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何欢喜为何忧

　　晚上，高博文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翌日一早，迷迷糊糊的高博文就被班长李勇军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快起吧，你倒睡得挺香。”
　　高博文睡眼惺忪，不情愿地说：“还早呢，急什么？”
　　“校团委组织春游，今天安排的是咱班，要早点走，快起来准备吧！”
　　“哎呀，我倒给忘了。”高博文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忙穿上衣服，和班长奔下楼准备去了。
　　大客车载着九〇三班同学出发了，大家第一次集体春游，异常兴奋，一出校门便唱上了。高博文坐在最前，面向后，和邢许成指挥着大家一会儿合唱，一会儿分成两组对唱，一会儿分成若干小组拉歌，个个都热情高涨，一路上歌声不断。
　　林萍一直盯着高博文，旁边的孟燕捅了她一下，递给她一筒饮料，她半天才嘻嘻一笑反应过来。
　　高博文早察觉到了，但他总不敢接触林萍的目光，生怕把自己化了。歌正唱到高潮处，他又高声道：“别人称赞九〇三巾帼多风采，敢不敢与男同胞比赛对歌，决个高低呀？”
　　“怎么不敢？”“比就比！”王晓慧等女生一片嚷嚷。
　　金彤已在邢许成的示意下起歌，男生便唱上了：有谁知道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几十几道弯弯里有几十几条船，几十几条船上有几十几根杆，几十几个艘公哎嗨哟哟把船来搬。
　　歌声未落，女生也和上了：我知道那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九十九道弯弯里有九十九条船……
　　太阳快要落山时，玩乐了一天的同学们筋疲力尽回到了学校。
　　高博文和林萍、孟燕等人把车上的东西搬到了地方，往宿舍走去。林萍今天老围绕在高博文的周围，高博文一直避免和她有一丝亲近的举动，怕同学们瞧出来再说什么。此时林萍又笑着说：“书记，今天你可真威风。”高博文笑着没说话，突然听见从宿舍楼拐处传来吵闹声，忙过去一看，却是丁学权在闹，大概酒喝多了，痛苦的又叫又喊，金彤、周海星、李勇军等让他回宿舍休息，他扬胳膊蹬腿，叫他们别管。
　　高博文唤声“学权”去扶，丁学权只管闭着眼，眼角有几颗泪珠，还嚷着“不要管我”，手脚一顿乱抡。高博文重重挨了几下，忍住疼又劝：“学权，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先回宿舍休息，也好受一些。”
　　丁学权不听劝告。
　　李勇军厉声道：“丁学权，你是班干部，要注意影响！”
　　金彤也气愤地说：“你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多人劝你不理，非要等到学生处老师来处分你哪！”
　　丁学权伤心地哭道：“你们别管，我反正什么也不在乎了。”
　　高博文这才觉得他不是醉，而是有伤心事，轻声说：“学权，有什么话回去慢慢说，在校的日子长着呢，要给别班同学瞧你这样，多不好，以后怎么过？”
　　丁学权怔了一下，才不再闹得厉害，被一伙人扶回宿舍，高博文帮他脱了鞋，扶到床上，盖了被子。别的同学都出去了，林萍也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高博文，走出205宿舍。
　　丁学权神情极其痛楚，伸手拉住坐在床边的高博文：“博文，我心里难受啊！”
　　门这时被推开，张建兵走进来，丁学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建兵进来见是他俩，在床上乱翻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又拉门出去了。
　　张建兵现在感觉心里不是滋味。他是如愿考入中兴学校的，刚来学校，他便去拜望了何应书，以便加深班主任对他的印象，得到器重。不久，他又和丁学权联合，在学校门口的饭店摆了一桌，请了学生会首脑人物和各自的几个乡友参加。
　　菜好好后，张建兵给每人斟满酒，说：“我和丁学权刚来学校，什么也不懂，今后还得靠你们多多照顾。”
　　“照顾老乡和新学弟，应该，应该！”
　　“来，干了这一杯！”各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建兵忙着让吃菜。
　　三杯过后，一个乡友说：“其实呀，上了中专，六十分万岁，六十一分浪费，学习小菜一碟，不是主要的，像他们一样，”他指着那几个学生会干部，“当学生干部，又有名又有利。”
　　张建兵得意地笑了，他想起这样一个场面：食堂里，买饭队伍排得特别长，人声嘈杂，排在前的庆幸自己买到好饭，排在后面的眼巴巴盯着慢慢蠕动的长龙。这时，食堂值周的学生会主管生活保卫的副主席走近排在最后的一个女生，说：“饭盒给我，我给你进去买去。”“这影响不好吧？”女生碍于大庭广众。“没事儿，我是学生会的，这点儿小事还办不到？”副主席满不在乎，神气十足，他吃饭有时饭票都不必给。副主席买回饭，女生妩媚一笑走了。当时张建兵就觉得进了学生会该有多好。
　　又一个乡友接着说：“四年中再奋斗个女朋友，你们班的条件优越，挑选性大，一个男生能分配俩。”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雄心勃勃，机会有的是，为你俩的前途干一杯！”
　　继续让酒让菜。
　　一个学生会干部一脸赤红：“张建兵有心计，会来事，想进学生会，包在我身上了，你们来日方长，要说学点专业知识，还不一定能用上，不如作学生干部，将来争取个学生会主席什么的，能煅烁自己的能力，有利将来工作，对毕业分配、入党都有好处的。”
　　“全凭照顾！”张建兵说着，又让酒让菜。
　　渐渐地，桌上是一片狼藉，众人都散去了，张建兵完全沉浸在得意的遐想之中。是的，他要走一条阳光大道，四年中专要不虚度，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捞三票”，他牢记这句话，为自己设计着中专蓝图：当选学生干部，然后谈个漂亮女朋友，然后解决了入党问题，然后领取了文凭顺利毕业，然后工作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他开始实现自己的蓝图，一开始便被指定为班干部，又被正式选举成为班干部，可是，没想到自己设计在意愿中的团支部书记却成了别人的，这使他感到十分不服气。高博文，一个书生气十足的男孩，能胜任的了团支部书记吗？同学们怎么会选这个男孩？他看不起高博文，在许多同学面前表现出对高博文的不屑。不过他想，就凭你那书生气，到底最后是谁得到的最多，恐怕不说也该是明摆着的，走着瞧！
　　张建兵蛮有把握，后来如愿当选学代会代表，并成为学生会委员，春风得意。这时他发现常有外班男生来找班里的女生，班里的男女同学也时常凑在一起嬉笑打闹，特别是陆丽丽的身边，常有班内外男生向她讨好套近乎，邀请她跳舞看电影。陆丽丽身材娇小，脸蛋俊秀，披着一肩黑发，衣着打扮很艳丽也很合体，亭亭玉立，焕发出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而且说话声音甜美圆润，人又活泼开朗。张建兵暗暗把目标瞄向陆丽丽。
　　张建兵过生日那天，又摆了一桌，请了陆丽丽、郝丽萍，还有丁学权、刘彬山、吴志刚等人为自己庆贺生日。席间，张建兵和陆丽丽坐在一起，渐渐表露出了他俩之间的特殊关系，众人便哄笑着一起祝贺。瞧着同学们的神情，张建兵心里十分得意。
　　生日宴会使俩人的事在班里不胫而走，同学们都觉得意外，更有人为此伤心痛苦，张建兵却感到一种得到的满足和竞争胜利的荣耀，他开始频繁的约陆丽丽。
　　然而，随着交往加深，俩人却有了矛盾。
　　张建兵越来越觉得陆丽丽不是他理想中的那种女孩，她太娇气任性，老爱谈文学艺术，自尊心又强，与他观点不合。他对陆丽丽开始冷心了，而陆丽丽也厌恶张建兵的世故与势利。
　　张建兵又觉得吕海英才是他理想中的女孩，而且，吕海英也常常接近他，对陆丽丽表现出那么一种敌视的态度，他渐渐地把重心偏向吕海英。
　　吕海英果然对张建兵有意，俩人一拍即合。张建兵和陆丽丽平平淡淡地分手了，很顺其自然的。可吕海英对此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伺机找碴。这天在教室就和陆丽丽吵了起来，接着用力推得陆丽丽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又警告说：“你以后注意一点儿，没本事算了，别那么娇娇滴滴妖里妖气的。”
　　“你怎么这样说话？”陆丽丽气得脸都白了，眼眶里含满泪水。
　　“我就这样说话，可也不像你，自以为长得漂亮就什么都逞能耐，出风头。”
　　“你，你！”泪水终于忍不住了，顺着陆丽丽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感到十分的委屈。和张建兵分手后，她觉出自己的可笑和不成熟。原来，今天张建兵不过向她借个东西，她什么都没想便借给了，可吕海英竟这样伤人心。
　　郝丽萍上前相劝，拉着流着泪的陆丽丽走了，吕海英哼了一声把头得意地微微扬了扬，回到座位上用力地整理着课桌上的书本。
　　这场风波使不少同学和张建兵在交往中产生了距离，好像他身上装着定时炸弹似的。更使他不是滋味的是，高博文的确与众不同，不仅学习优异，而且才华横溢，同学中人缘极好，还有女孩追着，特别是与自己本是联手同盟的丁学权竟也帮着，真是气人！难道他的蓝图就因此而要破灭吗？不能，坚决不能！张建兵暗暗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