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比赛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老师对篮球队的学生大开绿灯：下午训练完后，晚上的自习课可以不上，直接回宿舍休息。
　　今天来到篮球场后，体育老师照例让他们围着篮球场运球五圈，于是他们八个人拍着篮球绕着球场跑了起来。这是一个力气活，更是一个技术活。几个男生相对熟练一些，候补的三名女生今天却是第一次练这项内容。张月刚刚拍了几下便把球拍丢了，李大嘴赶紧跑出去拾起篮球又扔给她，刘萌萌比张月稍微熟练一些；令大家诧异的是吴琼，她拍得很起劲，球像是长在她手里，不离不弃，一点都不逊色于男生。跑了三四圈，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特别是刚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但吴琼却步伐轻盈，跑完五圈后依旧精神十足。
　　这丫头，真厉害。几个男生瘫坐在地上，刘萌萌和张月则扶着栏杆，弯着腰呼呼喘气。刚子抹了把汗，向吴琼伸出大拇指：吴女侠，I服了YOU。
　　体育老师看看大家，微笑地说：“看见了吧，你们几个男生居然跑不过一个女生，需要加强锻炼啊。”
　　吴琼缓缓向大家走来，她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她轻轻地从陆健和刚子身旁绕过，抱着球安静地倚着篮球架。看到大伙盯着她，她慌乱地把额前的一缕头发拢了拢，扭转头望向远方。
　　休息了一会，老师要大家各自找一名同学自由练习攻防战术。张月热情地将球递给李大嘴，被美女钦点，李大嘴兴奋地一个猛子扎起。刚子羡慕地瞪圆了眼：“这捡球，还捡出感情来了。”段云虎不屑地哼了一声，抱起一个球，向刘萌萌招了招手。刘萌萌看了陆健一眼，接过了段云虎投来的球。陆健正打算和刚子结盟，却听到马勇杰冲着刚子喊：“罗圈腿，咱俩一组吧。”
　　“说甚了，谁是罗圈腿……”刚子不忿地抬起头，话还未说完就被马勇杰一把拽走了。
　　现在，只剩下了陆健和吴琼，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陆健尴尬地瞅瞅吴琼，发觉她也正偷偷看他。目光相撞的一刹那，他们同时慌乱地收回了视线。
　　陆健沉默了片刻，抱着球慢吞吞站了起来。这可咋办？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陆健想着，一边局促地用脚在地上乱划。
　　这时，就听老师在场外厉声喊了起来：“陆健，磨蹭甚了？赶紧和吴琼训练呀。”
　　陆健“哦”了一声，步履艰难地向吴琼走去。走到她面前时，吴琼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忧怨，她的眸子那么幽黑，像一眼井，陆健觉得自己好像都要被吞没了。
　　他不好意思地朝她点了点头，带着球跑了起来。她迟疑地伸开胳膊，围着他开始防守。他跑得很慢，她轻盈得像只蝴蝶，若即若离地跟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孩子如此接近，一阵洗发水的香味传入鼻腔，他的心有些迷离了。
　　这一走神不要紧，他带的球突然不见了踪影，他赶紧去追，身子一旋，“咚”一声撞在吴琼的身上，伴随着她低沉的呻吟声，他们俩同时跌倒在了操场上。他的大脑顿时陷入一片空白，操场、球架同时旋转起来了。
　　“咋搞的，陆健。”老师大声喊着，带着怒意。他猛地回过了神，赶紧鲤鱼打挺般从地上跃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扭头看看旁边的吴琼。她皱着眉头，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左手紧紧捏着右手。他看到，她的指缝间渗出一股细细的血流，大概是被操场上的石头碴子硌伤了，陆健的心不由地抖了一下。
　　他含糊地说：“对不起。”声音低得他自己也勉强才能听见。吴琼不作声，从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缠在右手上，缠了两圈后，一端用牙咬着，一端用左手揪着；想挽在一起，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她急出一头汗。
　　他愣了半天，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小声说：“我帮你系吧。”她头也不抬生硬地甩出一句：“不用。”
　　他和她面对面站着，一阵微风袭来，她的发稍扫在他的脸上，温柔酥痒，洗发水的清香更加浓郁。他定定神，不由分说地揪着手帕的两端，在她的手上麻利地挽了一个疙瘩。
　　“谢了。”她冷冷地说了一声。
　　他心虚地左右看看，刘萌萌被段云虎带到了操场的最南边，只看到朦朦的身影。李大嘴和张月练得正起劲，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离他们最近的是刚子和马勇杰，只见马勇杰举着球，正在想尽办法越过防守的刚子，刚子展开双臂，死死盯着他，就是不让他冲过防线去投篮。
　　“嘟…”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老师宣布训练结束。吴琼撩起眼皮扫了一眼陆健，将球踢给他，双手插入兜里，和张月相跟上走了。
　　
　　篮球赛定在了元旦那天，气温下降了几度，有一丝风，但因为是决赛，操场上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主席台前，挂着两条巨大的横幅，“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主席台两侧插着几面五彩缤纷的旗子，被风刮得呼啦啦直响。
　　学校的大广播上，正在公布比赛的程序及相互对战的班级组合，班级组合由抽签决定，签是段云虎代表他们班抽的，与他们对战的将是高二（3）班。高二（3）班的同学身着黑色的队服，显得庄严肃穆，入场时，场外的同学高声呐喊：黑马队，加油！而高一（1）班则一席红衣，如火焰般灿烂。刚一出场，便引来阵阵掌声，殷老师带领同学们集体狂呼起来：火焰队，必胜！火焰队，必胜！
　　通过前一阶段的练习，体育老师重新调整了他们的位置，并再次明确了每个人的分工。陆健的大个头决定了他小前锋的身份，他知道，小前锋最根本的要求就是投篮得分。此时，他们已经有条不紊地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做好了赛前准备。张月、刘萌萌、吴琼三个人身着红色的球衣，精神抖擞地候在场外。
　　“嘟”哨声一响，裁判员把球高高抛起，双方争球的队员同时向上一跃。陆健用力将手腕一挥，赶紧把篮球抢了过来，趁对方不备来了个灌篮。啊！球进了，他们班很轻松地来了个开门红。场外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呐喊声。
　　可他们不敢懈怠，对方前锋十分灵活，他像闪电一样正绕过刚子，双手把球高高举起，向上一跃，把球准确无误地投进了篮筐。段云虎焦急地喊了起来：“包建刚，注意，打起精神来。”
　　球场上你争我夺，一时难分高下。双方体力都消耗很多，大家汗流浃背，步履放慢了一些，刚子已经累得跑不动了。对方的前锋脸涨得通红，双手拿着球，两只胳膊左右摆动着，晃过段云虎的防守，运球后三个箭步，纵身一跃，一个腾空，投进一个球。上半场，高一（1）班落后于高二（3）班2分，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陆健脱下鞋，轻轻地揉搓脚腕。这时，刚子努了努嘴：“瞧，靓妹来了。”
　　只见在场外等候的刘萌萌拿着两瓶水袅袅婷婷向球场里走来，她上身搭着一件桔黄色的棉袄，长发在风中飞扬，像一面招展的旗。段云虎拍拍屁股上的土，晃着脑袋迎了过去。
　　刘萌萌微笑着递给他一瓶，却并未停下脚步，径自向陆健和刚子这边走来，陆健和刚子惊得面面相觑，不禁紧张起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刘萌萌微笑地将一瓶矿泉水递到陆健面前：“陆健，你为咱班争得了荣誉，辛苦了。”
　　陆健的脸顿时像炭火般燃烧起来，他局促地摆了摆手：“我……我不渴，谢谢，谢谢啊。”
　　“哎呀，都是同学，别客气了。”刘萌萌大方地将矿泉水塞到陆健的手里，转身而去，轻盈得像一阵风。
　　陆健拿着矿泉水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有些眩晕。
　　刚子碰了碰他的胳膊，悄悄说：“别陶醉了，梆榔头正瞅你呢。”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果然段云虎正表情复杂地盯着他。
　　看到老段这副神情，陆健反倒得意了。他“腾”地一下从地上起来，拧开蓝色的盖子，“咕噜咕噜”猛喝几口，故作潇洒地将空瓶一扔：“走，刚子，上场。”
　　段云虎不忿气地哼了一声，将外衣一脱，使劲一甩，搁到了篮球架上，奋力向球场跑去。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经过一番较量，两个班打成了平手。距离比赛结束还差十分钟时，老段因犯规、刚子因体力不支下了场，换上了吴琼和张月。吴琼跑得飞快，使出了一个绝招——假动作。只见她抱住篮球，上下摆动，然后突然将球扔向了陆健，陆健一惊，赶紧腾空一跃，牢牢将球接住，趁对方不注意，来了个单手上篮。啊！球进了！陆健和李大嘴高兴地击了下掌。可是很快，对方也进了一球。双方再次打成平手。
　　场外的同学，屏住呼吸，个个瞪大了眼睛。
　　此时，球落入高二（3）班手中，就在对方准备投篮的时候，陆健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将球打飞。球再次落入吴琼的手里，这个机灵的姑娘将球紧紧抓住，然后又飞速抛给了陆健。
　　“时间只剩下一分了。”一个声音传入陆健的耳朵。他看看篮板，距离还很远。他打算孤注一掷，他冷静地立在原地，盯着篮板，将球使劲抛起，篮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全场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人都捏着一把汗。
　　“扑”一声，球进了！是个漂亮的3分球！这时，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高一（1）班的同学们沸腾了。有几个男生跳了起来，掌声、欢呼声响彻了操场。刚子扯开喉咙喊着：陆健，陆健的力量是无穷的。
　　拥抱在一起的队员猛地一怔，李大嘴喜出望外地说：“还真是啊，早知你和吴琼配合得那么好，应该让她早上场的。”
　　陆健默不作声，慌乱地瞥了一眼吴琼。吴琼今天穿着鲜艳的红运动服，肌肤衬得白皙了许多，乌黑的马尾辫高高扎起。陆健突然发现，她穿红衣服挺漂亮的。
　　一泡黄尘中，同学们纷纷向操场涌来，将陆健他们几个围在了中央，一起兴奋地大喊：陆健的力量是无穷的！吴琼的！吴琼顿时红了脸，她羞涩地从圈里钻了出去，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渐渐跑远了。
　　远方，段云虎使劲拉着刘萌萌，悻悻地向宿舍走去。刘萌萌不时回头向这边张望。
　　一场篮球赛，让陆健成了学校里的名人，也树立了他在班里的威信。不久的班会上，他便被同学们一致推选为体育委员。
　　现在，只要他在操场上打球，总会有很多同学观望，其中不乏一些外班的女生。她们叽叽喳喳地为他鼓掌喝彩，有时还会围绕他的打球姿势进行一番点评。
　　陆健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内心涌动着巨大的喜悦。令陆健更没有想到的是，刚子无意间喊出的那句：陆健的力量是无穷（吴琼）的。竟然成了同学们的口头禅，渐渐传遍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