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十六

　　十五
　　从此，陈思和李雨欣又是亲亲密密的一对，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但是，仅限于目光之中。
　　下了晚自习，陈思兴奋地回到宿舍拿出刷牙缸子来，到水龙头旁刷完牙后，就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他知道，今晚，他是暂时睡不着觉了，他的精神头儿好着呢！李雨欣的含情脉脉的脸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么近，再近一点，仿佛就可以吻到了……真是苦尽甘来啊！李雨欣好像很快就要属于他了，他和她就要定情，他能不高兴吗？未来的日子都是好日子了，他要与她甜蜜地度过……这一生多么美好啊！
　　熄灯之后，陈思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他仿佛看到了他与李雨欣的美好的未来……他憧憬着，浮想联翩……
　　这时，耳畔传来王恒超的急切的声音：
　　“班长，你还想睡觉？大家急着呢！你想，你的‘路氏泡妞法’都停播好几个星期了，今晚上大家都寂寞难耐，不拿出来给大家开开荤？大家都已等候多时了！”
　　“你们还想听？”
　　南面的郭飞马上接了一句：“百听不厌！”
　　上铺的远明故意放低声音哑着嗓子说：“我们的耳朵都灵着呢！说吧，你不说大家都睡不着觉！听说，你现在进入学生会了？”
　　“对，你高升了，不说出来点儿犒劳犒劳大家？”王恒超都有些不耐烦了。
　　“行，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九三级男生宿舍的一个顺口溜，不知已流行多少年了，你们想不想听？”
　　“想，太想听了，你快说出来吧，别憋着大家！”王恒超的声音大了起来。
　　很多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昏暗中，陈思不觉睁开了眼睛，热切地看着路伟。陈思发现，昏暗中，宿舍里几乎所有的男生都睁开了眼睛，热切地等待着，仿佛闭上眼睛就听不清楚了。
　　“这是九三级的学生会主席教给我的……”路伟刚要接着说，突然听到南面的郭飞发出“嘘”的一声响，他小声说：
　　“检查的来了！”他的床铺靠近宿舍门口，所以对门外的动静最灵敏。
　　于是，宿舍里一下子“万籁俱寂”！
　　不一会儿，一个学生会干部拿着手电筒推开门，走了进来，刚才他在门外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现在却这样安静，真是出奇了。他用手电筒随便照了几下，有些不放心地说了一句：“熄灯之后，谁也不许再说话，听见了吗？”
　　宿舍里无一人搭理他，好像大家都已入睡多时了，睡得正香呢！他倒像一个侵入者，一个破坏者！他就很快转过身，走了几步，走到门口，轻轻关上了门，就出去了。
　　大家都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郭飞的声音就出来了：
　　“走远了，没事了，警报解除！”
　　“班长，快说呀，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要是大家都真的睡着了呢？”
　　“屁！此时谁能睡着？听我点个名，谁听到谁答到！”
　　“孙成！”
　　“到！”
　　“葛翔！”
　　“到！”
　　“远明！”
　　“到！”
　　“看，大家都醒着呢！您老就赶快说吧，您要是不说，大家到天亮都睁着眼睛！”
　　“好吧，这个顺口溜，我只听了一遍，就牢牢地记了下来，你们好好听，我只说一遍！”
　　宿舍里刹那间又“万籁俱寂”了，大家都支起了自己的耳朵。
　　“一张小床，二人同上，三更半夜，四目相望，无（五）处……流（六）氓流（六）……（七）在……久（九）久（九）不下，实（十）在舒畅！”
　　刚说完，宿舍里的声音就多了起来，有的人在着急地背诵，有的人在“吟诵”，有的人则在赞叹不绝！
　　“真有才啊，简直是天才！就是天才，横空出世！正好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十个数字编进去了，真会编！”
　　“编得恰如其分，鬼斧神工啊！”
　　“谁编的？”
　　“不知道，据说是九二级的一个学生会干部传给他的！”
　　“这个能代代相传啊！”王恒超大加赞赏，然后，他也开始“深情地”背诵：“一张小床，二人同上……”
　　宿舍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背诵的声音，一边背，一边惊奇、赞叹，比小学里最用功的小学生背书都要来劲得多。陈思也很快背了下来，他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了。
　　这时，郭飞提议：“这个顺口溜就成为我们这个宿舍的宿舍之歌，好吗？”
　　“好！”几乎所有的人都脱口而出，表示赞同。
　　“可这只是歌词啊，谁能给配上曲子呢？”远明提出了异议。
　　“随便给配上哪首流行歌的旋律都可以！”“粤语小王子”蛮有把握地说。郭飞最喜欢唱流行歌曲，尤其唱粤语最拿手，他竟能把一些大家完全听不懂的粤语歌曲从头唱到尾，常让大家叹为观止。只听这时，他又开始唱了，旋律依旧，但是歌词换上了九四级一班男生宿舍的宿舍之歌的歌词，大家一听都笑了。有几个人也用自己喜欢的歌的旋律，配上这个让人流口水的歌词，蛮有兴趣地唱了起来，宿舍里像在开一个“别开生面”的音乐会……
　　大家都渴望顺口溜中描绘的那个诱人的场景，而每个人都未曾经历过，从身体到心灵都深切地渴望着……每个人的身体几乎都长熟了，都需要女人，渴望女人！都很饥渴！这就是他们的青春之歌……
　　
　　十六
　　昨夜没有睡好觉，兴奋了好久才睡着。可今天早上，陈思早早地就醒过来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李雨欣。他渴望早一点见到她。
　　来到教室里，人还很少。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后，拿出课本，一边看着课本，一边等着李雨欣的到来。
　　李雨欣的课桌依然在陈思的左前方，同陈思一起，静静地等待着李雨欣。
　　这个课桌因为李雨欣用过，就显得与其他课桌格外不同，仿佛拥有了李雨欣的气质和性格，像她一样淡雅；像她一样安静，不喜欢说话；像她一样，散发着特有的韵味和魅力。
　　正等待着，陈思突然觉得眼前闪过一抹水红色，他就知道，李雨欣来了，因为李雨欣最爱穿她的水红色的外套。陈思从课本上抬起头来，用热切的目光迎接李雨欣的到来。
　　李雨欣见陈思如此大胆地望着她，就有点害羞，她微微笑着，走过教室里的过道，来到自己的座位上，轻轻地坐下，拿出钥匙，打开桌洞，拿出课本，开始看起来。但她知道，陈思的眼睛一直在她的身上。就用她的眼睛享受着，不断给以鼓励！
　　李雨欣的脸庞从正面看，很漂亮，很诱人；从侧面看，依然很动人。尤其是动情的时候，美轮美奂，陈思看得如痴如醉。李雨欣的肤色很白，而且很细腻，让人想起温润的玉石，想起精美的瓷器。她的眼睑像是用象牙雕刻出来的，又像是用白云裁出来的一样，一忽闪一忽闪的，美丽极了！陈思真想用手轻轻地摸一下，更想用嘴巴轻轻地亲一下，实在太奇妙了！
　　李雨欣在前面撩一撩发丝，扯一扯衣角，或者挪动一下脚步，都能引起陈思极大的关注。李雨欣就像一个巨大的磁性极强的磁铁，紧紧地吸着陈思这块铁，而陈思，心甘情愿。
　　陈思觉得他和李雨欣的交流是很隐秘的，别人很难察觉。同桌小个子肖磊从来没有任何反应——言语上没有，动作上没有，表情上也没有。那他想，周围的人就更难察觉了。陈思一想到这里就很放心，就继续和李雨欣秘密地交流着。其实，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他的同桌，他周围的人早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没有任何表示。
　　陈思相信李雨欣是喜欢她的，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这是他最注意观察的一个方面。每当他的一个细心的观察得到证实以后，他便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那是无法抑制的欢乐，是无边的欢乐，以至于他就要发出快乐的号叫，那像是胜利的欢呼！于是，他要拼命地抑制住……于是，他感觉到他的脸在快乐地变皱、扭曲……全身在颤抖……他真想手舞足蹈……
　　但这时，陈思突然有一股大便的冲动，压抑不住，他只好悄悄从本子上撕下几张纸，向门外走去。
　　他刚消失在门口，孙成的身影就闪了进来。
　　李雨欣看到了，不觉心中一动！她喜欢孙成。孙成长得潇洒，说话潇洒，笑起来也潇洒……简直不管干什么都潇潇洒洒的……他就像苏东坡词中所写的：“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她喜欢他，她觉得，全天下的男人，就剩下两个人好，一个是爷爷，一个就是孙成，她想嫁给他……于是，她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孙成的翩翩身姿，一路追随着他的眼睛，又禁不住暗送秋波……
　　当李雨欣的目光又回到自己的桌面上、课本上时，她心里想：孙成啊孙成，你怎么还不追我啊？难道还让我追你不成？要知道，我已等待你好久了！你难道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吗？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陈思，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就把目光收回来。她觉得她和陈思这场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一直演到底。
　　果然，陈思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李雨欣又对他做出了柔情万种的样子，她在心里暗暗鼓励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家伙赶走，只要他敢摸我一下，我就立刻报告老师，让他滚蛋！
　　可是陈思对李雨欣的这些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正一往情深呢！坐在凳子上的他正盘算着，如何找到和李雨欣搭讪的机会，怎么找呢？不能光这么眉来眼去了，没有进展。
　　陈思想，现在找她说话肯定不行，正要上课，那就到下课的时间吧！
　　可是，当下课的铃声响起之后，陈思的嘴巴又迟迟张不开，前两次被她冷冷地拒绝了，记忆犹新。正迟疑着，李雨欣就起身走开了，好像是上厕所的，陈思没有勇气追上去。等李雨欣回来之后，上课铃声又响了，唉！那就等下一次吧！
　　当下课铃声响过之后，陈思看见李雨欣一起身，就追了上去，刚要说：“你上操场啊！”
　　可是又觉得，这句话太没意思，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人家肯定提不起兴趣，懒得回答，于是，就把这句话咽了回去。那说一句什么好呢？正酝酿着，酝酿着，两个人就一前一后来到了操场上，开始和同学们一起做广播体操。
　　两个人一边做操，一边用目光在空中缠绵着。李雨欣伸胳膊伸腿都情意绵绵，暗含期待，让陈思心醉神迷，就越发想找机会和李雨欣说话。他想，一旦做完广播体操，往回走的时候，一定要找机会和李雨欣说话，没话也要找出话来，不能太无能太懦弱了，这一个学期眼看着快要过完了，再不出手，就晚了，难道还要等下一个学期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豁出去了！
　　一做完操，女生们在前面三三两两地往回走，陈思终于鼓起天大的勇气，几步跨过去，来到李雨欣的身旁，真挚地对她说：
　　“李雨欣，刚做完操，累不累？”
　　此时，李雨欣的内心突然被陈思的话语吓得一激灵，她想，如果她也亲切地和陈思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亲亲密密地真正用话语谈下去，也就是开始谈恋爱了，周围的人都可以看见啊，如果以后陈思忍不住摸了她一把，这也是在情理之中，情侣之间什么事情不能做？那她再向老师告状，就不能成立——事情传开后，大家都觉得是你李雨欣在骗人，在玩弄感情，是在折磨人诬陷人啊！不行，不能这样，那该怎么办？怎么办？对，就应该在话语上一直拒绝他，让大家看见陈思一直在追求她，而她就是不愿意。等到他熬不住寂寞摸她一把，或者生气时打她一拳，她就可以向老师告状了，他的罪名才能成立，她也才能达到目的——把他赶出校园，赶回他的老家，对，就这么办！于是，她声色俱厉地对陈思说：
　　“谁愿和你说话？你给我滚开，离我远点！”
　　陈思再一次懵了！他绝没想到刚才还温情脉脉的李雨欣会说出如此冷酷的可怕的话，脸上像被扔了一块石头，他疼得龇牙咧嘴。他慢吞吞地绝望地落在了李雨欣的后面，怎么也想不通——他和李雨欣的感情一落千丈！他由温暖的欣欣向荣的春天，突然掉到了冰窖里。又像一只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突然被一根箭准确地射中，挣扎着落到了地上……一直在地上扑腾，扑腾，扑腾……浑身沾满鲜血和尘土！
　　郭飞在一旁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很惊讶，没想到李雨欣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很高兴。陈思是很可怜，但他不愿意帮助陈思，谁让他作文写得那么好！他知道，只要陈思不放弃，好戏还在后面。他要好好看戏，时不时地再“帮”他一把，添上一把火，让戏更加精彩！
　　回到了教室，陈思压抑极了！但是，课还得上。当他抬起头看黑板看老师之时，发现李雨欣的眼神又变得温情脉脉，而且，比以前更加热烈。她的脸向他微微转过来，然后，她的胸部也向他微微转过来，那么纯情，仿佛在向他说：
　　“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陈思又迷惑了，心想：那你刚才为什么对我那么凶狠一点情分都没有呢？现在，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陈思暂时不搭理她。但是，一节课，李雨欣一直对他情意绵绵，温度不减！
　　下午还是这样！
　　第二天还是这样！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陈思的心里又开始犯嘀咕：李雨欣怎么对我冷冷热热、反反复复呢？她到底对我什么态度呢？难道……
　　第三天的上午、下午，李雨欣一直对陈思温情脉脉。陈思想：是不是李雨欣在考验他呢？陈思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说初恋的少女是很清高的，心高气傲，一般人看不上，是不肯轻易动感情的，要求很高。往往先进行一番考验，考验通过了，满意了，才会产生真感情！是的，李雨欣是在话语上冷冷地拒绝了我，那她为什么又在眼神上情意绵绵呢？可能她是为了考验我吧！一旦考验合格了，她才会真心爱我！
　　她可能觉得，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庭庭大众之中与我交流很不好意思，那就得选择一个无人的场合，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这样，她就能放下自尊，才可以说情话，对不对？
　　想到这里，陈思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应该找个机会，把李雨欣单独约出来，和她单独谈恋爱，无人打扰，无人遇见！对，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