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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悔之晚矣

作品名称:紫山花      作者:沙子漠      发布时间:2020-09-17 11:33:56      字数:3272

  朱村来送走领导回了校长室,其他教师都还坐在椅子上默然地陪伴着葛老师。木已成舟,一切无法挽回,葛向阳怔在座位上如同蜡像一般。
  在众人无奈、同情、复杂的目光里,呆坐许久的葛向阳像刚恢复知觉似的开始活动身子,伸手拉开他办公桌右侧下面的一扇小门,从里边取出一把老旧的二胡。他抬起左腿架到右腿上,把二胡支在左腿上,开始拉响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北风吹》。这是芭蕾舞剧《白毛女》中的一个很有名的曲目。他微闭着眼睛,拉得很激情。
  看着葛向阳没有表情的麻脸,听着他拉出的时而激扬、时而低回沙哑的二胡声,叶立秋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此刻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是后悔?自责?愤怒?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很留恋这份工作。
  一曲终了,他眼里溢出的两行泪水顺着麻脸弯曲流到嘴边和脖子上,他紧攥着手里的二胡。当年他就是靠着会拉二胡,善于搞文艺宣传才进了学校当上民办教师的。
  “葛老师,别难过。干啥还不吃口饭呢?”郑敬仁先开口安慰道。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早晚也都得回家种地去,自己啥水平还不知道吗?回家种地那还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赵千枝言语懊丧地说。
  看着这位老大哥一样的人,大家眼里既有不解,又有许多不舍和失落。
  葛向阳手扶着二胡开口道:“啥都别说了,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说完起身朝门外走去,手里还拎着那把二胡。
  教师们一直把葛向阳送出了校园南大门。朱校长也表情不悦地出来送行。众人注视着他有点驼背斜肩的身影走上了那条弯曲的小路,默然消失在了枝条刚刚返青的松树林里。
  葛向阳被辞退以后,他一直对人说他冤枉,他被朱宇鸣给坑了。这件事到底和朱宇鸣有啥关系,没人说得清楚,然而后期有人听说,当他忍不住自己,再次急不可耐地请求得到民办编制的时候,马校长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了。
  无风不起浪,在葛向阳接手管理学校财务工作之前,金老师也是一手管钱一手管账,多少年来没差过一丁点儿。葛向阳公私不分,工作拖沓,把自己弄了个不清不白,最终走向崖边险地,坠入了人生谷底。自从那日离去,他的脚再没踏进龙泉学校半步。一年以后,他抑郁悔恨成疾,死在了他家低矮破旧的草房里。他死后时隔不久,事实真相就出来了。他妻子在提到她儿子的婚事时,对人哭着说,家里日子过得紧巴,丈夫生前为给儿子盖新房、操办婚事确实挪用了三千五百元公款,多出的那五百元亏空差在哪里就说不清楚了。他们本打算一家人省吃俭用,攒出钱来暗中慢慢补上这笔账的,万没想到被人提前发现了。他们只好靠到处借高利贷才把这个窟窿给堵上。
  葛向阳被辞退了,谁来管后勤呢?朱宇鸣看中了杨飞岳。有了前车之鉴,杨飞岳很不情愿,但面对领导分配工作,他不便在没有充足理由的情况下强行推脱。最后他提出一个条件,管后勤时只兼现金员,学校必须再设一名会计管理账目。朱宇鸣同意了,他把会计工作安排给了柳丛彬,并答应每年给多加点工资。
  终于有一天,一心想得到民办编制的朱宇鸣,按照马校长专门给他个人的通知,满怀期待地去了中心校。礼早就送到了,葛向阳一被辞退,空编也有了,能不能得到编制呢?按说应该没问题,办这种事,他可是很有一套的,用他的话说“有钱能使磨推鬼”。然而他带回来的却是满脸愁云,一进校门就钻到校长室里,许久没人见他露头。
  “这个猪又郁闷了,准是为中心校让他教课的事。”边德明神情得意地说,他背后总管朱宇鸣叫猪。
  “你咋知道的?”叶秋枫问。
  “切,这不是不明摆着的事儿吗?这些年上级一直要求校长必须兼课,现在又要求有中学班的必须教一门中学科目。他当校长这么长时间一直啥都没教,还能老惯着他!”边德明朝门那里瞅一眼,“就这头猪,别说教中学,小学课能给讲明白就不错了。”
  “啥都没教过,还什么朱校长?脑袋胖得像个球,我看叫他猪头小队长还差不多。”柳丛彬笑道。
  边德明说的没错,马校长通知朱宇鸣去中心校,并不是为民办编制的事,而是要求他必须按照上级的统一规定教一门中学课。这下他为难了,教个小学副科还能应付,教中学?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他闷坐在办公室里,一只脚趿拉着鞋子,另一只光脚支在椅子面上的裤裆前边,把报纸推到桌边,一愣就是老半天;即使出了校长室,也是垂下眼皮,嘟噜着嘴,不高兴的样子像个丢了糖球的孩子。
  朱宇鸣现在该知道,这个校长并不好当噢,没他原来想的那么轻而易举。不光校内的老师们不在乎他,社会上的老百姓也不比从前。原来那些见了他毕恭毕敬,不笑不说话的人,如今都跟他瞪起眼睛,对他这个校长公开指指点点;今天说学杂费收多了,明天说放学太早了,后天又说你天天躲在屋里打乒乓球,学校管理太乱了。家长们动不动就到校长里来闹一通,对他们动横的不管用了,一个个瞪起眼睛来硬得跟玻璃球似的,比他的还大呢;说软的没人听,老师们又都在一边看笑话。提起这事,他丧气得很,用他自己的话说,“以前我说鸡蛋是扁的,没人敢说是圆的。现在?鸡蛋里挑骨头不说,连光溜溜的蛋皮都要吹毛求屁(疵)!”
  叫他烦心的事还不止这些,他一直想要的民办编制,至今没有得到。以前推说没有空编,现在有了,又说上边扣着不给。礼,他没少送,马校长照收不误,可就是拖着不办真事儿。
  对中心校要求他任课的事,在没法推脱的情况下,他只好选了初二历史,硬着头皮进了班级。说是讲,实际上就是挑他自己认为重要的内容,让学生在书上标记下来,然后再死记硬背。这样的授课方式肯定要引起学生不满,渐渐地他在学生中的威信也大打折扣,课堂纪律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有学生找茬起哄,搞得他每次上课之前都先腿肚子抽筋,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进班级。朱宇鸣在学校里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昔日发福的脸面也跟着灰暗下来。他甚至后悔地对人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继续当我的村长了。”
  龙泉学校的校长虽然是朱宇鸣,但日常业务工作大部分是由张柏涛主持的。朱宇鸣这个校长当得貌似很自在,实际上却很没面子。他自己也觉得挺难堪的,表情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自信,时常不自然地流露出苦笑。想当初,他只把校长看成是个可以颐指气使的官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麻烦,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
  七月初,叶秋枫报考了黑龙江广播电视大学,考试结果只差两分未到录取分数线,但是设在县城里的省电大分校还是给他发来了入学通知书。通知书上说,由于报考英语系的人少,过录取分数线的考生不够班额,他可以先入学,等将来参加成人高考过录取分数线再补办学籍。就这样他成了电大英语系里没有学籍的学员。
  暑假过后,电大正式开课。叶秋枫第一次去电大报道的时候,有个女学员的长相叫他吃了一惊,心也突突地跳了好一阵子。她长得太像白兰了!只是脸面不像白兰那样白得显眼,两腮略有粉晕,细腻的脸颊有点水嫩娇媚,眼神灵动,左耳垂下边有个小米粒大的黑痣;身材比白兰稍矮一点,看着更年轻些。经女班主任点名,他知道了那个女学员叫季梅。
  结束面授课的时候他抱回一摞子书本,除大学英语课本,还有中文、哲学和教育心理学,每本书都大大的,一本比一本厚。上班,种地,干家务,本来就很忙,这会儿又得进修大学英语,每个月还必须去参加为期四天的面授和电视讲座课;而且一有点儿额外时间,他还要为参加成人高考补办学籍做准备。他经常忙得四顾不暇。
  在县城电大分校参加面授课的时日里,叶秋枫是学员中最能坚持、最能下苦功夫的一个,总是在电教室学到夜里十一点多。由于在家就经常学到深夜,他已经习惯了晚睡。到了寒假,电大给学员们安排了一个月的面授课。电教室里有暖气供热,很舒适,每晚都有许多学员来伏案自学,但除了叶秋枫和那个长得像白兰的女学员外,其他人都在十点钟之前就陆续离开了。
  她每晚必来,一般总是坐在他前面隔上一两排桌子的地方,天天不远不近。他的位置不固定,但她却是不固定的固定。每晚都是叶秋枫先走,然后她也关灯离去。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并不和他说话,只是偶尔回头看他一眼。安静的教室里,几排高悬的灯棍泛着亮荧荧的光。
  对这个女同学,日子一多,他越来越好奇,看她入时的打扮,不像是从农村来的。白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说,她是县城第三中学的公办教师。了解到这些,看到她作为一名城里教师,也能这么下苦功夫学习,他开始在心里钦佩起她来。当她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会朝她礼貌地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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