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报名

　　铁蛋把手里吃剩下的那半块窝窝头搁进布包里，重新把那些窝窝头包起来，然后洗漱。他在家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到村委会去找叔。
　　他敲门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里正聚精会神抽烟看文件的王主任，看他一眼：“酒醒啦？”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在严厉的叔面前，他始终感觉胆怯，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说话啊，有啥事？”王主任喷了口烟说，眼睛没离开文件。
　　“叔，我今早上想好了，我不想去报名招工啦。”铁蛋轻声说，抬头看了叔一眼。
　　“那你就赶紧回水库工地上打眼放炮去，别在这耽误功夫了，工地上一个萝卜一个坑啊！”王主任不以为然地说。
　　“叔，我想先去趟沂蒙山。”铁蛋依然小声说。
　　“你去找人家玉芬，凭啥啊？人家已经走了，就不会再跟你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主任瞪了他一眼说。
　　“玉芬走是怕我当了工人以后，俺嫂子阻拦我们结婚，所以，她才带着蒙蒙走的……其实他是为我好。”铁蛋解释说。
　　“既然人家为你好，你想怎么做啊？”王主任依然用眼瞪着他。
　　“所以我不想去报名招工啦，直接去沂蒙山把她娘俩叫回来，跟她结婚过日子。”铁蛋说。
　　“你凭啥跟人家结婚过日子啊？就凭你现在这个熊状况？”
　　“我这个状况玉芬是了解的，她并没有嫌弃我啊！而且蒙蒙也很喜欢我。”
　　“难道你就忍心让她娘俩跟你过这种苦日子？”
　　“我不忍心啊，所以我想去报名招工，可是，我没想到玉芬竟然领着蒙蒙走了。”
　　“关键是，你当了工人以后，能不能不听你嫂子的话，自己决定你自己的婚姻，给玉芬吃个定心丸啊？”
　　“我一定能啊叔！”
　　“那样的话，你就赶紧去部队化肥厂报名招工，你跟玉芬的事呢，先别跟你嫂子说，就说还没有找上媳妇呢，等你成正式工人后，你再跟你嫂子挑明这件事，而且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并暗示，你已经跟人家玉芬睡觉了，你嫂子要是再不同意，你就吓唬她说，如果不同意这门亲事，人家玉芬娘家那边要告你流氓罪，那样你嫂子就不敢再阻拦这件事啦。”
　　铁蛋惊讶地看了王主任一眼，心里话，叔不愧干了半辈子村干部啦，啥孬点子也有啊！看来只能按照叔这样说的办啦。
　　见他不说话，王主任就踩灭烟蒂，冲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去好好想想吧。我忙着呢，我马上要召集革委会，研究村里水渠的设计图纸。”
　　“我决定了叔，按照你说的去办。”铁蛋笑着点点头。
　　“那就赶紧去部队那边报名招工吧，还楞在这干啥？”王主任又冲他挥挥手。
　　铁蛋把家里剩下的一布袋棒子面扛到叔家，叔不要，婶子说：“侄儿啊，俺不要，你正好背到部队上给你嫂子吧，你嫂子家人口多，她娘跟着她，你这一去呢，又添了一张嘴正好添点口粮。”
　　叔说：“你留把钥匙给你婶子，让她帮你看看家。”
　　“家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啦，用不着看家。”铁蛋笑着说。
　　“万一下大雨，刮大风，屋漏了呢？我好找人给你修修啊！”叔瞪了他一眼说。
　　“是啊侄儿，你叔说的对啊！家里没了人烟，这屋啊就容易漏雨，我给你看着点，真漏雨啦，让你叔赶紧找人给你修修，赶明你回来也好住啊！”婶子说。
　　“那就让叔婶操心了。”铁蛋感激地说。
　　“屁话！”叔又瞪了他一眼，“要换了外人，给我多少钱，我也不管你这闲事。”
　　“侄儿，你们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王来的本家啊！”婶子说。
　　铁蛋把钥匙留给婶子一把，背着那袋棒子面转身走了，他的眼里涌满了泪水……
　　来到部队后，嫂子就责怪他说：“你说你啊铁蛋，我这又是挂号信，又是加急电报发给你，你怎么就不着急呢？磨磨蹭蹭地这才来，你再晚来几天啊，人家报名招工就结束了，黄瓜菜都凉了，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吃着嫂子给他下的里面窝了两个荷包蛋的面条，铁蛋笑着说：“嫂子，我也着急啊，但是我要跟村委会，民兵连和水库工地上好几头办理交接手续啊，所以才晚来了。”
　　“明天正好礼拜天，大院洗澡日，你到澡堂好好洗个澡，再理个发，星期一，精精神神地跟你秀芳妹妹一块去化肥厂报名招工。”嫂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吃完饭，赶紧睡个觉。”
　　“嫂子，谁是秀芳啊？”铁蛋好奇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张兰妮说完，匆匆忙忙又去上班去了。
　　吃完饭，铁蛋问姜山菊：“大娘，俺嫂子跟俺说的那个秀芳是谁啊？”
　　“是个飞行员的妹妹，跟你一样，他哥哥也是飞机失事牺牲啦，这次也是从湖南老家来这边报名招工的。”姜山菊说，“铁蛋啊，你找的那个媳妇咋样啦？前一阵子，你嫂子急的整天念叨这事呢。”
　　“大娘，还没谈成呢。”铁蛋说。
　　“俺侄女兰霞来信不是说，你跟女方通着信，谈的挺好的，准备年底结婚？”姜山菊说，“侄儿啊，大娘劝你一句，到这个岁数啦，别再挑了，差不离就行啊，人老实本分，作风正派，会过日子就行啊！人长好歹也不要紧，只要心眼好使就行啊。”
　　“婶子，我知道。”铁蛋点点头。
　　吃晚饭的时候，张兰妮问铁蛋：“你到底找了个啥样的媳妇啊？”
　　“嫂子，还没定下来呢。”铁蛋搪塞说，“跟我通信的那个女人，我觉得不太合适。”
　　“俺妹妹兰霞来信说，你俩准备年底结婚，女方要去惠民看望你，她去了吗？”张兰妮问他。
　　“我没让她去……觉得不合适……”铁蛋心里发虚地说。
　　“这样就对了。”张兰妮说，“这媳妇啊咱先别着忙找了，等你当上正式工人后，嫂子给你介绍个漂亮媳妇。”
　　“到时候再说吧嫂子。”铁蛋说，忙低头吃饭。
　　晚上，铁蛋去招待所住下啦。
　　礼拜天，是部队规定的集体洗澡日，部队大院里的男女集体大澡堂门前，人们络绎不绝地拿着洗浴用品，进进出出两个大澡堂里洗澡。
　　铁蛋洗完澡后，又去军人服务社旁边的理发店理了个发。回家后穿上嫂子给他找出来的一身哥哥崭新的灰色军装，军帽和一双黄色解放胶鞋。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铁蛋穿上这身军装后，显得精神十足，荣光焕发。
　　姜山菊笑着说：“要是再戴上领章帽徽，那就是个标准的军人啊！”
　　“是啊大娘，我做梦都想当兵，可是没有这个运气，只能在村里当个民兵。”铁蛋说着，挺胸昂首在屋里走了几个正步。
　　“民兵也不错啊！”姜山菊说。
　　“来这里招工后，就当不上民兵啦。”铁蛋说，“村委会，民兵连和水库工地都不愿意我来，可是，我不能不来，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是啊，咱是按照政策来招工的，又不是违背组织原则来的。不过，看来你在村里工作的不错啊！”姜山菊说。
　　“我年年都荣获民兵标兵称号，去年我还到县里参加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大会，代表俺公社的民兵在大会上做了典型发言。”铁蛋有点自豪地说，“我总觉得，俺哥是烈士，俺嫂子是烈军属，你家俺大爷也是烈士，你又是支前模范，也是烈军属，所以，我不能给这样的光荣家庭丢脸，必须好好表现才行啊！”
　　“你这样做就对了。”姜山菊笑着点点头。
　　张兰妮晚上下班回家，看见铁蛋穿着军装的英武样子，高兴地说：“看看这小伙子，多板正啊！这要再当上工人，啥媳妇咱找不上啊？”她接着对站在跟前三个孩子，“你们说，叔叔穿这身军装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俊山点点头说。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像真军官，没有领章帽徽。”俊水笑着说。
　　“小叔，你不如我爸爸穿着飞行皮衣好看。”俊红一本正经地说。
　　“红儿，我怎么能跟你爸爸比呢，他是大飞行员，我是个农民啊！”铁蛋抱起侄女说。
　　“你叔叔马上就当工人不是农民了。”张兰妮对三个孩子说。
　　然后，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完饭。姜山菊用铁蛋背来的棒子面蒸了一锅窝窝头。张兰妮说：“还是这新鲜玉米面蒸出的窝头好吃啊！咱部队粮站供应的玉米面就不好吃，一股焐巴味。”
　　“你们吃的供应粮都是些仓库储备的陈粮，肯定没有这新鲜棒子面好吃啊！”姜山菊说，“要是用着新鲜棒子面烙出煎饼来，那就更好吃了。”
　　“娘啊，我有小鏊子，赶明你给俺烙点煎饼吃吧？”张兰妮笑着对娘说。
　　“行啊，我也馋煎饼啦。”姜山菊笑着点点头。
　　“我也喜欢吃你们沂蒙山的煎饼，卷上跟大葱可好吃了”铁蛋脱口而出，感觉说漏了嘴，忙改口说，“我只是听人说好吃，我还没吃过呢。”
　　晚饭后，张兰妮对铁蛋说：“我领着你去大院你湘嫂子家去玩玩，跟她小姑子秀芳认识一下，明天你俩一块去报名招工。”
　　“嫂子，我不想去……”铁蛋说。
　　“去吧，明天你跟秀芳一块去报名招工，今晚先认识一下。”张兰妮说。
　　于是，铁蛋就跟着嫂子去了湘秀莲家，认识了也来报名招工的秀芳。
　　第二天，俩人一块去化肥厂报名招工。在化肥厂政工组，俩人拿出了报名招工介绍信，并填写了招工表格，负责招工的军人对俩人说，等上级主管部门批准后，俩人就成为化肥厂正式职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