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谁说我结不了婚

　　桃源。
　　早上八点，耿洁下楼了。此时，这座小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店铺商场、各个部门、工作单位纷纷开门营业。
　　街上不是很热闹，空气清新，阳光正好。桃源是小城，即使是正午，街道上也达不到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的热闹程度，早上则更清静。
　　她边走边留意着街道两旁的商铺贴出的招工启事，穿过一条街，绕过半条巷，看到中意的进去，咨询一下，出来时大多被否决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工作已经成了一道选做题，什么时候呆闷了、呆烦了就出去逛逛，找份喜欢的工作。只要薪酬、待遇不是太离谱就行，权当闲来无事的消遣了。
　　自打上次辞工后，半年了，她没有出去工作，只是呆在家里做些零工杂活，日挣日吃没有富余。如果一直持续到冬天，即使接不到也不出去了，她和文文一样，喜欢冬天，喜欢“猫冬”。在她们看来，冬天是用来欣赏和享受的，不是用来工作、忙碌的。
　　围着方圆一里饶了一圈，天气渐渐热起来，她往家里走，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菜后，上楼了。
　　刚进到家里，放下手中的物件，门被敲响了。这个时间会是谁呢？今天不是周末，不会是文文，她在学校上班；静平、丽英、张薇如果来拜访会提前给她打电话，老爸老妈、弟弟妹妹也是，是物业还是街道？
　　“谁呀？”她问。
　　“我呀，洋洋干鲜。”
　　耿洁一愣，是她，她来干什么？
　　楼下干鲜铺的老板娘。自己去店里买过几次调料，聊过几次天，耿洁猜到她突然造访的目的了，十有八九跑不了。
　　将她迎进来，给她倒水、洗水果，客套几句后：“你今年多大了？”她直通通地问。
　　果然是给她介绍对象来了。
　　耿洁回答完后。
　　“我给你介绍一个，劳动局的，比你大三岁，离过婚没孩子。”
　　“不、不、不，”耿洁摇着头，“离婚的我不考虑。”
　　“洋洋”的一张大红脸马上变长了，前一秒还眉开眼笑：“妹子呀，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多大年纪了，面对现实吧。同龄没结过婚的哪里还有，条件好的谁不找年轻姑娘，年轻小伙人家也不找你。小胡离过婚，可人家没孩子，又有正式编制，有房有车，相当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听姐的，别再固执了，差不多得了，别再挑了。女的不比男的，男的多大年纪都不是问题，女的可不行，青春没有了可就啥资本都没有了。我知道你条件不错，有学历、有房子，能挣钱，性格人品没得说，可这些都不重要，年轻漂亮才是女人最大的优势……”
　　耿洁强忍着：“他那么好，为什么离婚？”
　　“还不是女的不好。”“洋洋”张口就来，“不做饭、不洗衣服、不收拾屋子，整天就知道花钱买买买，让生孩子不生，说怕耽误工作，过几年再考虑。再过几年多大年纪了，还生得出来？不生孩子娶你回来干吗，不是坑人吗……”
　　耿洁真想一巴掌“呼”到她脸上，她有几次口型不对，话到嘴边改口了。她分明是想说：年轻小伙能看上你？你这么大年纪，有人不嫌弃就不错了，还挑人家离婚，不离婚能看上你？你就挑吧，再挑下去，离婚的都没有了。五六十岁的老头能要你就烧高香了，将来有你后悔的一天，哭都找不着调。
　　耿洁真想一一怼回去：年轻小伙怎么就不能看上我，现在流行姐弟恋知道吗？谁规定我这么大年纪就没有“挑”的权利，我就不找离婚的，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那条法律法规了？他条件那么好，为啥离婚？责任全在女方吗，那他眼瞎、脑子不好使还不是毛病、缺点？怎滴，他能看上我是对我的天大的恩赐和施舍，我得感谢他八辈祖宗呗？既然他那么本事、嫌弃我年纪大，去找年轻姑娘好了，谁拦着他了，我有挑的资本，你眼气什么！
　　耿洁心里气，但脸上还保持着礼貌：“我宁愿找个没工作、没车没房的，也不想找个离婚的。”
　　“洋洋”急了：“离婚的怎么了，你这想法太老土了。经历过一次婚姻更懂得珍惜，吸取了上一次失败的教训更知道疼人，更懂得经营。你不上网吗，有不少人宁肯找离婚的，也不找年纪大的。离婚的再结婚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第一次离婚好说，第二次离婚就不好了，再婚的不敢轻易离婚。只要是人家小胡没孩子，你这么大年纪还能遇到更好的，不比进门当后妈的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可得抓住机会，放弃有你后悔的。”
　　耿洁眼珠一转，对她笑了：“你家我姐夫个子真高，有一米八几吧？”
　　“一米八四。”说到老公身高，“洋洋”特自豪，“我当年找对象就一条标准，个子高，矮的绝对不要。家里有金山、长得再漂亮，身高不达标没气概，我不稀罕，一律免谈。”
　　“那如果你一直没遇到呢？是接着等下去还是随便找个凑合了？”
　　“洋洋”一时语塞，没想到会被将一军：“反正最后我找到了呀，说明我命里还是有的。”
　　“我是说你如果没遇见呢？难道终身不嫁吗？”
　　“我不是遇见了吗，哪来那么多如果，我遇见了说明我命里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命里没有呢？结婚是为了什么？个子高和婚姻幸不幸福有关系吗？个子高不代表人品好、会过日子，和性格、感情更是没有半点关系呀。”
　　“可我就是喜欢，没办法，我没说个子矮的不好啊。”
　　“可我就是不喜欢离婚的也没办法啊。”耿洁温柔地反驳她，“我也没说离婚的不好，可怖代表我就一定要接受啊。你喜欢个高的，和我不想找离婚的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你想让我接受离婚的，就像我让你接受个子矮的，你愿意吗？”
　　“洋洋”无言了。
　　“假如你困在了沙漠里，只有一盆洗脸水，你喝还是不喝？”耿洁又问她。
　　“好好的，我去沙漠干什么。”
　　“我是说假如，你喝不喝？”
　　“洋洋”眼一闭：“不喝就得死，只能喝了。”
　　“如果你在家里呢，渴了还会喝洗脸水吗？”
　　“有病吧？家里多的是干净水，喝洗脸水干什么？”“洋洋”偏过脸白了一眼。
　　“对呀，我现在不是说不结婚就得死，离了男的活不了，呆在家里为什么要喝洗脸水呢？”
　　绕了半天被套路了，“洋洋”最后听明白了，大红脸一板：“我店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总算走了，这女的回去肯定和左邻右舍，朋友圈、交际圈里把自己免费宣传一通，她在十里八村的名声算是臭了；成了眼高于顶，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B数的老怪物、异类。
　　我有病吗？你才有病好不好，着了魔似的非要把我嫁给二婚的，好像我不嫁天理难容一样，不是有病是什么？
　　其实她人蛮热情的，很健谈，但在知道自己大龄未婚后，发了疯似的撺掇自己找二婚的，去她店里打听一次她的个人问题，得到否认回答后，总不忘喃喃道：可惜不想找二婚的，找个二婚的多好。于是，耿洁便不再光顾她的干鲜店，但左邻右舍难免不碰头，见她一次问一次，低声喃喃一次。
　　拜托，我结不结婚、单不单身与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是结你的婚还是结我的婚，是和你结婚过日子还是和我结婚过日子？我一个未婚大姑娘不想找二婚的不很正常吗？干吗非要把我不喜欢的塞给我，究竟谁不正常啊？怎么，我在你眼里只配找二婚的吗，找未婚的碍着你什么了？
　　耿洁越想越气，肚子也不饿了，早晨没吃饭就出门了，想着回来吃，被她这一通搅和，哪还有心情吃饭了。
　　你找个喜欢的结婚了又怎样，过得好吗、幸福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几次路过你的干鲜店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自己的婚姻过得一地鸡毛，还对别人的婚姻、人生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耿洁既感到可笑又觉得可悲。
　　不过想到自己怼她后张口结舌、哑口无言的小丑样子，真是解气。这应该感谢文文，都是从她的名言语录中提取出来的小聪明大智慧，文文经常在网上发表评论，怼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看着特爽。
　　生气到底不能代替吃饭，肚子还是要填饱的，耿洁去做饭。
　　说实话，她并不是接受不了二婚的，离婚并不代表什么，如果感情到位、相处得来，也不是不能接受啊；可你一定要我找离婚的，我还就偏不找，气死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其实是为你自己吧。我若真找个未婚的，你是第一个翻白眼的；我找个离婚的，你心里肯定乐成爆米花了，你的那点心思别以为谁看不出来。
　　草草地吃了早饭，耿洁躺在床上，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她说的并非一点道理没有。自己年纪不小了，又不像文文那样家境好，有正式工作，虽说有房有存款，可短板还是很要命的；要想扳回一城，只能是有更多的房产和更多的钱来填补。
　　更多的房、更多的钱，靠什么呢？
　　耿洁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拿过包包打开，一股脑地倒在床上。
　　找到了一张名片，她打电话过去：“喂，福麟酒店吗？我是刚才应聘服务员的……好的，明天九点我去上班。”