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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眼花缭乱(2)

作品名称:烂柯经之黑白棋子      作者:宣门寺卿      发布时间:2020-10-15 10:14:32      字数:4048

  向冲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几枚果子来,道:“顺手牵羊,本来可以坐在那里吃上几盏,算作给你先接风,不想都被那些人给搅和了!”我顺手接过来一枚果子,笑笑道:“多谢你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我们算是兄弟,有福同享!”向冲高兴地点点头,拍拍我的后背,道:“你真壮实!”
  正说间,侯爷府那队人马走上了桥,路上的行人本来都让到了两旁,偏偏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算命先生,戴着灰色的瓦楞帽,穿着一件褪了色的宝蓝直裰,趿拉着双布鞋,目光直勾勾的,脸上带着笑容,一手举着牌子,一手拄着竹竿一点一点的,步履虽是蹒跚,却毫无顾忌地往前走,看样子是个瞎子。前队开道的两个家丁急忙上前阻拦,喝道:“靠边,靠边。”那算命先生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走,仍然往前走,家丁不耐烦,伸手便去拉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仿佛看到一样,未等他们靠近,疾走几步,竟然从二人中穿过去。
  我们大奇,却见算命先生仍然徐徐向前,几乎冲撞到中间队伍。那宁溪小姐瞧在眼里,任由那算命先生向前,待到近前,马鞭一甩,“啪”地一声响,直接袭向算命先生头顶,算命先生似乎慢了脚步,像是转身,那马鞭竟然躲了过去,竹竿轻点,竟然点中马的左腿,那马“嘶鸣”一声,腿一软,竟然瘫倒在地,宁溪小姐在众人惊叫声中落马,亏得她身体伶俐,双脚早已离开马镫,却也在地上一卧,未等宁溪小姐起身,算命先生竹竿已经直点过来。宁溪小姐马鞭却不含糊,忽地卷过来,算命先生“咦”了一声,躲过马鞭,两个家丁扑了上来,算命先生竹竿左右一点,点中二人胸口,家丁顿时仆地,而他仍然奔向宁溪小姐,竹竿又点了过来。此人绝对是有功夫的,而且不是瞎子,是刺客!
  眼见宁溪小姐回鞭不得,脸露惶恐之色,我说了声“不好”,手里的果子“嗖”地打了过去,若说是石子,自然会又急又快,只是来不及,但也劲道十足,打向算命先生后脑,算命先生身手倒也敏捷,那果子还没有到近前,他“啪”地回转竹竿,打落果子。我想都没想,直接奔了过去。
  乘着算命先生迟疑之际,家丁过来扶起宁溪小姐。算命先生冷冷地看着我,他根本不是什么瞎子,那家丁看出我的身份,道:“你是锦衣卫吧?赶紧抓住他,他刺杀小姐!”算命先生冷笑一声,竹竿直接打向我,我闪身躲过,身后向冲不知从何处拽过一个木根给我,晃出腰牌道:“锦衣卫办案在此!”
  他不过虚张声势,但家丁们早已蜂拥而来,把宁溪小姐护住,那算命先生四处看看,又看看我们道:“原来是张家走狗!也罢,老夫去也!”说着,竟然要走。我刚想舞动木根向前,向冲拉住我道:“且慢,保护宁溪小姐!”
  我迟疑之间,那算命先生便扬长而去,回过身来,却见向冲笑着让丫鬟扶起宁溪小姐,他则一旁站立,本以为会得到夸奖,宁溪小姐仰起头来,扫一眼我们,却道:“你们是锦衣卫,为何还还不去追?”向冲看我一眼,道:“好,你们保护好小姐,我们去追!”冲我一使眼色,我们匆匆去追那算命先生。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如何去找这个算命先生,我们追了一阵,也没有看到踪影,向冲本来走的也是扭扭捏捏,而且有些喘了,对我摆摆手,道:“算了吧,找也找不到了,我们回去吧。”
  我可谓人生地不熟,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所以心中虽然奇怪向冲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听了他的话。我们走了几步,向冲道:“没想到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这样前途更加无量!”继而皱皱眉道,“我只是有些气力,功夫却是寻常。当年也是因为祖父有些军功,沿袭下来罢了。你是根正苗红,又有本事,大有前途呀。”说着,目光里流露出许多羡慕来。
  我一直不以为然,虽然也渐渐清楚这张永公公一定是大大的人物,自己飞黄腾达倒没有考虑过,也是没来得及想,不过,他说的话,却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一向脸皮厚,和胡海三在一起吹牛事多了,只是这些年长大,被父亲看得严,不敢造次罢了,当下笑道:“兄弟同心,齐力断金!不是说了么?有福同享!”
  未等向冲说话,有人拍手道:“说得好!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仗义之人,锦衣卫有你这样的人来,真是一件好事!”一位中年人来到身旁,瞧那穿着,就是锦衣卫里的百户,只是面容苍白,有几分憔悴,向冲赶紧施礼道:“属下不知司百户大人在此,还请恕罪。张英,这位是司百户大人。”我赶紧施礼,那中年人打量我几眼,抱拳道:“我叫司伦,你是张英吧,看过传帖,能入得锦衣卫,就是很好的人,我是闲着走走,又不是在公门里,向冲,不必拘礼。”
  向冲仍然一本正经道:“多谢百户大人体谅属下!”司伦笑道:“哪里来的客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今日有公差不成?”他问着我们,眼睛也在四处查看,向冲道:“今日歇息!这位兄弟刚来京城,廖千户大人让我们买些东西,晚上招待一下新来的弟兄。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有人要刺杀建昌侯小姐,我们便出了手,如今四处找那凶手呢!”司伦似乎一愣,道:“朗朗乾坤,何人这么大胆?你们不是弄错了吧?”向冲道:“绝对不会弄错,而且建昌侯小姐不依不饶,让我们追查到底,属下只得四处查找。”司伦点点头,道:“你们也没有带兵器,小心一些,差不多就算了,兴许是个误会,没必要报到卫里,我还有事,你们忙吧!”
  司伦走后,向冲却没了刚才恭敬的态度,目光里多了许多愤恨。我很奇怪,向冲瞧着他的背影,道:“这人昔日和先父是朋友,经常在我家吃喝,却是个小人,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冒然攻打一处贼窝,先父一直和他说要小心,他全不顾及兄弟情分,执意攻打,结果死了很多人。嗨,这人就是目光短浅!”
  我“哦”了一声,看着向冲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心想安慰几句,他忽然变了笑脸,道:“我们快走!或许那家伙藏在别处!”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我们再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算命先生踪影,只得耐着性子回来复命,返回途中,向冲不停地嘟哝着回复的话语,言谈举止当中,不乏谦恭之词,想必他一心想要这个功劳,不时看着我,眼神里分明多了几分期待。我自然没有抢功的想法,只是觉得他很可笑。多年以后,我渐渐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嗨,一个没有根基的人,想要向上爬,其中的艰难困苦,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待到了那里,那张家的人早已经走了,路面依旧一片喧闹。向冲四处张望许久,竟然有几分失望,怅然若失道:“很好的机会,结果就这样错过了。”见我一脸懵懂,转面嘻嘻一笑道:“做差的,都希望有些外财的。你慢慢就会明白!不过,这个功劳却是你弄来的。”
  我摇摇头,道:“这算什么功劳,我们就是做这个的吧!”向冲眼睛一亮,道:“也是,也是,我们就是做差的,缉捕贼人,天经地义,难道做了,还要大书特书不成?”他说完,脸红红的。
  我们回到镇抚司,平家老店早把东西送来,老于不知何时转了出来,依旧一副火头军的打扮,哈代跟在后面,宁博阳虽然远远看见,只是冒下头,却是一扭头走开。
  我忙上前打招呼,老于笑道:“张英,你做得不错,能够被廖千户大人抬举,足见你是好样的。”哈代更是笑着拉着我的手道:“听说会提拔你做总旗,你可是新晋锦衣卫中,最早最快的一个了。”
  向冲听了,睁大了眼睛,道:“乖乖,你要当总旗,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呀!多少小旗都是我们这些人梦寐以求,乖乖,你这么快!以后你就是大哥了!我这辈子做一个小旗就可以了。”几天来,我多少知晓锦衣卫的规矩,新来的多是校尉,继而才会是小旗,然后熬过几年,看着你的本事和功劳,慢慢才会提拔你做总旗。我来了便做了总旗,对于我们来讲,简直不可思议。
  我隐约感觉到是张公公的面子,虽然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还是很平静,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
  老于瞧着我,默默道:“总旗是需要文考和武课的,如今牟指挥使亲自过问,一向很严厉,你还是要有些准备的。”文考和武课?我听了一头雾水,向冲道:“按部就班的事情多了,岂不是误人子弟?嘻嘻,晚上多喝点,大家高兴高兴!”
  明月高悬,镇抚司偏厅里陆陆续续坐满了锦衣卫,大家都是听说廖建忠回来,无论办差还是歇假的,都赶着前来伺候,因为是聚会,所以没了许多规矩,我们可以倚在栏杆上,瞧着品级大的锦衣卫进了里面正厅,向冲一直观望着,满脸的羡慕,我捅捅他,他道:“那里可是好地方,当初刚进锦衣卫时,做为新人进去一次,算是拜门礼。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我笑道:“你这么八面灵通,一定会有机会的。”向冲摇头低声道:“关键得有靠山,而且我们的牟指挥使,正经的狠,一般人难入法眼。老于的话,你还真得当点真。”正说间,一矮胖百户出来,道:“新来的锦衣卫校尉谷大春、谈升、宁博阳、哈代,还有张英,一会儿到正厅吃饭,其余的兄弟们,按照惯例,在外厢吃饭,今晚是廖千户大人的东,大家可要记住了,他是心疼我们这帮兄弟,连日辛苦,他更辛苦,你们一会敬酒时都孝顺点。”众人齐声说是,向冲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我说对了吧。”我问他这个胖子是何人?向冲道,“今晚会有四位百户大人陪同廖千户大人,分别是花十春、顾大有、岳自谦,和这位吉茂通,他们是廖千户的铁杆兄弟,入门开始,就混在一起吃喝拉撒,一起拼刀子玩命,当然,还会来些其他百户,关系却是不近。”我不禁问道:“锦衣卫有多少千户和百户呀!”向冲四处看看,道:“当今皇上不看重锦衣卫,我们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余人,而且分布各省,京城只有五千锦衣卫,被仪鸾司占了大半,东厂调用八百,京城外各处巡查又去了一千,如今也就两千人在京,不像往日繁华呀!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两位指挥使同知,五位千户,五十位百户,五百户总旗,能聚到一起的机会都没有,都是各忙各的。”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自己若做了总旗,可以管十个人,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我还是挺知足的。
  大厅很快聚满了人,闹哄哄的,甚是热闹,那位司伦果然来了,被吉茂通客气地请到正厅,但很快就离开了,廖建忠亲自相送,我瞧见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匆匆离去。向冲道:“这厮就是煞风景的,往日和廖千户交情很好,也是一起上来的弟兄,后来却跟了别人,廖千户落难时,一点忙都不愿帮。如今见廖千户起势了,又来打扰,真真是一个小人!”
  我“哦”了一声,道:“廖千户对他还算客气!”向冲道:“廖千户心知肚明此人何许,只是心怀坦荡,不愿结仇罢了!”继而低声道,“这厮有个儿子,也是锦衣卫,只可惜,因为他爹的缘故,一直不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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