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若虚谷里还没有决出一个定论，杨修文和杨戟叔侄却是等不及了。
　　“叔叔，我们何时去营救大小姐？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杨戟焦虑地问。
　　杨修文却沉吟不语。
　　这几日，庐雨山庄里的种种迹象表明，楚王将要离开了。楚王离京已数月，在这里也逗留了一个多月了，不可能再继续长时间呆下去的。而京里传来的消息，也表明楚王即将回京了。
　　如果他们不能在庐雨山庄动手，那只能在楚王回京的路上动手了。但这样一来，若虚谷就有企图弑君之大罪了，朝廷必定会派出高手全力搜捕若虚谷之人！那么，届时，若虚谷人在楚国就呆不下去了。这是若虚谷主人绝对不能接受的。而如果进了王城，再要想把大小姐救出来就根本不可能了。所以，他们只能在庐雨山庄动手。这样，即使他们失败了，也最多被认为是高家堡的余孽，而不会连累若虚谷。
　　但杨修文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是因为他希望能联系上当日救了杨戟的那位黑衣人。如果能得到那人的帮助，他相信他们一定能事半功倍，不，他相信他们一定能成功地把大小姐救出来。但是，那人自那天之后便似乎消失了，不再现身。而他们暗中安插到庐雨山庄的人也仅能在外院范围活动，根本没办法混进内院。如果外院侍候之人，未经允许而进入内院一步，轻则重责五十杖，重则可被内院侍卫当场击毙。而经上次杨戟那一闹，内院侍卫如今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巡逻频次加大，交岗的口令也是绝密，且仅用一回，下一轮就又换了。庐雨山庄就如一只密不透风的铁桶一般，外面的蜂飞不进去，里面的蝶也飞不出来，这么严峻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把大小姐成功地救出来呢？大概连潜入内院见她一面也是不能的。
　　本来，在高家堡行动是最好的。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小姐会从那小楼上跳下来，更没有想到大小姐会掉进小湖里！而楚王的侍卫队们却似乎早有准备，大小姐刚从那楼上跳下，就马上有人跃下水中接应了！杨修文眼睁睁地看着，在大批侍卫的保护下，楚王把大小姐带走了。
　　昨日，杨修文也收到了若虚谷主人的最新指示：“切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若虚谷主人要他们干等着？
　　杨戟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叔叔的回答，追问道：“叔叔，我们应该怎么做？”
　　“戟儿，你可还记得那天晚上，那位救你的黑衣人是怎么出现的么？”
　　“这……侄儿那天急于脱身，没有注意到。”
　　“如果让你有机会再遇到那黑衣人，你是否还能认出来？
　　“这……当时侄儿并没有近距离和他接触，只能从身形判断。他比侄儿高了约半个头，体形瘦长。但他那天是蒙着脸的，若是他换件衣服出现，就算他没有再蒙面，侄儿也实在无法辨认。”
　　杨修文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你不可能再认出他来！”
　　杨戟道：“叔叔，这有什么问题么？”他实在不明白叔叔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难道叔叔希望找那个人做内应？
　　杨修文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老夫想与那位公子再商量一下，如果他是老夫所猜测的那个人，他的帮助对我们十分重要！”
　　“叔叔，您到底认为他是谁？”
　　杨修文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说道：“老夫希望那人是大公子。”
　　“大公子？”杨戟愕然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公子？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杨修文却不理会他的疑惑，说道：“戟儿，为了保证这次行动有效，老夫以为，我们必须要先和大小姐取得联系，一起确定行动计划。绝不能在大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行动。”
　　“是，叔叔，不如，侄儿再去一趟庐雨山庄，找到大小姐……”
　　“不，戟儿，如今那庐雨山庄之内戒备森严，而且你上次已经暴露了行藏，只怕已被人盯上了，还是老夫去吧。”
　　“可是叔叔，侄儿去过那里，情况熟悉一些，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大小姐，还是侄儿去一趟比较妥当。”
　　杨修文沉思良久，慢慢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么今夜准备一下，我们叔侄一起去看看吧。”
　　“是，叔叔。”
　　“对了，戟儿，那天晚上那黑衣人放你离开的那个小门，你可还记得在哪里么？”
　　“叔叔，您是打算从那个地方进去？”
　　“对，既然那黑衣人能把你领到那个地方，可见那里平日并无侍卫巡哨，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出入口。”
　　“这，我得重新再回到那里走一遍才行。”杨戟把那天晚上从小门里一出来就“跌”下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杨修文点点头，看来那个小门平时绝非正常出入之门，倒更象是为了突发情况之下出去而设置的。
　　“老夫今晚和你一起去看看，如果顺利，我们就直接进去。”
　　“是，叔叔。”
　　当日，他们早早收拾停当，待天色暗下来，杨戟根据记忆里的方向和路线，和杨修文一道向庐雨山庄后面的那个山谷走去。
　　但是，他们在那个山谷里反复走了几趟，却找不到那天杨戟滚下来的那个草坡了，因为那个山谷里有好几处差不多的长长草坡，而且坡上树丛密布，夜色之中更是难于辨认草坡之上是否有白墙黑瓦。而当晚杨戟因为不熟悉路况，费了好些时间辨认方位，显然，也不能根据当日所耗的时间来判断。杨修文犯难了，难道要逐一排查？虽然当日没人把守那个小门，但不见得如今没有人把守，万一他们被发现了，那个小门以后也不能利用了。
　　正无计可施之际，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头上响起：“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
　　杨修文吃了一惊，他们果然被发现了，正准备迎敌。杨戟却惊喜地说道：“英雄，原来你在这里，我们一直想找你。”
　　“你是谁？”那声音微微一愣。
　　“英雄，”杨戟向上抱拳，恭敬地说道，“在下就是当日被英雄从庐雨山庄里引导出来的那个小子。如果当日不是英雄相助，在下只怕如今已身陷牢狱之中了。”
　　那声音微微“噫”了一声，似乎是在仔细辨认杨戟，过了一会儿，那人冷冷说道：“原来是你。你为何又来了？”
　　“英雄，在下等是为了大小姐而来的。”
　　“哼，大胆！你究竟是何居心？”那人怒了。
　　“这位公子，”杨修文拱手道，“在下杨某人，多谢公子大义，日前出手搭救了在下的侄儿！”说完深深行礼。
　　“哼！”那人冷笑道，“这臭小子擅闯禁苑，其罪当诛！若不是看到这臭小子并无恶意，而且娘娘也有意维护，本公子才懒得理会他的生死呢。”杨戟暗暗心惊，原来那天他的行动都已落在对方眼中了，而他却丝毫不觉，就如今日，如果对方要对其不利，他早就死了好多次了！
　　“是，多谢公子高义！多谢大小姐！”杨修文又作了一个揖。
　　“好啦，你们也不必啰嗦了，你们马上离开此地，不得再回头，否则，本公子绝不轻饶。”
　　“公子，请公子听老夫一言。”杨修文说道。
　　“你还想说什么？”
　　“公子，正如前言，我们是为了大小姐而来的。我们受人所托，要保护大小姐周全，还请公子成全！”
　　“什么？受人所托？什么人？”那人大吃一惊。
　　“公子，请公子现身一见，老夫愿从头说起。”
　　“本公子没兴趣，你们走吧。”
　　“公子，大小姐如今被陷于楚宫，我等绝不能弃之不顾，即使拼了性命，我等也要把大小姐救出来！否则，我等无法回去复命！”
　　“哦？那么，是大小姐要求你们这么做的么？”
　　“不是。”
　　“那么，是阎夫人要你们这么做的？”
　　“也不是。”
　　“那么究竟是何人要求你们这么做的？”
　　“公子，此事不宜在此地谈论，还请公子随我等去一隐蔽之所再细谈。”
　　“不必了！本公子说过了，没兴趣！另外，既然不是大小姐要求的，那么，你们这是在强人所难了。”
　　“公子何出此言？大小姐在数年之前已经表示不愿进宫侍奉，所以才在民间隐姓埋名的。难道如今就要屈服于楚王之威了么？”杨修文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人冷笑道：“那臭小子，难道你忘了那天大小姐所说的话么？”
　　一直在发愣的杨戟突然被问道，呆了呆，说道：“那天，大小姐是担心在下的安危，所以才叫在下不要再来的。大小姐宅心仁厚，在下自然是明白的。”
　　“那么，如今你们又准备铤而走险了？你们这是要陷大小姐于不义么？”
　　“公子，除非听到大小姐亲口说，她愿意留在楚王身边，否则，我等一定会拼力为大小姐实现心愿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天在高家堡的那些黑衣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是的，公子，其中就有杨某叔侄。”
　　“当年在青州，也是你们所为吧？”
　　杨修文坦然说道：“杨某人确实参与了当年的青州行动，只是，大小姐并不知道杨某人是其中一员。”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子，正如杨某人之前所说的，我等是为了实现大小姐的心愿。”
　　“那么，如果大小姐真的决定留下，你们就绝不会再纠缠不休了，对吗？”
　　“是的，公子。”
　　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人没有再发出任何言语，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杨修文也不着急，他已经坚信那人就是他所猜想的“大公子”，所以，他很放心，他知道“大公子”一定会为大小姐好好着想的。杨戟却有点不安了。如今，他仍不知道那人到底藏身于何处，似乎近在咫尺，因为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般，非常清晰。
　　长长的静默之后，那人忽然说话了：“好吧，本公子让你们其中一人与大小姐见一面。”
　　杨修文大喜，一揖到地：“多谢公子！”
　　那人冷冷道：“你无需谢我。本公子只是希望你们得到大小姐的确认之后，从此在大小姐周围消失，切莫再来捣乱。”
　　“是，公子，如果大小姐确认她要留在楚宫，我等绝不含糊。”
　　“好了，你们俩人，是谁去见大小姐？”
　　杨修文还没说话，杨戟马上答道：“我去！我之前已见过大小姐，而且也记得一些路，我去合适。”
　　杨修文想了一会儿，说道：“戟儿，你可要切记我们肩负之命，切莫意气用事！”
　　“是的，叔叔，侄儿明白！”
　　“那好吧，臭小子，记着，你必须一切都听从本公子的安排，否则，本公子就直接把你扔给守卫之人。”
　　“是，小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