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昨天今天明天

　　H城。
　　最后一天了，熬出来了，他终于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自由了！
　　该整理的都整理完毕了。这一天，如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三餐过后，冰箱里还剩下几个大包子，厨房阳台的玻璃罐里还有几瓣腌蒜和五六个咸蛋。
　　下水道没有堵住，没有再停过水断过电，庆幸。
　　吃过晚饭后，他照例烧了开水，虽说没必要了，但三个月都坚持下来了，不差这一天。
　　今天晚上，他要熬夜通宵了，因为他要向“上峰”汇报，得到“通过”的恢复后，第一轮的挑战才算圆满落幕。
　　写完日记后，他一边听书看剧，一边等着，不时看看时间。说来奇怪，九十二天如流水而过，最后这几个小时反倒觉得漫长，他有好几次分神，这一天怎么还不过去？
　　终于，到了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一点58分，十一点59分。还有一分钟，快了、终于快了。
　　眼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变成了12:00，他略作停顿，给“上峰”发微信，“上峰”回复：你确定已完成第一轮挑战？
　　他回道：确定。
　　“你确定已完成第一轮挑战？”
　　“确定。”
　　三次回答后，“上峰”终于接连回复了三条：恭喜你，第一轮挑战成功通过。
　　凌云峰看一遍后，又看一遍，终于确信了，欧耶！他顾不得先自我庆祝一下，立马跳起来打开窗户，外面的新鲜空气一股脑地涌了进来。他将头伸出窗外，贪婪地吸着，由鼻腔到肺管，积攒了三个月的浊气被挤压了出去，注入了新鲜的、干净的，顿觉神清气爽，舒服极了；大脑的不适感也一扫而空，久违了，老朋友。
　　他闭上眼睛，保持着姿势呆立着，陶醉又享受。片刻后，他跳下床，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更多的外面的空气涌了进来，闷了三个月的屋子终于通风换气了。
　　凌云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他要睡觉了，今天，他终于可以在清新的氛围中入梦了。
　　不过，这一觉他还不能完全放下，睡得踏实。早上七点（辰时），他还要起床把门打开“放气”，他设好了闹钟，可以安心睡去了，接下来的三十天，每天如此。
　　上午卯时，凌云峰醒了，还有半个小时，不睡了，睡不着也睡不香。
　　第一轮挑战结束了，第二轮马上开始，无缝对接，今天会很忙的。
　　他特意问了“上峰”：门窗可以提前开启，午时后不必关闭，但绝不可晚开早关。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门打开，一直睡到早上的。他的对门没人，楼上楼下没人，小区的门禁很严，基本不会放外人进来，他完全不必担心。
　　问题是，开着窗户睡觉正常，开着门睡觉……总感觉不踏实，还是关着吧，大不了早起来一回。
　　第二天还真是起来早了，房门打开“放气”。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背上背包坐等着。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吃早饭，而是等电话。他在等“永泰”的人接他到医院体检，拿到“合格”的体检报告后，第一轮挑战才算正式、彻底通过。
　　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一直不错，如果不是标准太严苛、项目太细致，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亚健康，百分百没病是不可能的，怕的是“永泰”和医院合起伙来做“扣”，故意检查出他有“病”，就可以赖掉一套房了。如果真是如此，他也没办法，他突然发现，自己疑似被套路了，主动权永远在人家手里。
　　终于，他等来了“上峰”的消息，要他下楼到小区门口，有车等着，载他到医院做检查。
　　“可是，这时候的房门不能关，我还有很多重要的证件呢。”他说。
　　“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人了，你下楼就可以了。快点，到了医院联系我。”
　　凌云峰只好下楼，一直走到楼下也没看见安排的人出现，他不放心地上了门口的一辆黑车。
　　后座只有他一个人，司机一身黑，戴着墨镜。他不是“上峰”。“上峰”不会说到了医院联系他的话，更不会亲自开车送他这号无名小卒。
　　到了医院下车后，车子开走了。凌云峰给“上峰”发信息，按照他的指示一步步来。
　　只是一般的身体检查而已，一点都不细致、复杂，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还做了心理、精神方面的检查，显示的结果均为“合格”。他将报告的单据拍照发送给了“上峰”，原件留下。“上峰”回复了五个字：好的，知道了。
　　什么意思？通过了呗，他可以进行下一项了呗，没否定就是默认。
　　好饿啊，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吧。他出了医院，走在路上寻找着。
　　他看到了一个早餐摊点，露天作业，设备简陋，卫生条件嘛，当然比不上星级饭店。食客不多，只有三个人。
　　他走过去，坐下来一挥手：“老板，点餐。”
　　他可真饿坏了，昨天晚上他的胃就空了，早上水米未进，又空了一上午早已是饥肠辘辘了，放开肚皮吃吧，反正有人买单，怕什么。
　　他专挑贵的点，一共吃了六个包子，两碗米粥，两碟咸菜外加一个茶叶蛋，一共十八元五角。他打着饱嗝从包里抓出一把硬币，数了出来递了过去。
　　摊主奶奶先是一愣，随后收下了。她没有不高兴，临走时还对他说了一句：下次再来。他是所有人中消费最高的。
　　一顿早饭才花了二十元，距离一天六百多块简直是杯水车薪。他整了整衣服，到公交站点坐上了公交车。
　　体检完毕后，一个医生叫住了他，交给他一枚“纽扣”。一个微型摄像头，别在衣服上，记录消费的内容、过程以及付款的场景。
　　今天是国庆长假的第一天，百合超市长达七天的优惠、促销活动开始了，他要赶过去疯狂扫货。
　　公交车票两元钱，来回四元钱，一个月一百二十元，太少了。
　　他正合计着，手机响了，贝雪妮打来的。
　　“刚才怎么关机了？我打了好几遍，差点没报警了。”
　　“少夸张了，我刚才去医院体检，手机关机了。”
　　“哦，我给忘了。体检怎么样，合格了吗？”
　　“那是必须的。”
　　“对了，你是不是要去百合超市啊？”
　　“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命啊？”
　　“少贫了，几天前你不是和我说过吗？对了，你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找她，知道吗？”
　　她发来了一张照片，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姑娘。结账时到收银台找她？
　　凌云峰一想，明白了，要是平时找谁都没问题。如今，他可是背着一袋子银币呢，小来小去还好说，几百几千试试；就算收银员不嫌弃，身后排队的顾客也会怨声载道，不被保安请出去，也会被其他顾客骂出去。
　　贝雪妮还真是心细如发，考虑周全，“一生得以挚友足矣。”凌云峰由衷地感叹。
　　很快到了，虽说已经是中午了，但依旧人山人海。凌云峰走进去，推着购物车，依次走过每一个卖道，每一件都看得仔细、分明。他一次不能买太多，要分几次才行，一是太多拿不动；二是一对硬币结账难。
　　看过一遍后，他在洗化区停了下来，盯着货架上的瓶瓶罐罐，他不看牌子，只看价格。品种样式真多啊，洗发水、护发素、沐浴液、洗衣液、洗手液、洗涤剂、洁厕剂、牙膏等，他专捡贵的拿。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贵的，差不到哪里去。
　　收银台前结账的人不少，他找到了那个女孩。轮到他了。“你是峰哥吧？”她先和他说话了。
　　“贝姐和我说了，我这月全天班，你什么时候来都行，记得找我。”她扫描完后，报出价钱，“一共95.2元。”
　　“你等一下。”凌云峰将购物车里的一瓶漱口水拿到台上，“还有这个。”
　　“好的，一共是118.5元。”
　　凌云峰打开背包，“哗啦”倒出一堆硬币，激起身后一片哗然。
　　女孩一点不吃惊，一摞摞地数起来，一摞是一元钱，一百一十八元一共是一百一十八摞。女孩一摞一摞地数着。
　　“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身后有人，做做样子。”
　　收银台的后面站着一个主管模样的人。
　　排在身后的人开始抱怨起来，女孩假装数完了，凌云峰结账走人。
　　他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他始终惦记着家里的大门呢。既然“上峰”说有人帮忙看着，那就肯定有了，不必担心。已经过了午时，那个替他看门的人这个时候走没走，屋门是不是关上了。
　　终于到家了，屋门关着，凌云峰松了口气。打开门，四下看了看，屋子里确实有人来过的痕迹。咦，沙发、窗台、饭桌上怎么落了点点灰尘，“什么人啊，没素质。”凌云峰心里不满道，伸手掸掉了。
　　赶紧到卧室的书柜里去看自己的证件，还在，没有动过，看来是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