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五十四

　　五十二
　　爸爸的车终于来了！车上已经有了一位女生，陈思不认识。
　　陈思从小圆门转身回去拿行李。这时，他发现原来的初中同学李丽拎着行李正走到这里，就热情地对她说：
　　“李丽，我爸找了一辆车来接我，车来了，你和我一块走行吗？”
　　李丽停了下来，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一块走吧！”
　　李丽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李丽不愿意，陈思只好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当陈思双手拎着行李，从宿舍里走了出来，正要上车的时候，旁边一个陌生的男生走过来，很急切地对陈思说：
　　“这位同学，李丽其实很想上你的车，但是不好意思，你看，她都不走了，现在正在等着你！你再邀请她一次就行了！”
　　于是，陈思转头去看李丽，她正微微低着头，在热切地想着陈思……师范三年，他们俩只见了一次面……从初中时，李丽就喜欢陈思，她喜欢陈思写的作文，班主任曾三次把他的作文当作范文，在班里朗读……如今，又过了三年，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发展……这一别，恐怕再难见面了，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多么喜欢这个男孩，非常地喜欢，可是，她得不到他……她绝望了，她多么后悔刚才她两次拒绝了他，可是，现在她又不能开口对他说明白……她想不出任何办法了，可她还在想，痴痴地想，忘情地想……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
　　陈思忙走过去，对她说：
　　“李丽，你上我的车吧，我的车还有空！”
　　李丽就高兴地点了点头，说：
　　“行！”
　　两人一起上了车。车子走到校门口里边时，停了下来，恰巧遇见了王瑞。陈思就在车里对王瑞说：
　　“王瑞，王瑞！”
　　王瑞看见了陈思，腼腆地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但她眼神里的意思是：想上车和他一起走！陈思看见了，就想招呼王瑞上车，这时，车上的那个女生已看出端倪，急忙对陈思说：
　　“车上已很拥挤，再也容不下一个人，你看看……”
　　她的面孔严肃起来，又不失关切，仿佛完全是为了他着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让他不能拒绝。所以，陈思呆呆地看着王瑞，一时有太多的悲哀和苦楚，只是说不出来——他不敢让王瑞上车了。但他还是非常渴望能帮助王瑞，他想得到王瑞，却不能给王瑞提供一点帮助，万分无奈。陈思想：就是现在有人，突然出现，把他结结实实地痛打一顿，他也愿意。
　　王瑞微微低着头，不再请求，缓缓踱着步子，用她的眼睛，凝神思索着，依然美丽。而她的行李，在不远处，寒怆地趴伏着，打不起一点精神，灰灰暗暗，皱皱巴巴，窝在了一起，仿佛领会到了她的难堪的窘迫，在刮起的一阵阵风中的尘土里，愿意被深深地掩埋，消失。
　　陈思就这样告别了王瑞。
　　车子启动起来，向家乡驶去。
　　李丽坐在陈思的左前方。她穿着一身时尚的牛仔装。在她凝望前方路面的时候，就用她的眼睛的余光情意绵绵地看着陈思，就和陈思的目光甜蜜地交融在一起。陈思一阵阵叹服：李丽长得真漂亮，真像西施一样！
　　
　　五十二
　　一回到家，对李雨欣的思念就开始了。
　　他知道这样的爱恋是毫无希望的，但他控制不住。生活中虽然没有李雨欣了，可她还占据着他的心，就是不走。
　　他真想放下这一切，不管不顾，跑到水泉县的杨柳乡杨柳村，找到她，抱住她，和她天天在一起……
　　夜里，他常常梦见她，在梦里，他依然在追她，依然狂热，歇斯底里，好像粉身碎骨都不害怕。
　　有一天，他做了这样一个梦：他和李雨欣都在考场上考试。他们是前后桌。李雨欣在前面，他在后面。做着做着，李雨欣有一道题不会，她就停下笔，苦苦地思索着……陈思看见了，就把自己做的这道题抄在小抄上，想递给她，可怎么也不敢。怕被监考老师逮着，也怕她不愿意。但他多想帮助她。他也不再做题了，就把小抄握在手里，在敢与不敢之间，痛苦地焦灼着，矛盾着，渐渐白热化了……
　　李雨欣仿佛已经和他长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李雨欣仿佛是他的一切！没有她，他只能痛苦、压抑、消沉，在无边无际的苦海里……
　　这一天早晨，陈思吃完早饭后，又回到床上躺了起来，又回到痛苦的思念中。妈妈走了进来，兴奋地对他说：
　　“永强，快起来，洗把脸，你姑姑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你想不想见？”
　　陈思未置可否，但从床上起来了。
　　“快去把脸洗干净，利索一点。听说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
　　陈思就去洗脸了。心想，反正闲着没事，反正死活得不到李雨欣，不如去看一下。
　　他洗完脸后，用毛巾擦干净，又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和妈妈出发了。
　　这个姑姑是陈思的一个远房亲戚。她和陈思是同一个村子，所以，很快就到了她的家。
　　敲开门之后，姑姑热情地迎了出来，满脸笑容地对陈思说：
　　“永强来了！”
　　陈思腼腆着，只说了一句：
　　“嗯。”
　　他就不再吱声了。
　　妈妈在一旁急了，看不下去了，她慌忙对陈思说：
　　“还不赶快叫姑姑，姑姑多好，给你介绍对象！”
　　可是陈思叫不出来，“姑姑”这个词都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这位姑姑毫不介意，依然热情地对他说：
　　“赶快到屋里坐，那个女孩还没来呢！你先坐在屋里等一会儿，她一会儿就来了。那个女孩很漂亮，你一眼就能看上！”
　　刚坐了一会儿，那个女孩就来了，穿着一件乳白色的连衣裙，果然非常漂亮，像个仙女一样。她在陈思的对面坐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陈思。
　　后来，她专注地看着陈思的眼睛，用眼神对他说：
　　“我愿用我所有的贤淑和智慧辅助你干事业，你愿意吗？”
　　但陈思没有看懂这个微表情，他只是在欣赏她的美，惊叹她的美，所以，这个女孩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落空了。所以，她一下子觉得陈思毫无能力，索然无味，不值得托付终生，就马上变得冷冰冰的，都不想让陈思看她的脸。很快就起身告辞了，连个再见都没说。
　　陈思的第一次相亲就失败了。他看上了人家，但人家没看上他。
　　臧书慧为什么愿意让陈思和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见面而不横加阻拦呢？因为她听说这个女孩是个孤儿，无爹无娘，她如果把她给淹死了，没有人找她算账！
　　所以，幸亏她没看上陈思，要不然，早在水里飘着了！
　　几天之后，中午，快要吃午饭了，陈思的家里来了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是陈思的师范校友，上师范时两人曾见过一面。女孩长得很可爱！
　　陈思忙切西瓜给她们俩吃。
　　陈思惊奇地问她：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女孩灿然一笑：
　　“这你不用问，我有我的办法。”
　　“我叫陈思，你叫什么？”
　　“我叫杨从霞。我还知道你的小名叫永强。”
　　“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这没什么！”
　　陈思又切了一块西瓜给她，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吃了。就和她身边的那个女孩一起起身告辞了。
　　等这两个女孩走出门消失了，陈思才想起来忘了问这个女孩的家庭住址，唉，这让他怎么去找她呢？陈思真是太傻了！
　　这也是陈思错过的一个好女孩！
　　几天之后，所有毕业的师范生都到进修学校培训。陈思在进修学校的一个窗口前排队，等着交钱，拿材料。突然，见到旁边走过来一个很漂亮很苗条的女孩，陈思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九四级二班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他惊奇地看着他，用眼神对她说：
　　“喂，没想到你也是周河县的，我们是同一个县的！”
　　这个女孩用眼神深情地对他说：
　　“可不是吗？那你还不赶快来追我！”
　　陈思发现，她的脸比以前黑了一些，可能是在地里干农活晒的，但她个子更高了，比陈思还要高。她动情地鼓励陈思，希望他能勇敢地追她！
　　陈思刚要对她说，可旁边一个男生早已无法容忍他们俩的眉来眼去——他也看上这个姑娘了，禁不住要插一杠子，就严厉地对陈思说：
　　“胡看人家干什么？你来干什么的？”
　　陈思一下子无言以对，就要说出的话一下子卡住了。这时，轮到他交钱了。他就忙着交钱。等他交完钱，领到材料，姑娘就不见了！
　　
　　五十三
　　自从李雨欣毕业后，她就开始想念陈思。她隐隐觉得，陈思虽然长得很像她大爷，但是，性格却不像她大爷，越想越不像。
　　一天，天气炎热得很，大家都搬着板凳到巷子里乘凉。
　　爷爷买了一个西瓜，想让雨欣到他家里吃。走到雨欣的房间里，发现雨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写字台前，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屋里很热，可她既没有扇电风扇，也没有扇扇子，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爷爷好生奇怪，又走近了几步，这时，他发现，他的孙女在抹眼泪。
　　“雨欣，我的孙女，你怎么了？”
　　“爷爷！”李雨欣转过头来看着爷爷，就哭出声音来了。
　　“雨欣，别怕，有爷爷在。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不是！”
　　“想爸爸了？”
　　“也不是！”
　　“身体不舒服？”
　　“爷爷，也不是！”
　　“是不是又想起你大爷了？”
　　“不是！”
　　“那你告诉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我对不起一个人！我对不起他啊！”雨欣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听到哭声也赶忙赶了过来。
　　爷爷一下子慌了，他从来没见雨欣这样哭过。他赶忙走上前语无伦次地安慰她：
　　“雨欣，好雨欣……别哭，别哭，多大的事儿……快告诉我，是哪一个人？”
　　“爷爷……爷爷，我不好意思对您说出来，我怕您骂我!”
　　“快说出来吧，你一定是憋坏了，说出来，爷爷肯定不会骂你的！”
　　“爷爷，我上师范时，我后面有一个男生，长得很像我大爷，我就以为他一定很坏，一定像大爷一样，是个大坏蛋，我就想把他赶出校园，让他毕不了业。我就用眼神勾引他，但他一来找我说话，我就对他冷若冰霜，或者对他嘲笑讽刺。我想，当他受不了了，来摸我或打我，我就报告老师，说他耍流氓，把他赶出校园。可是，两年半的时间，我骂了他两年半，他从不敢摸我一下，也没有打我一下，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你说的是真事？”
　　“爷爷，千真万确，他爱我爱得很可怜！”雨欣小声啜泣着。
　　这时，李雨欣想到，郭飞、葛翔、路伟说的陈思的坏话，都不是真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鬼话。陈思绝不是那样的人。她折磨了他两年半，他连一句怨言都没有，就是在眼神里也没有。这样宝贵的人，除了他，到哪里去找？那些男生真坏，真残忍！
　　妈妈在一旁说：
　　“雨欣这次从学校里刚一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恍恍惚惚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人叫什么？”
　　“他叫陈思。”
　　“哪里人？”
　　“周河县。”
　　“雨欣，你想怎么样？”
　　“我到毕业后，才突然感觉到，陈思是一个好人，是个大好人，是个世间很难找的大好人，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那你想怎么办？”
　　“爷爷，我想嫁给他！这样的人最可靠！”雨欣停止了哭泣。
　　“真的？”
　　“嗯！”
　　“可你们已经毕业了！”
　　“爷爷，我想去他那里找他，可我一个人去害怕。”
　　“你要真想去……爷爷就陪着你去！”
　　“妈妈也陪着你去！”
　　“那就太好了！”李雨欣露出了笑容，可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
　　“我再问一下我的爸爸！”
　　“行，你去吧！”爷爷和妈妈一起说。
　　李雨欣就来到村里的小卖部里，这里有公用电话。
　　当李雨欣向爸爸说明情况后，爸爸就很坚决地对她说：
　　“欣欣，你去吧，爸爸永远支持你！这个男孩很好，爸爸也看好他！你要让妈妈和爷爷陪着你去，好吗？”
　　“行！”
　　
　　五十四
　　他们一行三个人先来到水泉师范，找到赵家春老师，找到陈思的家庭住址，抄了下来，就到车站坐了车，向周河县驶来。
　　下午，来到了周河县周河镇东北村。
　　一路打听，就找到了陈思的家。
　　大门没有关，敞开着，爷爷敲门。
　　臧书慧走出堂屋，迎了出来。
　　“你找谁？”
　　“你家里有叫陈思的吗？”
　　“有，是我的儿子！”
　　“那就太好了！我的孙女李雨欣是陈思的师范同学，我是雨欣的爷爷，这是雨欣的妈妈，这是雨欣，我们一家三口来找陈思了！”
　　臧书慧就大声喊陈思：
　　“永强，快出来，你的师范女同学找你来了！”
　　陈思马上出来了，他一眼看见了李雨欣，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人，看见了他魂牵梦绕的人！他跑到李雨欣的跟前，激动万分地说：
　　“雨欣，雨欣，雨欣！”
　　李雨欣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对他说：
　　“陈思，我对不起你，我赔罪来了！”
　　“哪里，哪里，真的是你吗？”
　　“真的，真是我！”
　　“雨欣，我喜欢你，我天天在家里想你，快要想死了，我离不开你！”
　　“陈思，你真好，你真好！”
　　臧书慧也极为高兴地说：
　　“快到屋里坐，快，快到屋里坐！”
　　于是，两家人都来到了堂屋里，屋子里喜气洋洋。陈思又把李雨欣叫到了他的小屋里。
　　刚进陈思的小屋，李雨欣就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对陈思说：
　　“陈思，我对不住你。我折磨了你两年半。因为你长得太像我的大爷了，而我的大爷有一次差点把我给强奸了，所以，我就以为你一定是个大坏蛋，就想把你赶出校园，为民除害，所以，就引诱你，骗你……”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有什么？那是一场误会，我不会怪你的。谁让我长得这么像你的大爷呢？你是在惩恶扬善呢！我是一个好人，你也是。现在，你从你的家里千里迢迢地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怎么会怪你呢！”
　　“哥，我今生今世一定要对你好！”
　　“那就太好了！”
　　……
　　爸爸陈忠信就到厨房里开始炒菜做饭，他乐得合不拢嘴。
　　到吃晚饭时，两家人已变成了一家人。
　　当天晚上，李雨欣的爷爷和妈妈就住下了。
　　李雨欣则来到了陈思的小屋里。
　　李雨欣哭了笑，笑了哭。
　　陈思光给她擦眼泪。陈思自己也光流眼泪。
　　这不，李雨欣的眼泪又来了，在她的脸上恣意流淌着。
　　“雨欣，你又哭了！”
　　“陈思，我对不住你！”
　　“什么对住对不住的，你能来找我，就是对得住我了，我有一万个感谢要对你说！”
　　“哥，我想嫁给你！”
　　“那就太好了，我追你追了两年半，终于追到你了，我大功告成！”
　　陈思一把把雨欣抱到了怀里。
　　“哥，你想要个男孩，还是想要个女孩？”
　　“想要个女孩！长得一定要像你，像你一样漂漂亮亮的！”
　　“不，我一定要先给你生个男孩，这个男孩一定要长得像你，我对不起你，一定要对得起他，我要好好疼爱他！”
　　“好啊，你就给我生两个孩子，一个像我，一个像你，我等着你。”
　　“陈思，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总得准备几天吧！就在这个暑假好不好？”
　　“行……我从没想到你是这样好的人！”
　　“是啊，我虽长得很像你大爷这个坏人，可心却和他不一样，正好相反！”
　　“哥，吻我！”
　　陈思猛地凑上去，噙住她的两片嘴唇，忘情地吻了起来。两个人都哭了，幸福地哭了。这是陈思第一次吻雨欣，也是陈思第一次吻女人。女人的嘴唇如此地迷人，柔软而又丰满，多汁而又温暖，娇嫩娇嫩的，实在太可爱了！陈思简直就是在吃着她，他要通过她的嘴唇把她整个人都吃下去，一点都不剩，像老虎在吃一只小羊羔，恨不得一口就整个吞下去……
　　此时，谁也不能再阻拦他们，谁也不能再伤害他们。
　　此时，世间所有的伤害都对他们无可奈何！
　　……都在祝福他们，欣喜地看着他们，多么可爱的一对新人啊！
　　仿佛天和地都在祝福他们……
　　……
　　他们的木床，在吱嘎吱嘎地响……
　　他们俩不知，这吱嘎吱嘎的响声，传到了臧书慧的房间里，传到了臧书慧的耳朵里，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的眼睛里闪着黑黑的邪恶的光……这个女孩“千里迢迢”地来找她儿子，对他一定是真心的，一定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他的魅力真大，不同寻常！她正打算把他送到精神病院里，让他永远不知道她的恶行，不知道她在他身上使的坏！他成了精神病人，才会永远找不到老婆，才可能会要她！她老了，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要她，她只有陈思了！可是，李雨欣来了，就坏了她的好事，就断送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这个女孩长得真漂亮，身材又这样好，儿子一定会很爱她的，也是死心塌地……她就这样把她的儿子夺去了，她不甘心，她想再夺回来……越得不到的，她越想得到！
　　这吱嘎吱嘎的响声，像是一辆重型坦克，在她的心上碾来碾去……
　　……碾来碾去……
　　谁可怜她？只有她自己！
　　明天，她就会问这个女孩会不会游泳……只要她会游泳，就找机会把她淹死！哼，谁都别想得到他！他就是她的！无论谁和她抢，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雨欣，死定了！
　　夜，黑漆漆的，黑漆漆的！
　　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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