉地不说话,只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用说,那个眼神已说明一切。
  江云鹤再也控制不住,泪如泉涌。虽流着泪但脸上却挂着微笑,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调侃道:“老伴儿,进去吧,到医院了,就好比当年的全民抗战,你已进入八路军的地盘一样安全了,还怕什么。过个十天、八天,兴许又跟上回一样痊愈出院了。你要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这样病情才好得快。等你病好了,我和天秀就立刻过来接你回家过正月十五元宵节。”
  在护士地催促下,汪凝眉极不情愿地松了手,终于跟着护士进了隔离病房,但还是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看着妈妈走远了,江天秀这才放声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寸断肝肠,江云鹤听着都悲伤过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哭泣。江天秀见状,急忙止住哭声,强颜欢笑地上前拉起父亲,转身离开医院。
  回到家里,江天秀忙不迭地紧急发了一条微博:“在街道社区干部的帮助下,妈妈终于拿到了根本拿不到的床位,又一次住进了神农区人民医院,让我们全家看到了希望。但又后悔把妈妈送进去,因为自己不能亲手照顾她了,最近也见不到她了,心里好怕,怕她有个什么闪失,毕竟上一次也是因为肺部生病而住的院,这次病情复发,有点儿来势汹汹。”
  妈妈现在住进了医院,让江天秀多了一份希望,也多了份担惊受怕。从自己在医院的感受、以及网上一些碎片消息来看,现在的医护力量和医疗设备,应该是严重不足,想起亲眼所见的那个哭求床位而不得的妇女,她和她的家人该是多么的绝望。
  倘若母亲没住进医院,以当时医院大夫判断的情况来看,妈妈必死无疑。现在好了,不但住进去,还得到重症监护治疗,虽然让人时刻提心吊胆,但毕竟存有大大的希望。幸好碰到了那个难得的机会住进去了,否则,后面疫情进一步扩散,再想住进去得到正规的救治,恐怕会比登天还难。
  人,经常会如一叶扁舟,漂浮在大海之中,无法掌控。心中稍安之余,江天秀怕自己的同学担心她的安危,就拿起手机在朋友圈中发了一条消息:“亲,我还活着……”
  江云鹤站到后窗前,看着下边偌大的停车场,各式车辆停得满满当当,甚是壮观,满得让他的心里觉得堵,堵得慌。要是往年,今天这里的大多数车子都会加满油箱,自由自在地飞向四面八方。现在,它们都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它们的主人,也都老老实实地窝居在家里。今年不要说拜年了,就是对门邻居串下门都不会有了。
  江云鹤去楼下扔垃圾,回来时气喘吁吁,伴有几声咳嗽。江天秀大惊:“爸,你怎么啦?是不是有点儿不舒服?”
  江云鹤知道女儿担心什么:“身体没毛病,就是有点咳嗽,周身没力气,软塌塌的。”
  江天秀听了,连忙说:“赶紧量一量体温。”
  江云鹤夹着体温计的几分钟里,江天秀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漫长而备受煎熬,心里七上八下。体温计显示了江天秀最不愿意见到的温度:37.5度,一下子让她的心情跌入谷㡳:天啦!这可真是福无双至、福不单行啊,难道我可怜的爸爸也没有幸免,也感染上那个神秘病毒啦?
  江天秀顿时伤心欲绝,感到失望无助,觉得天塌下来了。江云鹤也明白女儿的意思,心里立刻紧张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被老伴儿感染了?如果是这样,那女儿是不是也……他简直不敢想下去。苍天啊,大地啊,我家怎么如此倒霉?厄运接二连三地降临?
  江天秀急忙安慰父亲:“爸,您先别着急,刚刚只是测了一下温度,就当作一个参考,兴许是你晚上睡觉时掀被子凉了身子而发烧的缘故呢?哪有那么凑巧就被感染了?”
  “天秀啊?上头说了,这个病毒是人传人的,可能我和你都有被你妈妈传染的可能,咱宁可信其有,可不敢再大意呀!这病毒厉害得很,稍不留神就要人命,咱们还是上小区医院瞧瞧吧。”
  江云鹤那么一说,江天秀本就紧张的心,就更加急不可耐。她来不及多想,就按规定向小区街道办打电话汇报情况。接电话的人问了一下详细情况,然后郑重其事地叮嘱她,父女俩最好先居家隔离,等社区医院的通知。从现在起哪儿也别外出,一切生活物资会通过小区志愿服务者送到入户门口。
  好不容易捱过难过的一天,并未见到社区医院的工作人员上门登记查体温,也没有志愿者上门送什么生活物资,看来,她家成了被社区遗忘的角落。其实江天秀心里也知道,急需救治的人太多了,街道干部也好,社区医院也罢,根本就管不过来了。
  于是,江天秀再次拨打了那个热线电话,问能不能先去集中隔离点?电话那端毫不犹豫地答复她依然要等通知。江天秀已是欲哭无泪,自己这个小肩膀,如何能挑起这千斤担?江天秀告诉爸爸江云鹤,让他在自己房间隔离,没事不要出来,一日三餐由她做好递进门去。
  傍晚,江天秀看到停车场的车竟然少了不少,看来是有不少不怕死的吃年夜饭去了。勉强吃了一点晚饭,还是打开了电视机,开始看春节联欢晚会。精彩的节目,没有过多的吸引到江天秀。可听到主持人说“楚天加油、华夏加油”的时候,江天秀不禁悲从心起。楚天市病了,其它城市的人听了也就是听了,只有楚天人是用心在听,因为有切肤之痛啊。
  江天秀含着眼泪,给爸爸包饺子。不管怎么样,年还是要过的。下好了饺子,用大碗盛着,和一碟醋一起放到爸爸房门口,自己先离开,爸爸才开了门伸手取了进去。这一幕悲剧片,今天在楚天无数个家庭中反复上演。楚天市,千年以来第一个除夕,会静音式地度过,静得让人每一个毛孔都凝固。
  夜里,江天秀再一次听到爸爸在房间里咳嗽,她心里如针刺一般,钻心的痛,钻心的难过。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江天秀,你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顶梁柱要是倒了,这个家就全坍塌了,一定要坚强起来啊!为妈妈加油,也为爸爸加油!
  心烦意乱走投无路的江天秀再次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博:“一个楚天市的女孩,向全国紧急求救。我亲爱的妈妈已是冠状病毒肺炎确诊病人,前几日刚住进了医院重症监护室;现在我最爱的爸爸可能又被感染了,温度高达37.5度,出现咳嗽现象,现在不说住院治疗,连最起码的入院检查都办不到。我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的爸妈要是没了,我的家也就没有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更没了。我请求全社会,希望得到好心人的指点与帮助。”
  江天秀躺在床上,眼睛含泪盯着以前给妈妈买的红丝巾,仿佛妈妈就在家中,就在身边。一条红丝巾,现在就是江天秀思念妈妈的全部寄托。爸爸仍然不好,状态越来越差,体温一直没有下来,咳嗽得厉害,应该是成夜睡不着。
  江天秀心疼父亲,叫他从房间里出来透透气。父亲坚决不肯。他说尽量减少出来的次数,最大限度地减少传染给女儿的机会。江天秀时刻都在鼓励自己,坚强些,勇敢些。妈妈不在家中,照顾爸爸的重任就只能落自己肩上了,她的身体一定不能垮掉,坚持啊,坚持就是胜利。她点开微信,很快就跟一个高中同学在聊天,知道了他现已在做志愿者,每天开车帮一些在家隔离的病人去医院拿药。
  江天秀跟他说起爸爸的情况,那个同学就给她说城东有个土郎中叫张建利,听说对心脏肝肺内科很有研究,不妨找找那个张医生的事。那同学决定帮江天秀一下,说他每天上午十点以前没有任务,可以载江天秀去找一下张大夫。江天秀听后非常地开心,希望能有缘碰到那个医生。
  第二天一早,江天秀候着爸爸吃完早点,洗涮完之后,跟爸爸打过招呼就马上下楼。到小区门口,上了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同学车子,一路向城西而去。一路上,冰封似的大街,江天秀没有心思去管它,心里只有一个心思,快点见到那个能救命的张医生。同学见江天秀一脸凝重,一脸急切,也没有多说话,只顾把车子开得很快。
  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张医生开的诊所,那个门牌就在眼前。江天秀欣喜若狂。走到门口,却看到玻璃门上贴着一纸告示:暂停营业。江天秀很不甘心,就在四处转转,希望能再看到一家医馆开门营业。结果,只有药店没有医院,甚至连平常在药店里坐堂的大夫也都消失不见了。
  转来转去,也只看到旁边有家“成都小吃”的小饭馆还在营业。江天秀颇为好奇,为什么所有的饭馆都闭门谢客了,而这家小店却依然照开不误?她想一定是因为防疫需要特批营业的,就想进去问问。
  店里的一位小哥哥正在不大的店面厅堂里消毒,看到有人进来,以为是吃饭的,连忙说不对外营业,他们是专门给医院送餐的。江天秀连忙说明来意,那小哥哥一边忙着,一边告诉江天秀,旁边诊所的张医生被请到木兰镇卫生院做技术指导去了。张医生是用中医上的一个什么传奇秘方给人治病,听说对当前的疫情病人很有疗效,但具体情况小哥说自己不知道张医生的行踪。
  江天秀连忙问知不知道张医生家的地址?小哥哥说不知道,但有张医生的手机号码。她闻言大喜,立刻要过手机号码,马上到门外联系张医生。可是连着拨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同学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帮人家拿药,没办法在此长时间逗留,江天秀只好打道回府。没有见到张医生,心里很失落,因为现在出来一趟不容易。但有了号码,尽管暂时打不通,但希望还在。心情复杂的江天秀谢过同学,上楼回家,告诉了爸爸整个经过。爸爸明显有点高兴,许是觉得有希望了吧。
  江天秀家也来人了,还是昨天来的那个社区医院的医生。给江云鹤量了体温,询问了一下情况,依然建议让江云鹤去隔离点,并说回去一定向上面反映江家的情况。江天秀看他特别认真的样子,反而不太相信他,觉得他是在完成任务,做做样子。事后听说区长喻建南刚刚来过她们这个小区里调研。江天秀很是后悔不知道这个情况,要不然肯定会去当面求求区长帮忙让父亲入院治疗。
  社区医生刚走,江天秀就接到了神农区人民医院的电话,说她妈妈快不行了,现在正在抢救,而且又一次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家人过去签字。不愿意来的事,终究还是来了。江天秀没有告诉爸爸,只说自己出去有点事,就下楼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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