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S先生请约

　　姜得水顺利地坐上局长的宝座。
　　现在，听到有人喊他姜局长时，他认为已经实至名归，不再有心虚的感觉了。他心里那种美，是由内心深处发出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带着几分轻松和喜悦，还有一点快乐的得意，姜得水决定请全家人吃顿饭。女儿米粒不是在作文里说，她很向往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的情形吗？这样的要求不过分？也是应该的，人之常情。何况是父女，又是亲情，血肉相连，天天如此也不过分。
　　再说，妻子刁艳华是由丒小鸭变成了白天鹅，由小公司变成了民营集团公司董事长一职，他也是在心里偷偷的乐合着。
　　为了和妻子刁艳华走近，这位新任局长也只好溜溜刁艳华的须。
　　他决定拿妻子刁艳华新公司成立的名义，实际是和刁艳华走的更近，套个热乎，来祝贺一翻。白天自不必说，到了晚上，姜得水将烟火安放在公司广场街心里，须臾点着，那两边围看的，挨肩擦膀，不知其数。都说刁艳华董事长在此放烟火，矿工及家属谁不来观看？请来的放烟师果然是扎得停当，好烟火！但见三丈高花椿，四围下山棚热闹，最高处一位白头老翁，双手托起一块金光闪闪的太西煤。如一道寒光，直钻透天空。然后正当中，一个西瓜炮迸开，四下的人物皆着，觱剥剥万个轰雷皆燎彻:彩莲舫，赛月明，一个赶一个，犹如金灯冲散碧天星:紫葡萄，万架千株，好似骊珠倒挂水晶帘泊。霸王鞭，到处响亮:地老鼠，串绕人衣。琼盏玉台，端的旋转得好看，银蛾金弹，施逞巧妙难移。八仙捧寿，名显中通，七圣贤抓安全，通身是火。黄烟儿，绿烟儿，氤氲笼罩万堆霞，紧吐莲，慢吐莲，灿烂争开十段锦。十丈菊与烟兰木司对，火梨花共落地桃争春。楼台殿阁，顷刻不囚巍峨之势，街坊社鼓，仿佛难闻欢闹之声。员工上班整群结队，太空中烟花打出“安全第一”的彩带，上下光焰齐明。
　　姜得水父女在海鲜酒店等了好一阵子，刁艳华才姗姗来迟。兼并重组成一个集团公司，二十多座生产矿井工作已经开始运行，她几乎天天泡在公司里。处理各项事务，她把它当作一场战斗，自己虽然挂的是董事长之职，实者是一个传声筒，一时也不能离开生产一线。
　　刁艳华在赶往海鲜酒楼的途中，接到了杜志宏打来的电话。他告诉她，自己已经来到煤城，是一趟公差，明天下午就要赶回去，希望能见上一面。
　　刁艳华犹豫了一下，告诉老大哥，自己手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稍晚一点可以见面。杜志宏只好说那好吧，我等你。
　　因为有了升职的欣喜，姜得水并未敢追究刁艳华的迟到：米粒也显得兴奋，一会儿给爸爸敬酒，一会儿给妈妈夹菜，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讨人喜欢，可爱之极的小龙女。
　　能跟父母一起坐在高档海鲜楼吃饭，确实是米粒的一大心愿。她愿意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计前嫌，和睦相处，恩爱有加。她心里高兴，在她看来，“前嫌”己基本消除，这让她放下心来，但隐隐地，她的心头还存在一片阴影。
　　卜岩老师不来上班了。她们班换了新的班主任，是位男老师，她很高兴。所以，她的学习也突飞猛进，她更加有信心学习了，因为妈妈的公司变成了集团化联合大公司，请来了一位技术高人，妈妈让她叫辛爷爷。
　　而爸爸又座上了局长的宝座，所以她很快乐。现在她听说卜老师是因病请了长假，至于什么病，同学们都说不上来，有人说卜老师得了精神病，也有同学们说是相思病，她不愿意相信这种说法。她认为这都不可能，因为卜老师从直观上来说，在学校老师群中长像人品还是上层的。
　　家宴湿馨而亲切，其乐融融。只是刁艳华心里有事，有点分神，晚十一点一过，她就更加心神不定了。最后终于下了决心。
　　刁艳华对米粒说：“乖乖女，我担心矿山的事太多，你辛爷爷年事已高，怕他吃不消，我得去看看，你再陪爸爸一会吧。”
　　刁艳华说这话时有点心虚，不敢看着姜得水的眼睛，只对米粒交代几句，就匆匆起身离去。
　　刁艳华与杜志宏小聚在紫寒的酒楼——玫瑰酒吧是它的前身。现在，这里的女主人是丁姐。紫寒出事后，丁姐出重金买下了它，还专门请律师将钱款存在了紫寒的儿子名下，并将店名改成紫寒酒吧，以此纪念酒吧的前任女主人。
　　刁艳华觉得丁姐很仗义，够朋友。
　　更名后的酒吧生意比以前更冷清：或许是人们并不知道紫寒的故事，或许知道，但又遗忘了。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新鲜的资讯在发生，谁又能将一件事情记得那么长久呢？何况是一件并不快乐的事情。
　　但刁艳华无法遗忘，毕竟是她的好姐妹，好朋友。
　　玫瑰与紫寒，这两个名称像一只黑色蝴蝶的两个翅膀，只要轻轻扇动，就会在空气中震颤出一股伤心的涡流，把她的心拉向无边痛楚的深渊。
　　坐在紫寒酒吧里，刁艳华用异常平静的语调向杜志宏讲述了紫寒的故事。她问杜大哥：“你说，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是不是人生的权利？”
　　杜志宏说：“如果极度的自私也算是爱的话，这样的爱已经太可怕了。”
　　刁艳华表示赞同，她说：“其实，紫寒弄混了爱欲与爱情。她一生所迫求的东西都与情无关。她并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
　　然而自己又得到过真正的爱吗？刁艳华怅然若失地自问自己。
　　从酒吧里出来后，刁艳华对杜志宏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她的一个记忆。
　　刁艳华把车开向星海湾湖滨大道。
　　夜色中的滨湖大道既宁静，又深藏凶险。路的一边是黑黢黢的群山与深谷，另一边路基之下则是嶙峋的礁石，无数朵洁白的浪花在梦中被巨掌托起，又被狠狠地摔碎在坚硬的礁石上面，甚至来不及哭泣。那阵阵拍岸的惊涛已经不是生命所能发出的声响，只能是灵魂的集体鸣咽，生与死都在它瞬间诞生着。
　　刁艳华把车停在某个险峻的路段，关闭了发动机，无言地走下车来。
　　夜风很大，也很冷。她拉紧身上的外衣，仍不管用，那冰冷的山风与湖雾将她的心包裹在一片衰痛之中。痛的感觉就是一种冷，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气。
　　刁艳华无声地流着眼泪。她低声对站在身边的杜志宏说：“紫寒……就是从这里翻下去的……”
　　杜志宏默默地拥抱住刁艳华颤抖的双肩……
　　刁艳华转过身来，扑进杜志宏的怀抱。他们正面相拥，倾叫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请你正面挨紧我”。刁艳华又想起了哪个女作家的小说中的主人翁心声。
　　刁艳华深感欣慰。她读懂了这个男人的身体语言，即使他什么也不说，她已经明白，并且勿需求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别问，相逢时默默相拥，分别时轻声说再会，或许，这才是爱的至高境界。
　　无言，无动，无行，甚至无欲，但心灵心意已然贯通。
　　真正的爱开始于无欲之时。
　　真正的爱毁灭在欲望之中。　　
　　
　　那个电话打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S先生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对我说：尊敬的电视新闻记者，人类心灵的工程师，心理咨询师，考验你的良知与胆略的时刻到了。
　　我说，你又要耍什么鬼花样？
　　他说：你不是一直嘲笑我没有胆量吗？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脓包，饭桶，没有用的男人吗？那好，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是个男人，我有足够的胆量，我可以做别的男人能做的事，我甚至还可以做别的男人不敢做的事。
　　做别的男人不敢做的事？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电话里忽然传出一阵尖叫，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到了吗？这个女人正在我的控制之中！我马上就可强暴她。而且，我还可能先奸后杀掉她！在做这些事之前，我想向你通报一声，让你知道，我是个男人，是个敢想敢干的男人！是个杀害女性，侵占少女的花贼，是个消遥法外的魔鬼。
　　你要干什么？我心里一惊。女人的尖叫声令我十分不安，我问他：你在干什么？那女人又是谁？
　　S先生在电话那端嘿嘿地冷笑了。
　　女人嘛，你应该知道的，你怎么也装糊涂。
　　S先生意味深长地说：至于你们认识不认识我不知道，但至少你们是见过面的。还是你向我介绍了她，你怎么不认识了她呢。不是你告诉我，有个女人正在茶社里读《如果没有遇见你》吗？这样有品位的女人我岂能轻易错过？
　　我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清秀女人的侧面。她，与他，他们不是一道的吗？不是同伙吗？
　　你又用你的同伙跟我作游戏！我轻蔑地说：你就不能换个花样嘛？找个新鲜的题目？
　　同伙？谁和谁是同伙？你是这么认为的？
　　S先生哈哈大笑：你的脑子转得太快了吧！可你这次判断错了。她不是我的同伙，我也是那天才认识她的。所以，我得感谢你。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谁让她读了《如果没有遇见你》呢。实话告诉你吧，这半个多月日子里，我没有干别的，一门心思取得她的信任，这不，当天睌上我接近她，占有了她，她像一只小绵羊的听话，任我摆布。而现在，此时，我就是在她的家里，她可是个单身贵族女子哟。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S先生的话。
　　我想做什么？我只想证明给你看！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的全不费功夫。今天，我终于等到了，这是第三个杀人故事，也是真正我的故事，你不想听听吗？
　　女人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我被这叫声攫住了心。我的大脑在瞬间被冻结。血液不流动，神经细胞甚至也不再传递。心脏却在狂跳不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的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我不是给犯罪分子创造了机会？难道这是真的吗？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S先生语调变得平缓起来。如果你十点半之前来到这里，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她。当然，也不会伤害到你。如果你十半之前来不到这里，我就杀掉她，杀她简直太容易了，她脑子有病，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反抗。这个女人的生命现在就掌握在你的手中，话我已经向你说明，那你就看着办吧。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话？我迟疑着，怀疑他的话有几分是真。
　　这就要看你的判断能力了。还有，对风险的评估能力。你平时嘴溜的不是很圆吗，脑子转的风快，死蛤蟆能说出尿来？
　　S先生得意地说：现在，我来帮你分析一下吧，说实话，现在你也搞不清这一切是不是真的，甚至可以对我的话怀疑，对吧！如果你不来，对这件事置之不理，那么，如果这一切事情真的发生了，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死在今晚的黑夜里，你的良心肯定难以承受：就算你是新闻记者，媒体的代言人，咨询专家，心理素质强于别人，可是，你终究要受到对社会的指责，不要忘了，我会让世人知道这一切的真像，我去自首，并且告该公安及司法部门，在杀死这个女人之前，我曾三番五次向你通报过，我是杀人犯，这一点有电话记寻为证。而一个杀人犯告诉你一个新闻记者，心理咨询师将要杀人，却没有能得新闻记者和心理咨询师足够的重视，这是严重的渎职，甚至也同样是犯罪，这样一来你就再也当不成新闻记者和心理咨询师这一行了。不仅仅是开除你，而且还是和我一样是犯罪。当然，如果你选择来这里，那么存在着两种可能性，你想清楚是什么了吗？
　　我的大脑血液开始流动，由凝固状态慢慢地化开溶解，我终于跟上了S先生的思路。
　　你如果选择不来，也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我在骗你，而你没有受骗，你是一个明智的记者，没有上当，这看上去你很聪明。但是，你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我刚才分析过了，那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这万一，就是一条人命关天的大事，以及你的职业生涯。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万一，而是一万，百分之百，因为我确实会这么做——一个杀人贯犯，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呢？
　　那么，你只好选择来了。你来的话，也存在着两种可能性：一是，你受骗了，我在逗你开心，哄你玩，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你猜测的那样，这个女人只不过是我安排的一个同伙，我拿你这位新闻公众人物开涮而已，取乐，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很不好。但是，不会对你产生严重的影响。也就是说，风险不算太大，至少比你不来的风险要小很多。
　　如果你来了，我已经向你承诺，不会伤害这个女人，也绝不会伤害到你。相反，我会非常佩服你的胆略！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有智有谋有胆略的女人，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女人，同时又是一个有胆识有气魄的女人。我会乖乖地向你投降，任凭你的处置，接受你及公安及司法部门的惩处。那样的话，你不仅拯救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你还拯救了我，你不想这么做吗？你当然想。这也是你求之不得的结果。你们这些人总是以救世主为自居。
　　但是，你还有一个最大的顾虑，那就是，我会不会不遵守约定，连她带你一起干掉？
　　是的，你面临的不仅是风险，而且是危险！是生命。所以我说，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当然，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你虽然会来这里，但是你带了别人。这样的话，当然是最为稳妥保险，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如果带了警察及好友，那你就闹出笑话了，因为我可能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这个女人的情夫，你带警察私闯民宅，而民宅里只有两个谈天说地的男女，你作为电视新闻媒体记者，心理咨询师，如何跟大家交代？传出去的话显然是个笑柄。或者，你带来的人不是警察，而是你的朋友，这同样也是笑话一场。而且，最为重要的是，那样我会瞧不起你。因为你同样是没有胆量，也就没有嘲讽我的资格，在你我之间长达一年多的较量之中的进行就输了。你被我彻底打败了，你就是一个犯罪分子的败将。如果你可以容忍这样的结果，你就带朋友来吧，或者，你干脆就不要来！做一个缩头乌龟罢了。
　　好了，所有的可能性我都帮你分析周到，这不是你们经常给别人做的吗？
　　到此，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只是，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十几分钟，一场强暴的杀人案就要上演了。
　　只有你，也只能是你，才能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话。我只能说到这儿，你就看着办吧。
　　最后，告诉你案发的地址，是桃花源小区27号楼三单原3O2室，开车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