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惊悉密谋 （2）

　　梁攸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当夜又去了秦府找秦中和商议。若不是顾君眉早就心里怀疑，单凭窦氏的话也不会全信，这一对号，她深信不疑。等她把详情报给秦中和与梁攸，又说了少郡临行时的怀疑，这一切已经不容置疑。按照两位大人的安排，她派自己手下带着梁攸亲笔落章的书信蜡丸出关给皇上送信，自己便亲自迎着少郡来报信了。
　　少郡问道：“还未到两都巡幸，皇上怎会提前到延庆去了？”
　　君眉摇头：“不清楚，听梁丞相说，像是皇上做梦梦到了先皇，才被那位太皇太后撺掇着去了。”少郡禁不住脱口埋怨道：“难怪他们这么大胆，皇上怎可随便离京，这一次怎么这么糊涂。”
　　“大人，按他们预谋的日期，我这一耽搁，也就不到十天了，怎么办？梁丞相也无权调拨军队，不过他已经给枢密院的鸿深大人通了信儿，鸿深大人也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们敢叛乱逼宫，他就有权调军队勤王，这样，这一仗可就大了。”
　　少郡道：“不能等他们做成这件事，刘卞的人已被我们掌握，再加上窦含烟的密报。”她停了一下，猛然道，“我差点忘了，你怎么处理的窦含香？”君眉道：“我怕刘贼发现尽快让她回家了，嘱咐她小心，这一阵千万不要再刻意去打听什么。”
　　少郡松了口气，夸赞道：“很好，等事情过去，大人要给你记一大功。我们现在要先下手抓捕他们，破坏他们的计划，再逐个审问定罪。就是有漏网也成不了气候了。还有，那个阿特尔的事摸清了吗？”
　　“清楚了，他是被人私自叫来京城，结果又被人出卖，受了军法处置，那个铁木真就被真金调到居庸关去了。”
　　少郡心中一沉，这样说来，居庸关就有可能被刘卞利用，刚到延庆州的皇上也会被居庸关和北靖候的队伍夹击。好在他们要等宫中的消息，否则就是公然反叛。所以刻不容缓的就是要尽快行动，阻止他们废帝，这个厚颜无耻的老女人，是什么理由都能找出来的。说话时，船已驶近沧州码头。少郡走出船舱，远远看到码头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青色斗篷与白色衣阙在雨雾蒙蒙的风中飘动。正值危难之际，猛地见了，她一阵感动湿了眼眸。
　　君眉忙道：“忘给大人说了，我在岸上时见到王爷，他要我去拦你的官船，说在沧州码头等你。”
　　萧小见了师父更是高兴，说道：“大人，我去接我师父上船吧。”少郡道：“不用，你师父说的对，去通知大小船只在码头靠岸，今天就在这儿住了。”
　　子玉说的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皇上刚离京，她又在返回途中，他们若截杀自己不成，回去的越快越更能促使他们提前动手。到时成了被动，一场厮杀的战争就不可避免。船靠岸后，子玉走上大船，见了少郡，神情有些尴尬，躬身一礼唤道：“恩师大人，学生离京匆忙，未及辞行，请恩师恕罪。”
　　少郡道：“跟了这么久，我的人也用了，事也做了，还客套什么。进去吧，商量正事要紧。”又回身命萧小布置好码头的警戒，然后进船舱一同商议对策。
　　少郡本来是想让兰湮带着官船留在此处，谎称丞相得了急病暂留此地。不管刘卞他们是信以为真，还是认为刺杀成功，反正能稳稳他们的节奏。然后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便衣匿名进京，突袭抓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皇上那边情况不明，确实让人不能放心，如今子玉一来，就可以兵分两路了。
　　子玉说道：“我同恩师的想法大致相同，只有一个担忧，如今京城只有梁相坐镇，宫中太皇太后一道懿旨就可给抓捕的军队安上个叛乱的罪名。即使恩师可以抗衡，他们却也能凭借已掌控的部分军队持皇家懿旨对抗。到时两派相争，京城混乱，皇上在外只有跟去的五千军士护驾，若居庸关与关外的蒙古军联合夹击，这因皇位引起的战争一触即发。”
　　少郡也道：“这些危机确实存在，看来首先控制的应是皇宫，只有皇家才有威信。如今皇上不在，也只有，”少郡看看子玉，两人同时说道：“是皇后。”
　　对，只有赫连子媗可以皇家名义宣旨勤王护驾。
　　子玉又道：“要是能以德太后与皇后的联名懿旨昭告天下，抓捕叛贼更有把握。若只是皇后，京师内外我原属下众多，怕是有人会借机污蔑外戚篡位，同样不顺。”少郡一笑：“你想的够细的，是不是心里一直芥蒂这个，怪不得你们姐弟如此低调。”
　　“也不全是，不知为什么，我最近老是想些原来不曾有过的念头，这想法也是突然冒了出来。”
　　少郡道：“好了，想周全点没有坏处，只是这后宫不好进，有什么理由能见到皇后又不被怀疑呢？”子玉道：“这些我来办，我夜里潜进去通知我姐，要能把清宁宫控制起来，再好不过。”
　　少郡想了想，说道：“这样的话，也只有你去京城了，我把皇上的圣旨金牌交给你，拿到懿旨立刻调动京师的部队。你和君眉一起去，她手里有一份名单，先把军队里有异心的抓起来。非常时期，抓错了审讯时再说。具体的你自行安排，军事上你比我懂。我带萧小他们直奔居庸关接应皇上。”
　　子玉道：“不行，这样太危险，沧州还要留一些士兵做幌子，你可带的兵卒太少，若遇上埋伏怎么办？要不恩师从河间再带上一万人去。”少郡更不同意：“兴师动众的，不等于通知对方了吗。你放心，我虽是文官，可也是有脑子的，又是便装，谁能看出我的身份。你只要尽快掌控住京城，就赢了一大半。”
　　子玉无奈，只好对萧小道：“大人可就交给你了，没把握的事，你就是违令也要阻止。”这话守着恩师说出来，少郡也知是给她听的。事情急迫，他又重任在肩，便不想与他啰嗦，问道：“你准备几时走？”
　　子玉道：“连夜出发，越早越有把握。”少郡担心道：“可眉儿刚刚远道来，再连夜往回赶怕是顶不住。”
　　“那就让她休息一天，我先走，”子玉转头看着君眉道，“我拿到懿旨后在秦府等你。”君眉一直在听着，听到此处才插上一句道：“不用，我和你一起走，谁说就不如你。”
　　子玉被噎了一下，看了萧小一眼，说道：“这是军情大事，我可没时间照顾她，你给她说，我们紫云师是什么速度。”萧小看着君眉还未及说话，君眉就生气了，说道：“有什么了不起，我的速度也不比他差。”
　　子玉无奈，只得对萧小道：“你们要有话就紧着说几句，一会儿要赶路了。”萧小拉了君眉下船去了。
　　船舱里，少郡反复叮嘱兰湮自己走后要怎样行事，几时回程，遇到什么情况要怎样处理，就怕有意外自己考虑不到。兰湮红着眼圈道：“这些事我会办好的，你只要注意自己安全就行，我不在你身边，有些事一定要自己想着。”少郡知她想说什么，拍拍她肩膀道：“别跟生离死别似的，你又不是第一次与我分开。我留下二百人由你指挥，回程时见机行事就行。”
　　傍晚时，两日来的蒙蒙细雨终于停了，带着凉意的北风却刮了起来。春寒料峭，刚才平静的河水如今微波助澜，轻轻拍打在岸边，大船在涌动的水里微微起伏。少郡走出舱外，裹了裹外面的披风，望着船头伫立的子玉。见他神情凝重，心事重重，轻轻唤了他一声。
　　子玉回身接过那块锦囊装裹的金牌小心放入怀中，说道：“恩师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回京后与鸿深见个面，让他部署一下外围的几处镇戊军，以防万一。还有，”说到这儿少郡一顿。子玉认真听着，见少郡没了下文，便道：“恩师还有什么嘱咐，学生一定谨记。”
　　少郡这才问道：“你不是对萧小说要去临安吗，怎么返回来了？”
　　子玉只得承认道：“学生确实有这打算，只是，只是心里还是不安，就想看着恩师回到京城后再走。没想会碰到君眉，若这次真是一走了之，我可就成了临阵脱逃的罪人了。”
　　少郡又道：“寻访妻子不过是借口罢了，皇上出了这么多告示尚无结果，你能到哪里去寻。不过就是想借此逃脱世事，我说的对吗？你年纪轻轻就立了不少军功，正是报国之时，也难置身度外，这才像你的秉性。”
　　子玉叹气道：“恩师哪里知道，子玉从不把名利挂在心上，从小受的家教就是忠君报国，也不敢卸掉这份责任。可世态炎凉，有时也无所适从，真想轻轻松松过一辈子。”他望着无垠的天空，一脸无奈，“我离开家，也是因这一阵活的心累，真的，我这种活法，太累了。”他看着恩师那张让他心动又让他心碎的脸，又道，“恩师说的也不全对，我寻长君是真心，也相信与她有宿世的缘份。这张画像我已随身带了。”他摸摸怀里揣的肖像道，“惟今所愿，就想与长君一生厮守到老，别无他念。”
　　少郡默然无语，自己这张像被他揣着远走他乡找寻自己，这种内疚的滋味并不好受。除了心里暗暗祷祝他一生平安，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相劝。
　　萧小与君眉上船，君眉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束的一丝不乱，手里提着剑。两匹马也被士兵们喂饱了，就等着子玉动身。
　　时间紧迫，少郡和子玉告别，又一次叮嘱道：“少瑾，不论情势怎样，你要保重自己恩师才放心。”子玉点头道：“恩师也要保重，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尽快派人接应你们。”
　　子玉刚踏上码头，听见身后萧小喊了一声：“师父！”他回身说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你这一路可是责任重大，万不能松懈。”
　　“我知道，可是我。”萧小欲言又止，似乎憋着许多话，匆忙中又不知咋说。子玉笑笑，过去抱住他双肩，拍拍他的脊背道：“不用说我知道，师父当年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有时这种能力就存在你身上，只要战胜自己心里的怯懦就能成功。”
　　萧小也用力回抱着子玉：“我懂了，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