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走了

　　铁蛋去水库工地把工作交接完毕后，把自己的行李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跑到水库下游的一条小溪里，用随身带着的一个抄网，逮住了两条肥美的大草鱼，这两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足有四五斤重，他把两条草鱼装进了网兜里。用双手捧了几捧清澈见底的泉水喝，又用泉水洗了把大汗淋漓的脸颊，然后又骑着自行车到镇上割了一斤猪肉后就急急忙忙往村里赶。
　　在路上，他高兴地猜测着，萌萌见到鱼和肉后的高兴表情和玉芬那满足的笑脸。
　　他要亲自下厨做一道清炖草鱼，然后把一斤肉全部炒了让萌萌吃个够。他行李包里还有攒下的十个馒头呢，今晚就着鱼肉吃馒头。以后他当上工人有了固定工资后，跟玉芬结婚以后，他就可以经常给萌萌买鱼买肉吃啦。这样的话，玉芬和萌萌跟着他就会慢慢过上好日子，不至于再过现在这种苦日子让娘俩受委屈啦。这是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丈夫和继父所应该承担的责任啊！
　　他想象着当上工人后的美好生活，心里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骑在自行上的他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脚下飞快地蹬着自行车，恨不能马上见到玉芬和蒙蒙娘儿俩，让她们为晚饭的鱼肉和馒头而欢欣鼓舞，笑逐颜开。
　　此刻，他感觉到平时并不遥远的路程变得那么遥远了，水库工地离村子仅有二十几里路，而他此刻感觉脚下的路程好像比平时增加了一倍似的。
　　终于到家了，还没进院子，他就破开嗓门喊道：“玉芬，蒙蒙，我捉鱼买肉回来了，还有大白馒头。”
　　可是院子里并没动静，没有听到玉芬那轻柔的应声和蒙蒙跑出来迎接他的欢快身影。原来，院门锁上啦，他伸手从门框上摸出钥匙打开院门，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想，玉芬跟蒙蒙可能又去婶子家玩去了，平时，娘俩经常到婶子家玩，过会就回来了。
　　他赶紧杀了那两条依然活蹦乱跳的草鱼，处理干净；又把那一斤猪肉切成小块。然后把柴火准备好，就等着她娘俩回来后，他做菜吃晚饭啦。
　　他看见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满了玉芬给他洗的衣服，他推开屋门，三间房间里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屋地清扫的一尘不染，各种物品归置的井井有条。玉芬跟蒙蒙睡觉的北屋和他睡觉的南屋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物品也归置的井井有条。八仙桌上的篮子里还用包袱包着刚蒸好的十几个热气腾腾的窝窝头……
　　天快黑的时候，还不见娘俩回来，他就去了王主任家，婶子说，玉芬跟蒙蒙没有来她家玩，而且婶子也不知道玉芬娘俩去哪啦？他问婶子，叔呢？婶子说，还在村委开会没回来呢。临出门，婶子嘱咐他说：“铁蛋啊，你可要善待人家玉芬娘俩啊！玉芬可是个会过日子心眼好使的女人啊！”
　　“婶子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玉芬和蒙蒙的。”铁蛋说。
　　“你叔跟我说，你马上就要当上大工人啦，你可不能不要人家玉芬娘俩啦，听见没有？”
　　“婶子，我已经跟俺叔打过保票了，这辈子我要定玉芬娘俩啦。”
　　“那婶子就放心啦。”婶子满脸欢喜。
　　铁蛋急急忙忙回到家里，他估计玉芬娘俩可能已经回家啦，可是，令他失望的是，玉芬跟蒙蒙并没有回家，这时候，天已经大黑啦。
　　他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寻思着，这娘俩去哪玩去啦？都这时候还不回来。
　　他终于在自己睡觉南屋的枕头下发现了玉芬留给他的一封信：
　　铁蛋兄弟：
　　事先我没告诉你，我跟蒙蒙走了，回俺老家沂蒙山啦。你要当工人这件事，我打心眼里替你高兴。不过，俺寻思了半天，还是觉得俺娘俩不能再拖累你啦，你马上就成工人啦，俺觉得就配不上你啦，你再找个比俺好的大闺女吧；或者找个不带孩子的女人吧。
　　铁蛋兄弟，我来的这些日子，你对俺娘俩的好，特别是对蒙蒙的疼爱，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啦。俺会一辈子记住你对俺娘俩的好处的。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我庆幸自己遇到了你这样的好人，我曾憧憬着俺娘俩跟着你过日子的美好前景……可是，你既然要当工人啦，我们就没有缘分再在一起啦。我不想你跟你嫂子闹别扭，我也知道你对俺娘俩的情意，可是，我不能不面对现实，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去剥夺你即将要开启的幸福生活，也许，我们这辈子就是没有缘分，那就等下辈子吧。
　　铁蛋兄弟，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俺这辈子是没有福分跟你在一起过日子啦，俺蒙蒙也没有福分有你这个对她实实在在疼爱的后爹啦……俺想想这些，不禁落泪啦，蒙蒙看着我哭，她也哭啦，她让我不要离开这里，她喜欢铁蛋叔叔……我就骗她说，你铁蛋叔叔马上就去很远的地方当工人啦，咱们不能跟着去了，等你长大了以后，你去到很远的化肥厂去看望你铁蛋叔叔吧……
　　铁蛋兄弟，你以后好照顾好自己，有了家庭以后，要对待俺那样对待人家跟你过日子新的媳妇，不要跟人家发脾气使性子，你要知道，一个女人能死心塌地跟你过一辈子，那是你的福分啊！
　　铁蛋兄弟，你要好好地你对待你嫂子跟那你三个外甥，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嫂子，但是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嫂子一家的事迹，这很让我感动，这也是我当初愿意跟你交往的初衷，我非常想能成为你们这样革命的大家庭中的一员，这是我的荣光。特别是你哥哥牺牲以后，你嫂子表现出来的坚强也令我感动，她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女人，一个平凡的但是伟大的女人。我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拥有这样一个坚强的嫂子，她会成为我生活的榜样！然而，我没有这样的福分啊！
　　铁蛋兄弟，谢谢你对俺娘儿俩的关爱，特别是对蒙蒙的疼爱，俺会永远记住这一切的；俺祝福你能找到一个疼你爱你的好媳妇，俺在沂蒙山默默为你祝福。
　　铁蛋兄弟，俺跟蒙蒙走了！
　　玉芬
　　1972年7月28日
　　看完信的铁蛋禁不住潸然泪下，他泪流满面地自言自语地说：玉芬啊，你怎么这么傻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和蒙蒙的在乎吗？难道你不知道我能找到你这样的好媳妇，是多么的幸福吗？你知道我对蒙蒙是多么的疼爱吗？你知道我构想的我当上工人后我们在一起的幸福生活蓝图吗？我知道你这样做是让我过上更好的日子，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能有心去过好日子吗？我曾经跟俺叔打过保票：甭说我当个小工人，就是当上国家领导人，我也要你和蒙蒙。玉芬啊，你也好糊涂啊！难道你不知道自从你来到俺王家庄后，我是多么幸福地度过着每一天吗？我在水库工地干劲冲天，就是源于你跟蒙蒙在我身边的这种动力啊！我自信我找到了一个好媳妇，一个蒙蒙这样的好女儿，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必须倍加珍视，倍加爱护！身边的民兵兄弟们也都夸赞我好眼光，找到了一个贤惠能干的好媳妇……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就这样不辞而别地走了！
　　铁蛋擦干眼泪，拿上那两条鱼和那斤肉以及玉芬留给他的那封信落寞地来到了王主任家。
　　王主任刚从村委开会回来，见进家门的铁蛋一脸泪痕，婶子就关切问：“咋啦侄儿？”
　　铁蛋把那鱼跟肉递给婶子，把信递给王主任，一屁股坐在了叔家的炕上。看完信的王主任，把信搁在炕上，默默地抽着烟没说话。在一旁的婶子问道：“是不是玉芬娘俩还没回来？”
　　“娘俩走了。”王主任对妻子说。
　　“咋回事啊铁蛋？你是不是惹人家娘俩啦？人家娘俩生气走了？”婶子一脸狐疑。
　　铁蛋痛苦地摇摇头。
　　“铁蛋要去当工人，玉芬感觉配不上铁蛋了，就领着闺女回沂蒙山啦！”王主任替铁蛋回答。
　　“这个玉芬啊，咋这样呢？铁蛋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孩子啊！”婶子说。
　　“人家玉芬是怕带着孩子拖累铁蛋，铁蛋当上工人，条件好了，她想让铁蛋找个比她条件更好的媳妇。”王主任跟妻子解释说。
　　“可怜玉芬这份好心啦！”婶子感慨。
　　“既然这样，我就给俺嫂子去信，不去当这个工人啦，我去沂蒙山把玉芬娘儿俩叫回来，马上就跟她登记结婚。”铁蛋默默流着泪说。
　　“哭啥？看你这点出息。”王主任不满地说。
　　“叔啊我心里难受啊！”铁蛋说。
　　“你不当工人，拿啥让玉芬娘儿俩跟你过上好日子啊？”王主任瞪了他一眼说，“这样吧，你先去部队化肥厂那边报名招工，别耽误啦；这边呢，你给我个地址，我给玉芬写封信。”
　　铁蛋点点头：“叔啊，你信上就说，要是她娘俩不回来，我就不当工人啦！”
　　“你叔我当半辈子村干部了，还用你教我？你安安生生地报名招工就行啦。”王主任说。
　　“那我回家啦，明天我就去部队化肥厂那边报名招工。”铁蛋站起身来说。
　　“吃了饭再回去吧。”婶子说，“我这就去炖鱼炒肉去。”婶子忙说。
　　“你跟俺叔吃吧，我回去吃窝窝头，玉芬临走给我蒸了一锅窝窝头，还热乎呢。”铁蛋说。
　　“那你把鱼肉拿回去吧，俺不稀罕。”王主任瞪了他一眼说。
　　“那我就在这吃吧。”铁蛋看了叔一眼忙说，又重新坐到了炕上。
　　这天晚上，铁蛋跟叔喝了场酒，叔喝醉了，是替他要当工人高兴的；他也喝醉了，是伤心玉芬跟蒙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