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追逃新加坡（上）

　　当杨雨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罗湖口岸通关人员的名单上时，沈永捷用一支红笔将这三个字圈了起来。
　　李江涛看了看名单。
　　“杨雨菲？这不是那个香港金玉实业的董事长吗？她也是长州翔宇实业的股东吧？”
　　“不错，谢志文是利用了唐文培的身份信息，成为了皓伦实业的一名股东；而皓伦实业之后又和香港金玉实业组建成了长州翔宇实业，参与对长华公司的投资和分红。”
　　沈永捷用笔点了点名单。
　　“这就说明，杨雨菲和谢志文，绝不是单纯的投资商和政府主管领导那么简单，他们一定很熟悉！杨雨菲也很有可能知晓谢志文贪污受贿的事实情况！”
　　“你的意思是……杨雨菲和谢志文的出逃，也是有可能存在关联关系的？”
　　沈永捷点了点头。
　　“不错！从这份通关记录上可以看到，杨雨菲近几天也是待在深圳的，谢志文在28号晚上的22点到达深圳，而杨雨菲在当天晚上22点30分就通关进入了香港。你们不觉得杨雨菲像是在等着谢志文吗？”
　　何志凯说道：“那看来，我们要考虑对杨雨菲也采取控制措施了。”
　　沈永捷说道：“李局，我建议通知深圳警方，杨雨菲如果近段时间通关进入深圳的话，可以把她控制起来。”
　　“没问题，不过，控制杨雨菲的理由呢？”
　　“这个不难，谢志文这个主管领导捅了大篓子，专案组对其下属企业的股东进行讯问、了解情况，也是完全合理的。”
　　“行，这个我来办。”
　　沈永捷补充说道：“还有啊，网络上应该还能搜到两年前长华公司成立的时候，谢志文和杨雨菲在一起剪彩的照片，你让手下的兄弟们多看看，就能知道杨雨菲长什么样儿了。”
　　
　　对于长州市警方的到来，唐文培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清楚，这张脸会让自己引来很多的关注。
　　可他并不打算隐藏起来，有些事情，越是隐藏就越是显得你有问题。唐文培决定，除了电话要悄悄地打，其他的事情都得大大方方地做。
　　“哥，是我，文培，按你说的，我一回厂里面就换了新号码。”
　　“换了就好，这样才稳当，护照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办下来了，为保险起见，身份证和护照我都放在厂里面，没带在身上。”
　　“那就好，事不宜迟，下午我就让雨菲来拿。”
　　唐文培犹豫了一下。
　　“哥，我总觉得……让雨菲出面还是不妥啊！这个时候，雨菲也尽量不要露面吧。要不，你让雨菲派个人过来拿，不就行了？”
　　“我潜入香港是个绝密消息，除了你跟我，还有雨菲，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明白了，下午三点，我在福田口岸大厅等你们。”
　　“文培，给你添麻烦了。我一直都很担心，警察会不会查到是我冒用了你的通行证进入了香港，那可就害了你了。”
　　“咱们是亲兄弟，说这些干嘛？这几年要不是你帮衬我，我哪能有这个厂，哪能过得这么舒坦？警察那边我知道怎么应付。”
　　“好，文培，等哥安定好以后咱们再联系，保重！”
　　
　　不知怎么的，福田口岸今天的人特别多，这让走进口岸大厅的唐文培宽心了不少，却让追踪而来的民警王涛和刘志很是不爽。
　　唐文培四下望了望，又抬手看了看表，在一排长椅的最外侧坐了下来，王涛和刘志也只好在距离唐文培几米远的一排长椅上坐了下来。
　　时间慢慢地靠近了下午三点，杨雨菲带着秘书陈丽珠通过了福田口岸的闸机。
　　站在大厅的角落，杨雨菲在人群中仔细地搜索着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张脸谱。当唐文培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之内时，杨雨菲不禁一阵悸动。
　　“阿珠，看见那边长椅上，穿浅蓝色衬衫的那个人了吗？”
　　陈丽珠顺着杨雨菲说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见了。”
　　“过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把他包里的东西拿过来，快去！”
　　陈丽珠穿过人群，慢慢地向唐文培靠近。
　　刘志的目光也不时搜索着人群，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看，左边角落那个女的，像不像杨雨菲？”
　　王涛眯起了眼睛。
　　“没错！就是她！李局说过，如果杨雨菲还在附近出现，就把她控制起来。快通知李局！”
　　角落里的杨雨菲就像一块磁铁，吸引了两个警察所有的注意力，而另一边的陈丽珠却在毫无关注的情况下来到了唐文培的面前。
　　“你好，我叫陈丽珠，是杨小姐叫我来的，她说你有东西要交给我们带回去。”
　　唐文培警惕地抬头看了看陈丽珠。
　　“杨小姐？哪个杨小姐？”
　　“杨雨菲。”
　　唐文培看了看四周，从公文包里拿出身份证和护照交给了陈丽珠。
　　“尽快把东西交出去，不能再拖了。”
　　陈丽珠点了点头：“我会转告杨小姐的。”
　　杨雨菲亲眼看见陈丽珠从唐文培手里接过了东西，才慢慢转过身，向通关闸机走去。
　　王涛和刘志拨开人群，快步向前，伸手拦住了杨雨菲。
　　“请问你是杨雨菲吧？”
　　杨雨菲愣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
　　刘志掏出证件晃了晃。
　　“我们是警察，需要你协助开展工作，请跟我们走一趟。”
　　杨雨菲深吸了一口气：“请你们告诉我，我犯什么法了？否则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你有没有犯法，那是法院说了算，我们只是要求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杨雨菲近乎于吼了起来：“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要是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杨雨菲的狮吼声成功地引起了大厅里人群的关注，不少人放慢脚步围了过来。
　　陈丽珠慢慢地走到近前，惊讶地看着杨雨菲。
　　杨雨菲扭头对着陈丽珠厉声呵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走你的路吧！”
　　陈丽珠收回目光，慢慢地向闸机走去。
　　唐文培从长椅上站起身，无比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杨雨菲和两个便衣警察。
　　正在此时，沈永捷、李江涛与何志凯快步走了过来，沈永捷向杨雨菲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长州市监察委员会沈永捷。”
　　杨雨菲看了看沈永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沈永捷微笑着看着杨雨菲。
　　“杨小姐，这又没有现场定你的罪，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定不定罪那是法院的事情，又不是你们说了算！”
　　沈永捷笑了笑：“就是嘛，能不能定罪那是以后的事儿，你何必这么激动呢？杨小姐，你可是几家公司的股东和董事长，多少也是有身份的人，在公众场合这么大喊大叫，太不合适了！”
　　杨雨菲挨个扫视了一遍李江涛等人的脸。
　　“我告诉你们，我是香港居民，你们有什么权利扣留我？”
　　李江涛淡淡地说道：“不管你是哪国居民，如果涉嫌在中国境内从事犯罪活动，我们都有权滞留你48小时，何况，你现在就站在中国的土地上。”
　　沈永捷说道：“杨小姐，你也不希望我们强制性把你带走吧？跟我们回去，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再回香港也不迟嘛！你认为呢？”
　　杨雨菲看了看沈永捷，深呼了一口气。
　　“好，我跟你们走，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陈丽珠通过闸机，回头向着杨雨菲的方向看了一眼，加快脚步向香港的方向走去。
　　唐文培看了看陈丽珠的背影，也转身走出了大厅。
　　
　　来到街道上，唐文培心急火燎地掏出了手机。
　　“哥，出事儿了！雨菲被警察抓走了！”
　　“什么？怎么会有警察？他们不应该知道雨菲和我的事情呐！”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不过里面有两个警察我见过，就是长州警方的人。他们能找到这儿，就说明离你不远了，你赶快走吧！”
　　“我走了雨菲怎么办？我不能丢下她呀！”
　　唐文培越说越急。
　　“哥，这都什么时候了！雨菲她知道怎么应付那些警察，至少可以帮你拖上一段时间，你再不走，你们两个可都完了！”
　　“可我没拿到护照，怎么走啊？”
　　“身份证和护照被一个叫陈丽珠的女孩子拿走了，大概二十五六岁，估计是雨菲的秘书吧。哥，你听我说，你马上去雨菲的公司找找那个叫陈丽珠的女孩儿，从她手里拿到证件，就赶快离开香港！你要是被抓住，我们这几天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明白了，我马上就去找她。”
　　唐文培松了一口气。
　　“哥，你不用太担心，我马上就给赵局打电话，他不会坐视不管的。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保重！”
　　唐文培挂掉电话，略微思索了片刻，又拨打了赵长海的电话。
　　“赵局，我是唐文培，雨菲被长州的警察抓走了……就在刚才，十五分钟之前……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是局长，你知道该怎么办……行，那我就先挂了。”
　　
　　即便是身处讯问室，杨雨菲也依然保持着盛气凌人的气势。她把头扭到一边，仿佛面前的沈永捷和李江涛根本就不存在。
　　李江涛问道：“杨雨菲，你今天通关来到深圳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逛街、购物，不可以吗？这个也要管！”
　　“9月28日晚上十点半，你从皇岗口岸通关回了香港，在此之前，你在深圳干什么？”
　　“我在深圳看看夜景不行吗？香港我看腻了，到深圳换换口味！”
　　沈永捷笑了笑：“看来，杨小姐对深圳这个地方是情有独钟啊！可我怎么觉得，你那天晚上更像是在等一个人，今天来到深圳也是为了同一个人吧？”
　　杨雨菲把头转了过来。
　　“没有根据的事，你少拿来诓我。”
　　“行，那咱们就说说有根据的事。”
　　沈永捷翻了翻手中的资料。
　　“两年前，你的金玉实业来到长州投资入股，和一家名叫长州皓伦实业的公司组建起了长州翔宇实业公司，然后又和国资企业长州友邦实业组建起了新的长华停车公司，从此介入了长州的停车行业。”
　　沈永捷将资料放在了一旁。
　　“从时间上看，今年是合作的第二年，杨小姐，作为股东，你应该记得去年长华公司的营业额和分红金额吧？你可千万别说你忘了。”
　　杨雨菲想了想：“这个我还记得，第一年长华公司共收取停车费八千万元，我们金玉实业大约分得红利七百八十万元。”
　　沈永捷眨也不眨地看着杨雨菲的眼睛。
　　“杨小姐，你相信长华公司一年收取的停车费只有八千万元吗？前不久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一名记者根据交管局的权威数据就能测算出，长华公司每年的停车费收入应该在两亿元以上。你经商数年，已经算是商界资深人士了，难道还察觉不出这里面数据的真实问题？”
　　杨雨菲有些脸红。
　　“我……我没想那么多。再说了，就算我觉得里面有问题，那我又能怎么样？向你们市政府提出抗议？我就觉着……能赚多少算多少吧。”
　　李江涛冷笑了一声：“看来，杨小姐不是没看出这里面有问题呀。”
　　沈永捷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长华公司的主管领导，也就是国资委主任谢志文，涉嫌受贿和巨额贪污，已经被立案审查，并且已经签发了通缉令。调查显示，长华公司每年收取的停车费里面，谢志文从中拿走了一个多亿！对于这样一个大贪官，杨小姐，你就一点都没察觉吗？”
　　杨雨菲的眼神闪烁了起来。
　　“我……我怎么清楚？抓贪官那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责任。我一年才去长州一、两次，哪知道谢志文干些什么……”
　　李江涛把头凑近沈永捷，压低了声音。
　　“我建议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沈永捷点了点头：“也行吧。”
　　李江涛说道：“杨小姐，那就委屈你在局里面多待一会儿吧。”
　　杨雨菲嚷了起来：“你们还不放我走？凭什么？”
　　“不是说过了嘛，希望你尽量配合我们的工作，无论如何，我们都可以滞留你48小时。”
　　一个民警把杨雨菲带走了。
　　沈永捷收起了桌上的笔。
　　“坦率地说，我们现在的确缺乏有力的证据，能够证实杨雨菲和谢志文之间存在违法合作关系，今天也只能说是摸摸她的底。”
　　李江涛也收起了桌上的本子。
　　“所以我才建议，先把今天的情况向各自的领导汇报汇报，回头我们再捋捋思路，明天再寻找更有力的突破口。”
　　
　　谢志文的这套别墅装修得确实很华丽，虽不说是雕梁画栋，但怎么也算得上是雍容华贵。
　　不过，曹云坤并没有心思来欣赏这满屋子的金碧辉煌，而是马上给杨宇和李晶安排好了工作。
　　“去楼上分头找找，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李晶走进一间卧室，看了看里面的陈设，走到大衣柜前，顺手拉开了衣柜的门。
　　衣柜里没挂一件衣服，而是堆满了一叠叠的百元钞票。
　　李晶又拉开了旁边的衣柜门，里面仍然是一叠叠的百元钞票。
　　“曹主任！杨宇！你们来看看！”
　　曹云坤和杨宇闻声而来，杨宇吃惊地张大了嘴。
　　“怪不得谢志文想毁掉那本房产证，就是怕我们找到这个地方！”
　　曹云坤看了看衣柜里的钞票。
　　“谢志文贪了不少啊！通知银行来清点计数！”
　　
　　与此同时，谭远牧也将长州这边的进展及时地电告了沈永捷。
　　“……我们意外地发现谢志文的司机刘冰，深夜潜入车库拿走了谢志文放在车里的一个公文包。经过审讯，刘冰已经供述，是谢志文对他下的命令，目的是取走并销毁放在公文包里面的一本房产证和一本结婚证。”
　　“房产证？估计是谢志文偷偷购买的私宅吧？结婚证又是谁的？”
　　谭远牧笑了笑。
　　“那就更有意思了，上面写的竟然是谢志文和香港金玉实业董事长杨雨菲的名字，而且，证件签发的地点不是中国，而是新加坡。”
　　“什么？谢志文和杨雨菲结了婚？那他和马慧容离婚了吗？”
　　“经过调查，谢志文和马慧容之间仍然是正常的婚姻关系。”
　　“那岂不是又多了一条重婚罪？我估计，谢志文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和马慧容摊牌，没想到东窗事发，就逃之夭夭了。”
　　“我们的分析也是这样，你尽早获知这条信息，也便于你及时了解、掌握案件的进展。”
　　“这条信息好啊！我们昨天对杨雨菲实施了第一次讯问，正愁找不到有力的突破口，这条信息来得正是时候。”
　　
　　沈永捷和李江涛走进福田区公安分局，来到值班室前。
　　“同志，麻烦你，我们需要再次提审杨雨菲。”
　　“杨雨菲？”值班民警想了想，又翻了翻记录本，“杨雨菲已经被提走了呀。”
　　李江涛大吃一惊：“提走了？什么时候的事？被谁提走的？”
　　王平走了过来。
　　“李局、沈组长，你们挺早啊。”
　　李江涛已经没有心情和王平打招呼了。
　　“王队长，听说我们昨天带回来的那个杨雨菲被人提走了，你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吗？”
　　王平愣了一下。
　　“怎么……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左右，你们长州警方来了四个人，说杨雨菲这个人关系重大，需要连夜带回长州羁押，而且还是你们市局局长赵长海，亲自给我们的头儿打的电话。”
　　李江涛愣在原地，一时语塞。
　　沈永捷苦笑了一下。
　　“我以为我们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有人比我们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